40 ,監控

第四十章,遺囑

醫院。

紀宇風被逼着做各項檢查的時候,秦空接了個電話。

挂了電話後沉默了很久。

慢慢從病房外走了進來。

“你确定沒事?”

“嗯。”

“那我們盡快回去一趟。”

“怎麽了?”紀宇風嗅到一絲不同尋常的語氣。

“去參加葬禮。”

老太太死了。

坐火車到辛城的一路上,秦空沒有說話,一直閉目養神。

紀宇風什麽也沒問,自己拿了一本書。

看不進去一個字,幹脆刷了會副本。

O不能上火車,只能辦理托運。

紀宇風總覺得心裏有什麽東西在撓他,煩躁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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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醫院出來的時候,秦空也是這樣一言不發。

但紀宇風知道,他心裏不痛快。

但是秦空就是不說。

下了火車,秦空問了他一句,“你有黑色衣服嗎?”

他搖了搖頭。

那時候紀宇風才知道,他們是直接趕去參加喪禮。

靈堂被設置在老太太一處別墅裏,她生前留了遺囑,人死在哪裏,就葬在哪裏。

要是找不到骨灰了,就随便在墓園立個碑。

碑上也不用刻生辰,只要留下死的時間就行了。

秦空簡直懷疑她是不是預見過自己的死期。

老太太是在自家花園裏把自己燒死的。

沒人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麽事。

花園的園藝室裏放了一罐長得很像除草劑的罐子。

老太太拔掉了瓶口的保護,罐子裏的東西流到她身上。

人瞬間化成了一個火球。

連腳下的混凝土地板都燒穿了一個洞。

真正是屍骨無存。

參加喪禮的都是和老太太比較親近的人,每個人都穿着黑色。

整個靈堂裏,唯一的明媚就是懸挂的老太太的遺照,笑得合不攏嘴。

參加喪禮的有半異人,也有普通人類。

彼此間也不太熟悉,只有悲傷是相似的。

紀宇風看見了徐建的臉,終于松了一口氣。

“徐哥。”

“嗯,你們也趕來了。”

“老秦他……”

紀宇風扭頭看着站在窗邊不說話的秦空,一襲黑色西裝,眉眼有些黯淡,氣息都淡成一股青煙。

“沒事,他這種事經歷的多。”

徐建師傅的那次葬禮,秦空也是這副鬼樣子。

他活得太久,身邊的人來了去,去了來。

早就習慣了。

吧。

老太太生前安排好了,請了個牧師主持喪禮,還請了個和尚念了段經。

紀宇風想起那天晚上在大宅裏老太太穿着一身老式綢面對襟,白發如霜。

這個混搭風,還真是有個性。

最後律師把秦空和紀宇風單獨留了下來。

說老太太有東西留給他們倆。

徐建因為好奇,也跟着他們走進了會客室。

“根據施終南夫人的遺囑。”律師恭恭敬敬地将一份信遞給了秦空,“這是她留給秦先生的。”

哦?徐建睜大了眼睛,老太太的遺産果然還是留給了秦空。

秦空皺了皺眉頭,正要扯開信封。

“秦先生稍等,我要先把另一個文件給這位紀先生。”

律師又掏出了一份文件,遞給了紀宇風。

“施夫人的固定資産都留給了紀先生。”

徐建的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

搞什麽,怎麽地自己也比紀宇風和老太太認識的時間更長吧!!!!

留給秦空他就忍了,連紀宇風都比自己排位靠前?????

這不是錢的問題,是自尊心。

紀宇風的後背一僵,尴尬粘在了臉上。

律師再三堅持,紀宇風終于還是接過了那一疊文件。

秦空一臉無所謂,伸手又打算繼續拆信。

“等一下!”律師再一次制止了他。

“紀先生繼承遺産有一個條件限制。請兩位聽我說完,再簽署一份知曉書。”

律師掏出手帕擦了擦頭上的汗珠,秦空那眼神差一點要将他活剝了。

我也不想一句話分三段的嘛。

“什麽???!!!”

律師面前的三個人都晃了晃身體。

老太太這個生效條件是什麽鬼。

“紀宇風和秦空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合法地擁有施終南夫人的所有固定資産,包括但不限于房産、商鋪、工廠、車輛、學校等,但如果兩人分開,這些資産就自動歸于施夫人名下的基金會,屆時基金會由徐建先生全權負責管理。”

徐建好想笑,聽起來,怎麽像是老太太給秦空準備了一份嫁妝。

秦空一直陰雲密布的臉終于裂開了一道縫。

“胡鬧。”

他拂袖而去。

“哎,秦先生,你先簽字再走,哎,紀先生,你也別走啊。”

徐建拍了拍律師的肩膀,“把文件給我吧,等他們簽了字我給你寄過去。對了,我是不是也應該簽個字,雖然我是第三順位繼承者。”

徐建的餘光瞄了一眼老太太的遺照,果真是笑得見牙不見眼。

秦空站在花園裏那塊燒焦的空地上,下方将近一米的礫石都被腐蝕了。

搞什麽,用這麽強烈的燃燒劑,難道真的是你自己活膩了?

一邊伸手拆開了信。

唔,還是習慣用毛筆豎着書寫的人。

看着看着,秦空的表情嚴肅起來。

紀宇風走過去的時候,他已經看完了信。

神情寥落。

紀宇風移動步伐,仔細看了看燒焦的土地,愣了一下。

“老秦。”

“怎麽?”

“如果半異人是被燒死的,會留下骨骸珠嗎?”

