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本命燈的光芒漸漸暗下來,?在顧願的掌心之中，試圖将火焰冒得更烈一點兒，努力了半天,?最終火苗也只是噌了一下又很快蔫了回去。

再結合師尊耳朵上的小紅痣位置變化，顧願不蠢，立刻意識到兩者一定是有什麽關聯的,?他回過頭,?聲音少有的帶上一些惶恐，“師尊，你耳朵上的紅痣到底是什麽？”

小巧的紅痣在顏星君耳朵上,?只要師尊稍微偏過一點兒頭,?顧願就能看到，如今妖豔的紅色添了幾分鬼魅，顯得人比花嬌。

倘若是陣法，倘若是什麽封印之法……

他竟然曾經還覺得這顆紅痣好看。

顏星君如送秋波一般看着顧願，面容含笑，語氣不甚在意道,?“不過是個小陣法罷了，如果能讨得小徒弟喜愛,?也算是有點功勞。”

“師尊。”顧願微涼地喊了一聲,?正視着顏星君,?緩緩說道,?“徒弟不想不明不白的。”

上輩子顧願未曾在意過，不過想來,?師尊耳朵上應該也是有這顆紅痣的。

這到底是什麽，會不會和他有所關系？

顧願覺得心緒亂成一團。

他可能會害死他師尊。

他是師尊無情道上的劫難。

顧願沒有什麽遠大志向，能飛升則飛,?不能則罷，從小被父母抛棄，後來被天道抛棄，他都不曾怨恨過，也不曾奢求過什麽。

但這次，他害怕了，甚至開始産生是不是一開始就應該離師尊遠一點的想法。

本命燈代表的是師尊的生命，燈滅人死，哪怕師尊看起來沒有異常，代表着師尊生命力的東西已經衰竭了。

他不能在這個時候生出後悔的情緒，否則豈不是自亂陣腳。

Advertisement

顧願面上表現得沉穩，然而顏星君早就習慣了小徒弟的這副表情，一眼看出這次的冷靜成為和以往比起來，還是透露出了一點兒無措。

——不是顧願不會藏，哪怕換任何一個面部表情大師來看，都無法看出一絲半點來，也就是顏星君對顧願足夠了解。

顏星君還沒見過小徒弟這樣，一下慌了，“小徒弟，你別這個表情啊。”

他拉過顧願，聲音像炎炎夏日裏的清風，“為師這個是……你上一任宗主弄的，與你無關。”

顧願捕捉到顏星君對其父親的冷淡。

也對，如果師尊的父親真的護着他，又怎麽可能讓師尊所在的青玄峰無依無靠，成為如此獨立的存在呢。

顧願問道，“是幹什麽用的？”

陣有很多種，顧願不由想到，是否和月羽宗宗門的那個大陣有關。

比如透支師尊的生命力，來維持大陣什麽的。

如果真的如此，顧願低下頭，将冰涼的眼神遮住。

顏星君眼神黯了下來，忽然腰一彎，發起猛烈的咳嗽聲，這次的咳嗽比以往都要嚴重，顏星君咳得腰都直不起來，用手緊緊捂住嘴。

一滴鮮血從指縫裏漏出，滴在半空中，被顏星君眼疾手快地用手帕接住。

顏星君幹脆用手帕捂住嘴，顧願這才看清，師尊一只手都已染上鮮紅的血液。

顧願瞳孔一縮。

這樣咳下去也不是辦法，顏星君努力維持住呼吸頻率，将咳嗽放到最低，又将手上的血擦幹淨，臉上蒼白，睫毛上挂了一滴要墜不墜的淚水，就連額頭上也出了細細密密的汗水。

顏星君拉扯出一個笑容，壓抑住咳嗽聲，虛弱道，“幸好幸好，沒把小徒弟送的衣服弄髒。”

眼角被咳出一片桃紅色的紅暈，那是全身上下唯一一點點紅了，說完這話，他呼吸有些急促，為了不讓小徒弟擔心，只得死死咬住下唇。

竟是好一番風月無邊的樣子。

顏星君說道，“別擔心，為師體質特殊。一會兒，你別害怕……”

說完這話，他直接仰頭倒下，竟是昏了過去。

這時候倒是不知道害羞了。

顧願眼疾手快接住顏星君，将他放在床榻上，被子拉上，測了測顏星君身上的溫度。

都很正常。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明明師尊平時渾身冰涼，這下竟然恢複了正常人的溫度。

靈力在顏星君體內周轉，正如師尊所說，他體質似乎真的很特殊，靈力衰竭的情況下，從心髒處冒出一股綠色的靈力，生機盎然地走過經脈，修複着幹枯的靈脈。

顏星君的面容也逐漸轉好。

師尊到底還瞞了些什麽？

顧願這才發現，他身為顏星君的徒弟，除了上輩子的那些交往以外，他竟然對顏星君一無所知。

窗戶一個黑影咻地路過。

顧願警惕問道，“誰？”

那黑影速度極快，以顧願的眼力，也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影子，從外部上看起來，有耳朵和尖銳的爪子，應該不是人。

他下意識想追過去，想到還在床榻上的師尊，又坐了回去。

“無妨，你先去吧。”

床榻上傳來虛弱的聲音，顧願看去，顏星君已經醒了。

顏星君嘴角微微一勾，安慰道，“是不是吓到小徒弟了？你先去追，為師有能力保護好自己的。”

