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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徒大典是在黃昏時舉辦的,?太陽被烏雲遮住，淅淅瀝瀝的小雨給青玄峰鋪上了一層朦朦胧胧的雨霧。

眼前的花和樹藏在雨水中，只能隐約看到一個影子,?在雨水的渲染下,?染上一層神秘的色彩。

青玄峰很大,?顧願與顏星君住在青玄峰的後山，考慮到清漢仙尊喜靜的原因，月羽宗最終決定将收徒大典舉辦在距離後山有很長一段路程要走的前山。

顧願撐着一把青色羅傘,?傘下身影在雨水之下變得模糊起來,?豆大的雨水從他傘面滴落。

顏星君收拾完東西，将小徒弟送的竹笛別在腰間，想到小徒弟轉達的話語,?他想了想還是将「十四劍」帶在身上，同時帶了幾個符咒。

一開門，便看到小徒弟站在門外。

雨水從他面容滑過,?在水汽之下,?小徒弟的容顏添了幾分柔情，他看着顏星君，笑着喊道：“師尊。”

顏星君看到小徒弟心裏歡喜,?幾步迎了上來：“怎麽來的如此早。”

顧願将傘朝着顏星君方向移了移。見此,?顏星君也加快腳步，沖進傘下，笑道：“為師剛準備去找你的。等很久了嗎？”

顧願搖搖頭：“沒有，徒弟也是剛到。”

兩人沒有禦劍而行,?而是肩靠着肩，看背影似都要纏在一起似得，在這場大雨下,?二人之間的氣氛顯得分外靜谧。

青玄峰前山用一個巨大的靈力屏障将雨水遮擋在外，這些雨水順着屏障往下流淌，像是星星鋪了滿天。

一人打着傘，腳步匆忙地從外面沖到青玄峰內，将傘收起，衣服濕了大半，他用靈力将其烘幹，朝着旁邊人抱怨道：“這收徒大典為何要在下雨天舉辦啊。”

旁邊的人笑着看着頭頂蒼穹，緩緩将傘收回到空間戒指中，笑着回答道：“大概是青玄峰獨有的浪漫吧。”

先前說話的人白了個眼：“這是浪漫？我看是遭罪吧。也不知清漢仙尊到底是怎麽想的。對了，郁栖，你前段時間不是在青玄峰呆過嗎，有看到清漢仙尊嗎？是什麽樣的人啊？”

郁栖想了想，笑答道：“浪漫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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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意思？”先前說話的人問道，“你确定是修無情道的那個清漢仙尊嗎？”

見他不相信，郁栖笑了笑，也沒有答話。

能夠心懷善意，相信醜惡的人心，相信世間還有美好存在，不就是個浪漫主義嗎。

就像這場收徒大典一樣，明知道今日會下大雨，還是把時間定在了這個點。

雨水灑落在屏障外。屏障外留下點點水痕，又是在烏雲遮住的時間，外面的流星雨照亮黑色的夜空。

郁栖已經能想象到，等烏雲散去，彩虹一點一點展現在人面前時的場景了。

落座後，郁栖沒選擇湊在百谷長老旁，而是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身旁的人吃個不停，吃東西的聲音在郁栖耳旁一直響，郁栖聽得久了，有點不耐煩：“你就是來吃的嗎？”

旁邊的人啊了一聲，擡頭道：“是啊。”

郁栖在他面容上停留了一會兒，又移開視線，內心呸了一聲：“傻子有傻福。”

這人周圍被桃花簇擁，這些桃花并無惡意，像是在保護這人不受傷害一樣。

這些桃花妖已經生出微弱的靈識，還沒有完全判斷惡意和善意的能力，若是他出口阻止，指不定會當做想要傷害這人。

郁栖往旁邊移了移。

吃東西的人擡起頭，正是燕城雲。

燕城雲道：“道友，這裏的東西甚是好吃，你要不要也嘗嘗？”

郁栖表示拒絕。

燕城雲還想說，郁栖趕在他張口之前，打斷道：“清漢仙尊和顧道友來了。”

燕城雲擡頭一看，果然看到清漢仙尊和顧道友撐着一把傘，緩步走到前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兩個人是師徒的緣故，這二人之間的氣氛看起來和別人的畫風都不一樣。

