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時間轉瞬即逝,很快便到了大年二十九。

從早上六點起,天空就飄起了皚皚白雪,眼影搖曳,覆蓋着深深庭院。

雙層遮光窗簾将破曉的天色擋得嚴嚴實實,讓人分不清外面是晝還是夜。

宋則之小心翼翼地掀開被子,蹑手蹑腳地來到衣帽間。

不到十分鐘的時候,他就換好了外出的服裝,純黑色大衣筆直挺括,氣場十足。

重新回到房間,就見床上拱起的那團隐隐有了動靜,他步履輕慢地走上前,就見許時念伸着那截白皙的手臂在旁邊來回摩挲。

畫面可愛又可笑。

許時念的睡相真稱不上好,明明開了暖氣,卻還手腳冰冷,像八爪魚似的纏着人不放。

他活脫脫就是她的取暖工具。

估計是摸索不到,許時念擰了擰眉,像是做了天人交戰般,緩緩睜開了眼睛。

那雙明顯帶着睡意的雙眸完全沒有焦距,聲線慵懶地呢喃:“宋則之?”

宋則之俯下身,一個輕吻落在她的額間,低聲說道:“我現在要出門跟制片人談點事,大概中午能回來。”

許時念像是聽見了又像是沒聽見,眼睫顫動了兩下,繼續睡覺。

許時念醒來時快十點了,混沌的意識好一會兒才慢慢清明起來。

隐約記得宋則之出門前跟她說了什麽話?但是具體是什麽,她沒想起。

管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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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自己好好地拾撮了一番,然後帶上給曲嘉容的新年禮物出了門。

曲嘉容便是曲夏月的弟弟,因為白血病的緣故,被曲夏月安排在郊區的一家私人療養院休養,只有過年的時候才将他接回來小聚幾天。

許時念跟曲夏月彙合後,兩人開車前去接曲嘉容。

快到療養院的時候,許時念接到了宋則之的電話,問她去哪裏了。

許時念納悶地問道:“有事?”

“不是說了我中午會回來嗎?你跑哪兒去了?”宋則之的聲音聽起來有點悶。

許時念努力回想也想不起來宋則之什麽時候說過這樣的話,低聲回道:“我又不是整天待在家裏等你寵幸的嫔妃。”

曲夏月噗嗤一聲笑出來,電話那頭的宋則之也有一瞬間的沉默。

“算了,不記得就算了,現在在哪裏?我去接你。”

“我在鄰郊呢,回去估計還有兩個小時。”

電話那頭又陷入了安靜,許時念試探性地問他:“你有什麽事?”

“沒什麽事。等你回來再說吧。”

“等……等一下,我今天不回來了。”

宋則之:“不回來?”

雖然宋則之的語氣聽着輕飄飄的,但是好像摻雜了些許憤怒值在裏面。

許時念的氣勢頓時弱了不少,舔了舔嘴唇回道:“嗯,我要跟夏月他們玩。”

等待了片刻,宋則之才勉為其難地說道:“好。那我明天去接你回家。”

“明天……也不行。”許時念硬着頭皮繼續說道。

“今天玩了?明天還要接着玩?嗯?”

這話說得她好像是多不持家似的,也不知道誰一年到頭的不在家。

許時念挺直了腰杆,語氣冷硬了幾分:“沒錯,就是明天還要玩。”

宋則之:“明天是除夕。”

許時念驚愕了幾秒,他什麽意思?是想跟她一起過除夕的意思嗎?

她的嘴角又忍不住有一點點上揚。

但想到郭姝瑗

高漲的情緒又驀地跌落了下去。

她的喉嚨有幾分緊,甕聲甕氣地說道:“除夕我一直是跟夏月姐弟過的,你自己以前說過随便我,我跟他們都已經約好了,不能失信。”

曲夏月的車子停下來熄火,用嘴型說道:“到了。”

許時念立刻找了借口切斷了跟宋則之的電話。

曲夏月見她悶悶不樂,開口說道:“既然這麽想,明天就跟他一起過嘛。”

“你還記得那年我不肯回家過年,我媽吞了一瓶安眠藥被緊急送完醫院的事情嗎?時至今日她依然做得出這樣的事情,雖然我跟她關系差,但是畢竟是養我生我的人,難道我能眼睜睜地看着事情再重蹈覆轍一遍?”

“念念,其實你有沒有想過開誠布公地跟宋導談一談?”

許時念的唇邊溢開一絲苦澀:“談什麽呢?談我跟他結婚,只是為了拿回托管在我媽手裏的信托基金?”

曲夏月一時語塞。

就算再大方的人,應該也會介意的吧?

許時念勾住曲夏月的肩膀,再次綻放笑顏:“所以我得等到宋則之愛我愛得不可自拔的時候,再告訴他真相,他應該就舍不得跟我離婚了。”

“你确定說的這個人是宋則之?”