秦空神色一凜,快步走到紀宇風身旁。

紀宇風蹲了下來,手指在泥土裏摳進去,鈎出三個小小的藍色珠子。

只是這三個珠子都有一定程度的殘缺。

紀宇風心裏驚呼一聲,老太太到底用的是什麽燃燒劑?

環顧四周,他好像發現了一個隐藏的攝像頭。

徐建朝着他們走了過來。

“徐建,你能聯系到老鐘嗎?”秦空忽然發問。

今天的喪禮,老鐘好像沒有來參加。

徐建正要點頭,紀宇風拉過他,把攝像頭指給他看。

秦空二話不說,一伸手就把攝像頭扯了下來。

這是一個小型監控攝像頭,視頻存儲在本地SD卡上,最多也就能存一到兩周的視頻,必須手工刷新後才能繼續使用,照這個積灰程度,都不知道多久沒更新了,希望渺茫。

他遞給了徐建,“你覺得她會自殺嗎?”

徐建愣住了。

半異人中,因為受不了長期躲藏的自殺者比比皆是,沒有家人相伴,孑然一身活在這個世界上,多少有些沒有盼頭。

老太太帶頭組織了很多次半異人的聚會,也就是想讓大家找個歸屬。

但她自己會不會選了這條路?

“你比我更了解她吧。”徐建嘀咕了一句。

“她不會的。”秦空的眼睛投向遠方。

馬車上跳下的少女,眼睛裏裝得是太陽初升下的朝霞,顧盼生輝。

如果她選擇了死亡,那說明她一定是面對着只能用死亡逃避的困境。

而且那封信裏寫了,她實際上一直和鬼王殷陸有私下往來。

“殷陸一直要求我把你殺死的異人族的骨骸珠交給他,作為交換條件,他不主動發起進攻半異人。”

“他和我說,死都死了,總得有人給他們收個屍。”

“他從不假借他人之手,都是自己定期來取。”

“紀宇風身上有多重異人族的特質,我懷疑過他身上有經過人為幹預的異人族基因,我和老鐘說了,他便開始研究骨骸珠,有些發現令人吃驚,他想抓紀宇風研究,我沒有同意。”

“沒有再活久一點,和你一起守着他們。對不起。”

對不起你個頭。

徐建和老鐘在電話裏約了見面的時間地點,挂了電話,就拿着那個攝像頭進房間研究去了。

留下紀宇風和秦空在花園裏吹冷風。

“老太太姓施?”紀宇風沒話找話。

“不是,假的。”

“你是不是很難過?”

秦空倏地一怔,扭頭看紀宇風。

“我說,你是不是很難過?”紀宇風低下頭。

“章羽死了,我很難過,我以為是因為我失去了朋友而傷心。後來我一直想,如果之前我對他說了好,會不會可以給他一點勇氣,不至于被我媽罵了一通就去跳樓。”

紀宇風擡起頭,眼中清澈明亮。

“你很難過,是不是因為之前你不夠信任她?”

因為後悔自己沒有全心全意,留下了無法彌補的遺憾。

秦空就這麽一直靜靜地凝視着紀宇風,目光似乎穿透了他,看見一些別的東西。

過了半響,他幽幽地來了一句。

“是什麽事情,你要和那個章羽說,好?”

紀宇風的嘴角抽了抽,這不是重點好嗎?

徐建一臉興奮,從窗戶裏沖他倆招手,“進來進來。”

這個攝像頭居然可以存儲30天的內容,操作日志顯示每月31號的時候會被人手工清除存儲,今天剛好30號,而事情發生在28號。

徐建在電腦上用鼠标把之前在播放器上按下暫停的位置往前拉了一段。

當晚19:29分。

看見那個熟悉的銀發背影,紀宇風愣住了。

只不過這個攝像頭只記錄了圖像,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麽,從殷陸出現到老太太伸手拿起工作臺上的鐵罐,也就不到三分鐘。

再後面就是巨大的火球,火星四濺,那三個黑衣人也被火舌吞沒,喪生火海。

殷陸幾乎在一瞬間就消失了。

紀宇風剛想張口和秦空讨論,發現秦空一臉震驚。

“怎麽了?”

“他長這樣?”

“誰?你說鬼王?”

“這是他?????”

“等等,你不是見過他????”紀宇風懵了。

秦空倒抽了一口冷氣。

他眼中的殷陸,從來都不是這個樣子。

無論是之前在岚城的學校、雪山基地,還是關押紀宇風的酒店大堂。

他一直見到的都是不同形象的殷陸,但絕對不是攝像頭裏的樣子。

雖然這個鏡頭只拍下了背影。

這是怎麽回事?難道只有他看不見殷陸本來的樣子嗎?

所以當時他在魚人島的井底大喊“出去就殺了你”的時候,殷陸才笑得那麽開心?

因為自己踏馬的根本就認不出殷陸。

秦空扶着沙發緩緩坐下去,一副你們不要來打擾老子的表情。

徐建聳聳肩,去廚房找吃的了。老鐘還有一兩個小時才會趕到。

紀宇風有點無聊,就把視頻向前拖動,用5倍速觀看。

老太太出事前兩三天才回來,每天都在固定的時間點出現在花房。

修剪盆栽,還會寫寫毛筆字。

而且寫完就撕了。

紀宇風把視頻截了圖,放大看看老太太寫了些什麽。

他看見了幾個字,驀地擡頭看了一眼秦空。

這大哥還在沙發上發呆。

看來這次打擊不小。

紀宇風嘆了口氣,算了,就不刺激他了。

老太太寫的那幾句詩,他剛好看過。

“一別行萬裏,來時未有期。月中三十日,無夜不相思。”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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