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酷刑

這個人應該就是周氏口中的李四奶奶,她很可怕嗎,要不然怎麽連枝兒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李四奶奶。”連蔓兒這麽想着就招呼了一聲,然後拉着連枝兒讓開路。

李四奶奶點了點頭,似乎對連蔓兒這樣懂禮感覺滿意。

“這是二姑娘和三姑娘吧,多日不見,又出息了不少。”李四奶奶說着話,又看兩人的腳,臉上露出些不贊同的意思來。

“四奶奶快進屋吧,我娘正等着。我家芽兒可全靠四奶奶了。”何氏催了李四奶奶走進屋去了。

連枝兒忙拉着連蔓兒一路小跑回了西廂房。

“姐,你咋吓成這樣?”連蔓兒問。

“還說我那,你從前看見她不比我還怕那。”連枝兒拍了拍胸口,“哦,你肯定是忘了。”

“李四奶奶很可怕?”連蔓兒又問。

“看來你真是忘了,前年村東頭紅霞姐就是李四奶奶給裹的腳,可是丢了半條命。”連枝兒似乎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情,打了一個哆嗦。

“裹腳,不是很平常嗎?”

“李四奶奶下手,可不平常咧。尤其是到了芽兒這個年紀。”連枝兒道。

“姐,你也不願意裹腳啊。”連蔓兒就笑了。

“小時候……沒有裹,現在也習慣了,不想遭那個罪,這樣也挺好。以後辛苦點就辛苦點吧。”連枝兒道。她想起剛才在上房連蔓兒的表現,又問,“蔓兒,你想裹腳?”

連蔓兒看沒有外人,也就不對連枝兒隐瞞。

“我才不想裹。我就想着,奶看不上我,我要是露出不想裹的意思,奶非讓我裹咋辦?”連蔓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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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蔓兒,你咋學精了”連枝兒笑道。

姐兩個就坐到炕上說話。

“……花兒姐和朵兒,都是五歲的時候就開始裹了,芽兒現在裹,還叫來了李四奶奶,是要遭罪的。”連枝兒道。

連蔓兒想了想,她還沒看見過腳是怎麽裹的,她有那麽一點想去看看。

“蔓兒你想去看?姐勸你別去。”連枝兒看出連蔓兒的心思,說道。

“就看一眼。”被連枝兒說破,連蔓兒索性道。

“枝兒,蔓兒,來燒火來。”外面傳來何氏的叫聲。

“咱不去。”連蔓兒拉住連枝兒,何氏自己懶,該她幹的活總想着推給別人。二房裏那幾個半大小子每天除了吃飯的時候回來,幾乎不着家,也不幹活,何氏又說連芽兒年紀小,也不肯讓她幹活,最愛支使她和連枝兒,還有三房的張氏和連葉兒。

“……給你妹子裹腳,你奶讓你來燒火那。”何氏沒聽見回音,就往西廂房這邊走了過來。

“我這就來。”連枝兒沖着外面答應了一聲,回頭笑着對連蔓兒道,“讓她懶去,就那麽點活,我去,蔓兒你在屋。”

連蔓兒也笑了。連枝兒和張氏很像,都是勤快人,性子也好。說起來她總覺得四房的大人也好,孩子也好,都包子的讓她恨鐵不成鋼。但是要讓她選,她還是寧願選擇這房裏。

“我也去,”連蔓兒從炕上下來,“正好去看一眼!”

姐妹倆說說笑笑,就到上房來。

“燒一鍋水,芽兒裹腳要用的。”

何氏說着話,還掃了連蔓兒和連枝兒兩個的大腳一眼,再看看自家準備裹腳的連芽兒,憑空生出許多的優越感來。

“二伯娘你屋去陪着芽兒吧,燒水就交給我。”連枝兒道。

何氏滿意地點點頭進屋去了。

連枝兒在竈下生活,連蔓兒就從水缸裏舀了一瓢水倒進鍋裏,用刷子又将大鐵鍋刷了一遍,确認鍋徹底幹淨了,才将髒水倒掉,又舀了足足一鍋的水在鍋裏,這才将鍋蓋蓋上。

“姐,我給你拿板凳去。”連蔓兒見連枝兒蹲着燒火,就走進東屋裏,給連枝兒拿板凳,當然,也是借故看看連芽兒是怎麽裹腳的。

東屋裏炕當間兒擺着一張炕桌,上面放着一個針線笸籮,裏面有針線,一大團的棉花,一盒子白礬,笸籮邊上還搭着六條藍色的布條,每一條都有八九尺長,漿洗的板板整整的。

李四奶奶、周氏、李四奶奶、古氏,連花兒和連朵兒在炕上圍成半個圓圈坐着,何氏正将連芽兒抱到炕上,脫了鞋襪,放在李四奶奶跟前。

連芽兒長相随何氏,腳也是一樣,很寬大,而且很肥。李四奶奶抓起連芽兒的腳,反反複複地看了幾遍,又用手量了量。

“芽兒幾歲了?”李四奶奶問。

“今年四月的時候,滿九歲了。”周氏答道。

“這裹的太晚了。”李四奶奶道。

“不然也不請四奶奶你來了。”何氏陪笑,“前年紅霞那丫頭,都十一歲了,不是四奶奶給裹的,人人都誇,那一雙小腳,就像是幾歲裏就裹起來的。”