前山有屏障擋住雨水，不需要撐傘，顧願小心地将傘收起來，放到一旁。這把傘的傘骨是用青玄峰竹林裏的竹子所做，傘上還有竹子的清香味。

和顏星君身上同出一轍。

這次收徒大典的整個創意都由師尊提議并參加做出的，當顧願擡起頭時，自然看到了屏障外如同流星一般的雨水。

餘光瞥見顏星君求炫耀似的樣子，顧願壓住想要勾起的嘴角，在顏星君忍不住要開口時，顧願才慢吞吞地說道：“好看。”

若是顏星君現在以兔子的形狀出現，必然耳朵和尾巴都翹起來了：“那肯定，為師精心準備的。”

在屏障內最中心的位置，放着一張桌子，桌子上是從祭祀堂裏拿出的本命燈，桌子旁放着一個空的凳子。

青玄峰內只有兩個人，因此本命燈也只有兩盞，一盞是顏星君的，位置靠前些，另一個是顧願的。

本命燈位置是顏星君親自擺放的，以肉眼來看，幾乎看不出二者位置前後的區別——這還是月羽宗別人拼命阻止，好說好歹下才讓顏星君勉強退步的結果。

在兩盞本命燈前，放的是一個燭臺。

在燭臺不遠處的必經之路，站着月羽宗宗主的兩位親傳弟子，一人面前放着一盆水，另一人面前放着一樽酒。

拜師的時間已到，青玄峰封鎖大門，防止有人進來搗亂，嘉賓皆入座。

顏星君問道：“害怕嗎？”

顧願道：“不害怕。”

顏星君眺望，看到遠處桌子上放着的兩盞光芒耀眼的本命燈，忽然低低笑了起來。

顏星君說道：“小徒弟，你知道嗎，我父親雖是上一任青玄峰峰主，但他的本命燈并不在青玄峰內，而是放在了月羽宗下。”

顏星君的父親在擔任青玄峰峰主的同時，還擔任了月羽宗宗主的職位。作為一宗之主，他的本命燈自然不能留在青玄峰內。

“自我有記憶開始，青玄峰下的本命燈，只有我一人。”

顏星君以自己一盞本命燈的光芒，撐起了整個青玄峰的光，他就在這光亮下，踽踽獨行，走了幾千年。從春暖花開走到冬雪覆蓋大地，始終都只有他一個人。

“我好開心。”顏星君垂下眼，說道，“青玄峰終于迎來了第二盞本命燈。”

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畫面，所以他早早就給小徒弟做好了本命燈，帶着他将本命燈放到祠堂內。

他等了太久，終于等到了青玄峰的第二個主人。

顏星君笑着牽起顧願的手：“小徒弟，你願意陪為師走下去嗎？”

顧願反握住顏星君，應道：“好。只要師尊吩咐，徒弟哪兒有拒絕的道理。”

顧願扶着顏星君，一路走到第一個弟子身旁，按照凡人的禮儀，應當跪天跪地，修真界自然也沒有這個禮。

顏星君伸出手，皙白的手沒入水中，顧願挽起袖子，将其一根一根洗幹淨。

顏星君的手要比顧願的手白一點，因此當兩雙手交叉在一起時，顯得格外注目，十指交叉，帶起水中漣漪。

這是一種承諾，徒弟承諾日後會洗去身上的凡塵，安心修煉。

同時，代表着顏星君與顧願系上師徒緣，從此只會有顧願一個徒弟。

顧願又扶着顏星君上了本命燈旁的座位，他往後退開兩步，站在臺階下，擡起頭看着顏星君。

此時屏障外的雨有了停下來的趨勢，烏雲漸漸散去，太陽露出臉，金色的陽光打在顏星君的臉上。

顏星君瞳孔顏色很淡，薄唇輕抿，看起來像是個高高在上，下一秒就要成神的仙人。

修煉無情道的清漢仙尊看到小徒弟，眉眼彎了起來，将這疏離打破，重新又回到小徒弟身邊，瞳孔裏盡是顧願的樣子。

旁邊拿酒的弟子彎着腰将酒送上來。記憶裏，師尊喝醉酒後可不好對付，逮着人非要抱抱，因此顧願只是在酒杯中倒了淺淺一層酒，便拿開了。

他上前，在離顏星君還有幾步的距離停下，掀起衣袍，跪在地上，将酒杯舉到顏星君面前：“還請師尊喝酒。”