“幹嘛?你覺得我蠱惑不了他?不能讓他愛我愛得不可自拔?”許時念威脅地挑了挑眉。

“不敢。”曲夏月立刻讨好地笑。

這時,一道清亮的少年音響起來:“姐,念念姐。”

“嘉容。”許時念朝飛奔而來的少年招手。

曲夏月擔憂地說道:“你慢點。”

曲嘉容立刻乖巧地放緩了腳步,到了她們跟前,曲夏月終究隐忍不住淚水,将人擁在懷中。

三個人在附近的餐廳吃了中飯才啓程回市區。

到了主幹道的交叉路口,曲夏月的車子停在左轉道上。

許時念:“怎麽不直走?”

“送你回家。”

許時念的心弦被撥動了一下,低眸輕語:“倒也不必,我都跟他說了。”

“你再口是心非的話,下個路口我就掉頭回來。”

許時念:“……”威脅她?哼。

被曲夏月打包送回家的許時念無比別扭,在電話時她可是信誓旦旦地說自己要在外面玩,過了幾個小時就灰溜溜地回來,顯得多沒面子。

她到了別墅門口,探頭探腦地看了周遭一圈,躊躇了半晌才開門進去。

偌大的客廳悄無聲息,不見宋則之的身影。

正當她想往樓上走的時候,眼角仿佛瞥見了一抹鮮紅色。

她的步伐驟然停住,緩緩地轉過腦袋,一束火紅色的玫瑰花放置在餐桌上,花瓣上還殘留着幾滴晶瑩的水珠。

漆黑的眼睛充滿訝異,許時念連續眨了幾下眼睛,才确信眼前看見的畫面是真實存在的。

宋則之那個莫得感情的工具人竟然會買花?

該不會是別人送他?然後他借花獻佛吧?

想想還是覺得這個可能性比較大。

許時念正要往樓上走的時候,一陣輕緩的腳步聲從上方傳來。

然後兩個人面面相觑。

許時念:“我……”

宋則之:“你……”

兩個人又異口同聲地開口,莫名地多了一絲絲尴尬。

頓了片刻,許時念才指了指餐桌的方向,不甚在意地開口詢問:“那花是別人送錯送到我們家的?”

宋則之:“……”是在指桑罵槐吧?

他從樓梯上下來,望着她的眼神裏有些許情緒的流轉,沉默了片刻,低沉地說道:“不是說今天明天都不回來嗎?”

靠。是在取笑她嗎?

要不要表演一出扭頭就走的戲碼給他長長見識?

宋則之挺拔高大的身軀立在她的面前,有種強勢的壓迫感,她想往後退幾分,但宋則之直接勾住了她盈盈一握的纖腰,将她往懷裏帶。

猝不及防下,他的嘴唇擦過她的額頭,帶着軟軟的觸感。

許時念被迫仰起頭,又跟他直勾勾的目光撞上,導致大腦失靈了似的,像極了愚蠢的人類。

宋則之的嗓音磁性慵懶,在她耳邊緩緩響起:“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麽花,但是店員說買玫瑰花不容易出錯。”

許時念的心跳亂得厲害,出息呢?

雖然說第一次收狗男人送的花,但也不能這麽見識淺薄,她嗤笑一聲:“偏偏我不喜歡玫瑰花。”

“難道你喜歡茉莉花?”

許時念:“?”

宋則之的腦袋壓低了些許,說話聲伴随着溫熱的氣息鋪灑而下:“不是喜歡用茉莉花精油嗎?”

許時念臉上的熱意驀地上湧,氣急敗壞地吼道:“我這輩子都不會用茉莉花精油了!”

上回差點沒讓她死一回。

狗男人自己下半身沖動,還好意思将責任推給無辜的精油,人渣。

宋則之緩緩地勾起唇角,微涼的指腹撫上她滾燙的臉頰,輕輕地摩挲着,好聽的嗓音帶着蠱惑般溢出薄唇,“可惜了。”

可惜你妹!糟蹋她可愛的精油!

許時念:“快點放開我,動不動用蠻力,有點現代人的自覺好嗎?”

宋則之這才松開對她的桎梏,轉而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只是唇角的弧度一直沒下去。

她是不是回來得不對?怎麽感覺将他捧得太高了?

許時念:“我是被夏月逼回來的,他們兩姐弟太久沒見,說有悄悄話要講,我明天還是要跟他們過除夕的。”

宋則之:“我有問什麽嗎?你這急于解釋的模樣——”

許時念正想罵人,宋則之又說道:“有點可愛。”

誇她可愛這招又是從哪裏學的?

讓她有一點點的動搖。

許時念鼓了鼓腮幫,然後甕聲甕氣地問道:“說吧,讓我回來有什麽事情?”

“今天是情人節。”

許時念驚訝地睜大了雙眸,宋則之的臉上有一絲絲的窘迫別扭,“不是說我沒有浪漫因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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