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暈倒 霍停雲竟直接暈了過去

霍停雲卻只是輕笑,将畫卷放下,替佛生解釋道:“娘子不過是同二娘開個玩笑,是吧?其實這畫畫得甚好,瞧得出來重原最近長進不少。”

“嗯。”佛生順着他搭的梯|子下來,“是,我是同二娘開個玩笑罷了,還望二娘不要介意。”她尴尬地笑笑,看着那幅畫絞盡腦汁地寄出了自己僅有的文雅詞彙,“這畫畫得極有水準,極有風骨……”

她卡殼,這話還是從說書先生那兒學來的,“總而言之,只有兩個字,甚好!”她将最後二字說得铿锵有力,似乎将人唬住。

梅氏撇嘴,才壓下不悅,“是啊,重原這幾個月可用功了,讀書寫字作畫,樣樣都被先生誇獎呢。”

一旁的霍停雲眸中滲出笑意,只是稍縱即逝,無人發覺。

馬兒拉屎的風骨麽……倒是極為有趣。

霍停雲接過話頭,替她解圍,連着誇了好幾句,又是筆墨,又是筆觸氛圍的,聽得佛生眼睛都瞪大了。

這也……太厲害了吧……

這麽下去,她遲早會露餡的。這會兒工夫,再去學學讀書識字,也來不及了……

她一臉仰慕地瞧着霍停雲,看得梅氏一愣,她最希望就是看見霍停雲過得不好,因為只要他過得不好,便能凸顯她兒子霍重原有多好。

梅氏狀似不經意提及,霍重原房中的小妾近日被診出有孕,“唉,要我說啊,重原這子嗣緣便是太多了些,停雲也知道的,你弟媳才進門三年,已經誕下一子一女。如今這妾室又有了孕,孩子多了也愁啊……”

梅氏瞟了眼佛生,又看霍停雲,道:“停雲哪,如今你有了妻子,也該考慮考慮香火的事了。若是你這身子實在不行……二娘這兒有偏方。”

佛生一怔,梅氏這話裏話外的意思,不就是說霍停雲……他不行嗎?

她看了眼霍停雲,他面上沒什麽表情,也不覺得難堪,但也沒有要反駁的意思。這在佛生看來,只是一個太過溫柔的人,不懂得如何反擊。

可她不同,她是在摸爬滾打裏長大的人。

佛生掩嘴輕咳了聲,神色有些嬌羞,道:“二娘可能是有所誤會,王爺他……很威猛的。”

梅氏本來要說的話都一下子忘了,看着霍停雲,不大相信,“是麽?那倒是我多慮了。你這身上不是還有傷麽?你們便已經……”梅氏反應過來。

佛生倒忘了這事兒,仍舊道:“王爺他憐惜我,自然是沒有真叫我受罪的。只不過,多少有別的法子……二娘是過來人,想必也明白的,無需我多言吧。”佛生說着,嬌羞地靠在霍停雲懷裏,朝他使了使眼色,意思是,我這可是為了你的名聲,你得配合配合。

霍停雲大抵是接收到了她的信號,伸手圈住她的腰,将人往懷中帶了幾分,另一只手掩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叫二娘見笑了,是我太過猴急。”霍停雲面不改色,似乎真煞有其事。

這倒讓梅氏一時不知說些什麽,支吾了半晌,“二娘明白,畢竟你這麽多年……”

這話題實在太過生猛,即便梅氏為婦多年,也禁不起與侄子大談閨中情趣,很快便帶着自己的東西,匆匆告辭。

佛生瞧着人離開的背影,既是松了口氣,又有些不悅。這老潑婦真是……兩面三刀,綿裏藏針。

她意欲翻白眼,餘光瞥見霍停雲,硬生生地忍住了。

“王爺。”她又扯出一個尴尬的笑意。

一低眸,發覺霍停雲的胳膊還圈在自己腰上,頓時更加窘迫。

霍停雲這才收回手,從桌上拿過茶盞,抿了一口,又看佛生,笑意分明忍不下。

佛生本來罵人都手到擒來面不改色,可被他看得沒來由害臊,只好低着頭解釋:“我瞧她字字句句分明都在針對你,一時氣憤,所以才……你若是介意,我同你道歉。”

霍停雲搖頭:“娘子這是為我好,我是知好歹的人。”

他說罷,卻支着下巴,似乎有些惆悵。

佛生便問:“王爺可是有什麽難言之隐?”若是真的不行,那也沒什麽。

霍停雲笑意更甚:“其實那些謠言自然是虛的,我的身子雖差,倒也沒差到那種地步,娘子不必擔心。”

唔,她點了點頭,哦……

後知後覺,可是她沒什麽擔心的。反正她是個過不了多久就要走的人。

霍停雲直直看着她,眼前的女子面上逐漸爬紅,随後騰地一下從椅子上彈起來,只撂下一句:“我去外頭看看小廚房的菜好了沒有……”