生怕小徒弟跪的久了膝蓋疼，顏星君幾口将酒咽下肚，道：“起來吧。”

顧願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同時，他從袖中取出一個精致的禮盒，跨上最後一層臺階。

兩個人站着的時候，顧願就比顏星君高很多，更遑論現在顏星君坐在凳子上。

顏星君只覺得一片黑色陰影打下，遮住身前的太陽，但又讓暖意傳了過來。

烏雲終于完全消散，彩虹展現在衆人眼前，太陽就在彩虹身後，像是将地上的塵埃洗滌，留下一片淨土。

屏障外屬于流星的尾巴還沒有完全消散，倒想是天下最寶貴的兩樣東西——彩虹和流星，同時出現在這場大典上。

一道鶴唳聲忽然從遠處傳來，衆人擡頭，竟是一只鳳凰扇動着翅膀從上空劃過。

“鳳凰？這裏怎麽會有鳳凰？”

顏星君小聲解釋道：“聽說在下界鳳凰是瑞獸，為師傳信給鳳凰族，請了一位族中弟子來。”

鳳凰是神獸之一，高傲的很，在傳言中，他們遠離世俗之外，懶得理人，也不知師尊到底怎麽把他們請過來助陣的。

顏星君：很簡單，打一頓就好了。

鳳凰飛遠後，禮繼續。

顧願這才重新低下頭，為方便顏星君拿禮物，他躬着腰将禮呈到顏星君面前。顏星君兩手接過禮物，放到一旁，同時起身，手放到顧願的腦袋上。

小徒弟的頭發果然又柔又順，顏星君沒忍住多摸了幾下，這才咳嗽幾聲道：“顧願，可願意入青玄峰，做本尊的弟子？”

“願意。”

顏星君的手順着頭發，一路來到顧願的眉間，靈光閃過，一道青玄峰的印記出現在顧願眉間，又慢慢淡化。

顏星君笑道：“賜陣可替你抵擋一次出竅期的致命攻擊。”

“多謝師尊。”

夕陽将天空燒成火紅，顧願重新直起身子，又拿出一根香燭點燃，插在燭臺中，作揖三次。

“禮成。”

青玄峰內被杯酒交錯，時不時傳來笑聲。

顏星君拉着顧願尋了個角落，剛坐下，又要去摸小徒弟的額頭。

顧願沒讓。

顏星君委屈道：“為師還從來沒見過呢，你便給為師摸摸吧。”

這麽一提，顧願想起來了：“上次師尊說好要給徒弟摸耳朵的，徒弟至今還沒摸到。”

顏星君摸向自己的耳朵。

對于兔子而言，耳朵是敏/感部位，不能随便摸的，要不是摸的人是小徒弟，他才不會答應呢。

只是前段時間話都說開了，再給徒弟摸，好像有點變了味。

顏星君将手放在耳垂下反複搓揉，覺得這事實在太過于羞恥，于是他放軟了聲音，試圖通過賣萌混過關：“小徒弟……”

說到這兒，顏星君臉色巨變，騰地一下站起來：“不好，有人在碰月羽宗大陣。”

桌子随着他的動作晃動起來，顧願先前送的禮掉落在地上，系的帶子散開，露出裏面的禮物。

那是一個小小的，精致的本命燈，幾乎是一比一還原了本命燈的樣子。

顧願的本命燈一個就在高臺上，還有一個一直放在顏星君手中，這本命燈分明是顧願自己所刻。

在原來屬于顧願的本命燈中，是顏星君親自放進去的玉髓，而面前這個本命燈顏色略有不同。

但顏星君就是知道，這是小徒弟的心頭血。

——師尊知道，一盞本命燈放在師門，另外一盞自留，是為什麽嗎？

——因為另一個本命燈，是要送給道侶的。

顧願的本命燈，早在很早之前就被糊塗的師尊收走了，當時顏星君還不懂其中的意思。

于是，顧願又雕了一盞本命燈，再一次送給顏星君。

作者有話要說：  顧願：明明是我在教師尊什麽是感情: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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