以先前顧願查看的速度來看，那綠色靈力的确修複很快。

顧願給「三千劍」注入靈力，留到顏星君身旁，又将桌上的本命燈拿到懷中，追了出去。

那黑影速度很快，再加上顧願沒有及時追出去，本就落了下乘，好在經過這段時間的修煉，他修為已有大幅度提升，再加上清風步爐火純青，與黑影的距離竟越來越近。

見距離黑影還有一段距離，顧願直接用出上輩子得到的功法，腳在地面一點，整個人如同一把劃破長空的利劍，将整個天空照得徹亮，一眨眼竟直接竄到了那黑影身後不足百尺的距離。

黑影感受到身後人的緊追不舍，匆匆回過頭看了一眼，腰逐漸駝起來，兩手也在地上，竟像是個動物一樣飛奔。

它轉過頭，露出短而小的兩只耳朵和利齒。

妖族？

在四腳并用的加持下，這黑影很快便消失不見蹤影。

看來是追不到了，顧願沖刺的身姿停了下來，像是柳絮一樣飄然落地。

傳聞妖族已失蹤很久，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座小鎮裏呢？

更何況還出現在下界。

師尊還呆在客棧裏呢，顧願轉身快速朝着客棧的方向飛奔而去。

剛到客棧門口，先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

顧願踏進客棧，只見一群人圍在一起，臉上驚慌，小二直沖沖地從客棧裏沖出去，差點撞到顧願身上。

顧願身形一飄，躲開了。

小二忙道歉道，“對不起對不起。”

顧願輕輕點了點頭，站到人群外，一擡頭，便看到站在高處的顏星君。

不過片刻功夫，顏星君就已整理好儀容儀表，又是一個翩然公子站在樓梯上，臉上也有些微弱的血色，朝着顧願輕輕一笑。

看起來好像先前的吐血都是幻覺。

摸到胸膛裏的本命燈，本命燈的光芒依然黯淡，證明着師尊可能靈力好轉，但生命力還是那樣，随時可能滅掉。

既然看到顏星君，顧願也就不緊張了，他沒着急擠進人群裏，只快速上樓，走到顏星君身旁，問道，“師尊怎麽出來了？”

顏星君朝樓底下指了指，又問道，“怎麽樣？看清是什麽了嗎？”

看顧願身上沒有打鬥的痕跡，應當是沒有追到，顏星君也就沒有多問了。

顧願搖了搖頭，“沒追到，不過看起來應該是妖。”

順着師尊所指方向看去，在人群中，一具屍體被團團圍繞著，顧願先前聞到的濃烈鮮血也是來源于此。

那屍體一只手已不見，臂膀處的骨頭參差不齊，看起來像是被什麽巨型動物撕咬下來的一樣，屍體面容還保持着驚恐的模樣，眼睛睜大，難以置信地看着眼前。

旁邊一人于心不忍，蹲下身來将此人眼睛合攏。

顧願先前追的那個黑影看起來又小又靈敏。

顧願說道，“師尊身體已經好了？”

這個問題逃避不了，顏星君回答：“已經好……”好了。

還沒說完，身體不争氣地又咳了起來。

顏星君改口道，“已經好很多了。”

顧願這才說道，“那也是妖幹的？”

“應該是同一只。”顏星君說道，“那斷痕看起來像是被一口咬的，實則會發現每隔一段距離，就有重複之處，如果是普通的牙，必然不會那麽整齊，應該是一只比較小的妖，類似于倉鼠吃東西那樣，順着骨頭啃下去的。”

顧願沒見過妖族，也只在一些藏本裏看過部分妖族的介紹，只是妖族已消失很久，這些書籍既少，裏面內容也不知真假。

師尊倒是了解得很。

顧願将疑點放在心中，又忽然問道，“那以師尊所見，是什麽妖？”

“靈狐。”顏星君說道，“一種非常狡詐的妖族，平時會以人類的姿态出現，誘惑世人，等到時機成熟後，便會拆骨啃肉，但正面應戰的能力不強，不過警惕得很，一旦對方有足夠的戒心，就會跑，所以逃跑速度在妖族裏一流。”

他說到最後，語氣有些調侃。

顧願沒有聽過這種妖族，看起來應該是妖族裏比較小的分支，師尊年齡的确比顧願要大，不過以修真界的漫長歲月來說，并不算大太多，怎會對妖族如此了解。

難不成與妖族關系匪淺？

顏星君又咳了幾聲，“只是連接上下界應該是有專人看守，無憑證不可穿才對啊，這只小妖又是怎麽到下界的？”

像顧願身上的宗門服裝，不僅代表着月羽宗青玄峰的身份，同時月羽宗作為守護連通兩界陣法的一宗，身穿親傳弟子服的弟子，自然也擁有跨越上下兩界的權利。

顧願用手扶住顏星君的肩膀，道，“師尊身體未痊愈，還是先休息吧。”

兩人走在一塊，身高一高一低，從背影看過去，顏星君像是被顧願摟在了懷中一樣。

身後是客棧裏客人議論紛紛的聲音，整個客棧圍繞着不安的氣氛。

顏星君忽然道，“等回去後，定然要風風光光的給小徒弟辦個收徒大典。”

顧願沒有被樓下的氣氛打擾，嘴角一提，“好。”

作者有話要說：  說起來可能不信，本來是打算讓他們來破案的，結果他們自己談情說愛去了（bushi）

我哭了……存稿箱定錯時間了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