李四奶奶的面皮抽了抽,連蔓兒覺得那應該是一個笑容。

“那可費了功夫了。”李四奶奶語氣中透着些驕傲。

“芽兒的腳,還要四奶奶多費心。”周氏對李四奶奶也十分的客氣。

“我說實話,芽兒雖然是九歲,可這腳,太肥太寬了,比紅霞十一歲那時候的腳還大,不好裹啊。”李四奶奶道。

周氏就有些不滿地瞟了何氏一眼,連芽兒的腳長的和何氏的一樣。

“你們是要裹個一般的,還是要裹個俊的?”李四奶奶問。

“自然是俊的。”周氏和何氏齊聲道。

李四奶奶就從懷裏摸出兩雙弓鞋子來,放在炕桌上。兩雙鞋子,一雙大些,一雙小些,那小的只比連蔓兒的手大了一點。

“這是我給芽兒準備的鞋子,你們看還滿意不滿意。”

周氏幾個人将那雙小的鞋子傳看了一遍,都啧啧稱贊着,顯然十分滿意。

“這比得上花兒的小腳了。”何氏更是喜形于色。

連蔓兒看看連芽兒的腳,又看看那雙弓鞋。她看不出有任何可能,能讓連芽兒的腳穿進這樣的鞋子裏。就算兩只鞋加在一起,也很勉強。

“一般的有一般的裹法,俊的有俊的裹法。”李四奶奶見大家都滿意,又開口道,“沒想到你家芽兒腳已經這樣大了,那俊的裹法,怕是有些為難。”

“只要能裹成這樣的小腳,芽兒一輩子也感激四奶奶,我也信服四奶奶。四奶奶,再加一斤雞蛋咋樣?”周氏狠了狠心道。

李四奶奶的面皮又扯動了一下。

“我是有這個手段,只要你們也能狠得下心來,這苦肯定是要吃的。”李四奶奶說着,瞟了一眼連芽兒。

連芽兒坐在那,懵懵懂懂地,直覺打了個哆嗦。

“全憑四奶奶操持。”周氏道。

何氏也點頭,“俺芽兒不怕吃苦。對不對芽兒?”

連芽兒仰頭看了看何氏,沒說話。

“芽兒,娘跟你說啥來着?”何氏掐了一把連芽兒。

連芽兒這才點頭,“我、我不怕吃苦。”

李四奶奶又拿起連芽兒的腳來打量,連蔓兒突然覺得連芽兒坐在那裏,就好像案板上的魚。而李四奶奶正拿着刀,尋找下刀的地方。連蔓兒覺得有些發冷,忙拿了板凳往外走。

“蔓兒,水燒好了沒有?”周氏問。

“馬上就好。”連蔓兒道。

連枝兒和連蔓兒端了一盆熱水送進屋,放在炕上。李四奶奶伸手試了試水溫,點點頭,何氏就将連芽兒的兩只腳放進水盆裏。

連芽兒覺得水有點燙,想要縮回去,被李四奶奶一眼制止了。

“就這樣的水溫,下一盆再熱一些。好好洗一洗,泡一泡,要換三盆水。”李四奶奶道。

李四奶奶又從懷中拿出兩塊竹片,對周氏道,“芽兒這腳要裹的俊,還需要一件東西。”

“四奶奶你說。”

“你們家有沒有碎瓷片子,砸的碎一點,拿小半碗來。”李四奶奶道。

“要碎瓷片?”古氏吃了一驚,看向李四奶奶的目光多了敬佩。

“看來秀才娘子是懂得的。”李四奶奶道。

“只聽人說過,沒見人做過。四奶奶真是好手段。”古氏道。

裹腳還要用碎瓷片,用來做啥,連蔓兒不解。

“後院桃樹下埋着個破碗,蔓兒,你去砸半碗碎瓷片子來。”周氏對連蔓兒道。

“奶,我去吧,蔓兒力氣不夠。”連枝兒道。

“她們小姑娘家畢竟力氣弱,還是找個力氣大的,要砸的碎一些,就……”李四奶奶伸出小指,在指甲尖上比了一比,“就這麽小塊的。”

“老二媳婦你去砸,讓枝兒和蔓兒給芽兒洗腳。”周氏就道。

“哎。”何氏答應了一聲,就出去了,為了女兒的小腳,她難得勤快了一些。

一會功夫,何氏就拿進半碗的碎瓷片子,讓李四奶奶看了,李四奶奶點頭,表示可以。

換到第三盆水,李四奶奶卷起袖子,親自給連芽兒洗腳。說是洗腳并不準确,應該是揉腳,而且是下力氣地揉。

連芽兒疼的叫了一聲。

“這點疼都忍不了,一會可咋辦?”李四奶奶訓斥道。

連芽兒可憐巴巴地四下看了看,并沒有人護着她,她只好咬牙忍着。

最後李四奶奶将連芽兒的腳摸了一遍,覺得全部軟了下來,這才讓連芽兒将腳擦幹。她又将那藍色的布條放進水盆中打濕,然後将碗裏的碎瓷片子灑在布條的一面上。布條是用米湯漿洗的,濕潤後有粘性,那碎瓷片子就都粘在了布條上。

“我這就開始裹,你們過來幫忙,按住她,別讓她亂動。”李四奶奶吩咐道。

難道,要用那樣的布條給連芽兒裹腳?連蔓兒呆住了。

連枝兒忙端了水盆,給連蔓兒使了個眼色,姐妹倆急步往外走。她們剛出屋門,連芽兒就慘叫起來。連蔓兒想了想,還是忍不住掀開門簾往裏面看去。

屋裏面,是一副酷刑的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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