幾乎是落荒而逃,出門的時候差點被門檻絆倒。

霍停雲看着她的背影,跑這麽快,身上傷可還沒好利索。他斂去笑意,一時周身氣場都變了,伸手淡然給自己倒了杯茶,熱茶入喉,霍停雲摸了摸下巴,又忍不住地勾嘴角。

這位冒牌貨王妃,似乎比正牌有意思得多。

佛生出了門,一路小跑,與正要過來的梅香迎面撞上。梅香手中還端着熱湯,霎時潑在她手臂。

佛生疼得吸氣,梅香吓得不輕,連忙拉着她就回房裏去。

“夏荷,快去取藥膏來,王妃燙傷了。”梅香沒注意到房裏的霍停雲,說罷才看見他。

霍停雲聞言皺眉,往佛生身側來,只瞧見通紅一片。

佛生還有些赧然,低着頭,給梅香解釋:“是我方才跑得太急了,不關梅香的事。”

霍停雲皺着眉頭,在她身側蹲下,拿過她手腕,将袖子撩上去,不由得嘆氣,“娘子怎麽如此不會照顧自己?”

語氣溫柔到像一陣風,吹拂過冬天的冰雪。佛生自打來到霍停雲身邊,鼻酸心酸都是常有的事,霍停雲待她實在太好了,從沒有人待她這樣好,這樣溫柔過。

霍停雲每日親自替她上藥,動作溫柔得不得了,她若是皺個眉頭,他也要跟着皺,她疼了,他便把自己的腿給她,叫她随意掐。

佛生從沒有感受過這樣的溫情,她的日子,只有溫飽難解,和冷嘲熱諷。

這一刻,她甚至有些羨慕這位杜如煙杜小姐。倘若她真是杜小姐就好了,如此,一輩子同霍停雲待在這王府,一定也是不錯的。

她擡眸,瞥了眼霍停雲,他很輕地朝她傷處吹了吹風,“娘子近來可真是厄運纏身,不如咱們明日去白鶴寺拜拜,去去晦氣吧。”

佛生嗯了聲,點頭。

可這麽好的人,卻過得這麽慘。她從梅香那兒聽說過,大夫都說,霍停雲活不過二十三歲。今年年初,他才剛過二十二歲生辰,可原本該歡歡喜喜的生辰,霍停雲卻生了場大病,卧床不起。

她心中忽然冒出個念頭,要不然……便在這兒待到霍停雲歸西之後再走吧,還能送他最後一程。

算來也就最後幾個月罷了。

佛生想着,卻忽然啪嗒啪嗒地掉下眼淚來。

霍停雲蹲在她身側,正替她上藥,一邊上藥,一邊替她吹着傷口,忽然間便有一滴水落在自己手背上。

他動作一頓,擡眸,只見佛生淚眼婆娑。

霍停雲道:“有這麽疼嗎?”

佛生帶哭腔應了聲,點頭:“疼得很。”

霍停雲像哄小孩子一般,将一旁的糖遞給她,說:“那娘子吃顆糖,就沒那麽疼了。下回,可不能再這麽冒失了。”

他們二人相處如此和諧,梅香與夏荷對視一眼,皆是偷笑。

霍停雲很快替她上完藥,這才讓梅香傳午飯來。

幽王府的夥食那真是極好的,尤其是對比佛生從前過的日子,那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剛來那兩日,她便有所感慨,可畢竟她如今扮演的身份是個大家閨秀,也不好太過直白地表露出對食物的渴求,她連咽口水都很克制。

今日的菜色很豐盛,紅燒大肘子、清蒸雞翅、釀冬瓜……

看得佛生口水直流,她這會兒緩過情緒來了,看了眼霍停雲,意欲等他動筷。

霍停雲卻不急不緩,先取過湯勺舀了一碗湯,又仔細吹涼了,這才送到佛生嘴邊。

“娘子這手啊,還是莫要亂動。”

佛生:……

前些日子,她那傷還沒見好的時候,霍停雲就想親自喂她吃飯,還是佛生好說歹說才沒答應。這下倒好,躲不過去。

她抿了一口,點頭:“嗯,味道很好。”

也是奇怪,分明梅香說,王爺在剛接到賜婚旨意的時候,并不願意。怎麽她來了之後,看不出霍停雲一點不願意的模樣……

也不能這麽說,他其實并不同佛生親近,只是待她極好。

佛生固然非常感動,可又會害怕自己露餡。倘若霍停雲發現了她的身份,定然就不是如今這樣了吧……

她心中無聲嘆息,人在溫暖的環境裏待久了,果然容易貪戀。

吃過飯,霍停雲還得喝藥,只見他仰頭将一碗藥飲盡,連眉頭都不眨一下。

佛生又有些難過,這得喝了多少的藥,才能如此習慣?

她想起先前他所做的,也從那盤中拿了顆糖給他,“王爺也吃顆糖吧。”

霍停雲接過,笑着說:“多謝娘子。”

只是說罷,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完了,一時喘息有些粗重,佛生揪着心,正要問他感覺如何,霍停雲竟直接暈了過去。那顆糖甚至還攥在他手心裏,沒來得及放進嘴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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