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斯人已逝

這幾天因為沈绾兮受傷，沈青已經将公務堆了好幾天，今日已是不能再拖了，所以他一直忙到深夜才将所有的事情處理完。

“老爺，忙完了，水已經打好了。”

看到沈青從書房走出來一旁的長随立刻跟了上來。

沈青略帶疲憊的朝着房間走去，還未轉身就看到了樹下站着的青衣少女。

“兮兒？”

沈青有些不敢确定，沈绾兮卻朝着他走了過來，她并未穿披風，她又本身偏瘦，此刻在寒風中顯得分外單薄。

“爹。”

“怎麽站在那裏，這麽冷的天為什麽不進去，你這身子才剛好，怎麽經得起冷，快，随我進去。”

“爹，等等。”

沈绾兮站在原地并未動作，沈青有些奇怪：“怎麽了？”

“爹，您愛娘嗎？”

沈青的身子一僵：“怎麽會問這個問題？”

“爹，您一定要回答我，您愛娘嗎？”

看着沈绾兮執拗的樣子，沈青嘆了口氣：“你娘當年不顧家裏人的反對，毅然嫁給我，跟我到了京城，那時候我就發誓會一輩子對她好，後來你外祖父母去世的時候我随她回去，那時候家中所有的人都不認你娘，你娘哭着向你外祖父母磕了頭，那一刻我才知道，我對她好不只是因為她是我的妻子，更加是因為，我愛她。”

母親的母家沈绾兮從出生就不大清楚，只知道是江南的一個書香世家，當時家中早就有家訓，不許家中兒女嫁娶官宦子弟，所以娘和爹的感情自然是被阻止的，可是娘還是不顧父母的反對離開了家，之後就一直再未有聯系，想來可能也是因為母親沒有了母家的支持，所以柳眉兒才敢那麽放肆的原因。

“爹，既然您是愛我娘的，那麽，我想讓您見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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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青茫然的擡頭，卻看到沈绾兮冷若星辰的眸子，在寒冬裏就像是一顆亮眼的星星，一時間讓他有些恍惚。

柳府。

柳太傅和柳夫人早已經歇下，突然，一道黑影在床邊一閃，柳夫人被驚醒。

“誰呀？”

沒有聽到回答，柳夫人以為是自己看錯了，可是剛剛閉上眼睛，窗戶突然打開，一道勁風襲來，閃着寒光的飛镖直直的釘在了床頭。

“啊........”

柳夫人尖叫，柳太傅也已經醒了過來，好在他還算淡定：“暗衛，追。”

“老爺，夫人，怎麽了？”屋外的丫鬟連忙問道。

“無事，下去吧。”

柳太傅安慰了幾句早已經被吓得花容失色的柳夫人，然後看向床頭的飛镖，飛镖很普通，上面釘着一張紙條，柳太傅伸手拿了下來。

上面只有一句話：招惹不該招惹的人，死。

“老爺，這，這會是誰啊？”柳夫人哆哆嗦嗦的問。

柳太傅沉思了一會兒搖了搖頭：“這些日子我一直在幫太子，并未招惹誰。”

“那怎麽會有人半夜傳來這個呢？”

柳太傅也覺得很奇怪，可是思來想去，的确這些日子沒有和別人有過過節啊，而且剛才射飛镖的人絕對是個一等一的高手，幾乎是悄無聲息的，能有這樣身手的人，會是誰呢？

“老爺，咱們京中的鋪子出事了。”

管家慌慌張張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柳太傅臉色一變：“看來，我們的确是惹到了什麽人，這是有人在給我警告了。”

沈府。

沈青的書房燈再次亮了起來，而屋子裏這次卻多了兩個人。

愛妻的筆跡沈青如何也不會忘，所以他在看到趙媽媽給的信時遠比沈绾兮震驚，而多年以後再次看到愛妻的親筆信，沈青激動不已，眼中幾次泛起了淚花。

“老爺，一切就是這樣，柳姨娘惦記正室的位置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夫人是被人害死的。”

聽着趙媽媽的話，沈青将信緊緊的攥在手裏，眼神裏出現了一抹沈绾兮看不懂的神色，十分的憤怒，痛苦，又好像被什麽壓制着。

沈青許久沒有反應，趙媽媽轉頭看向了沈绾兮。

“爹，您還好嗎？”

“趙媽媽先下去吧，兮兒，我有話跟你說。”

沈绾兮點點頭，喚了含真讓她先帶着趙媽媽回予兮閣。

屋子裏一下子剩了父女二人，沈绾兮站在桌前看着沈青的背影，覺得父親好像蒼老了很多，心底有些泛酸。

“兮兒，聽到這些話，我知道，你一定很難過，很接受不了。”

沈青開了口，語氣是從未有過的蒼涼，讓沈绾兮心中更加不适，突然就覺得自己有些殘忍，好像是在嘲笑自己的父親識人不清，讓自己寵愛有加的小妾，害死了結發妻子。

“爹，女兒告訴你這些就是想要你知道柳眉兒的惡毒，女兒不想讓母親死的如此冤枉，女兒希望父親為母親主持公道。”

她并不反對沈青續弦，她也不想父親年老之後一個人孤孤單單的，可是，這樣惡毒的女人，她堅決不允許。

沈青許久沒有說話，而再次開口的話卻讓沈绾兮不敢置信。

“兮兒，事情過去了這麽多年，趙媽媽年級也大了，這件事很可能只是個誤會，眉兒她不會......”

“爹，您在說什麽？誤會，趙媽媽是誤會，難道娘的親筆信也是誤會嗎？”沈绾兮沒有辦法淡定，她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這竟然是她前一刻還在心疼的父親口中說出的話。

“兮兒，這個世上誤會很多，眉兒和你母親的關系向來很好，她不是這樣的人，一定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您三言兩語就決斷了這件事是誤會，所以這些年柳眉兒才會無所顧忌，您覺得是誤會，你可以不為母親逃回公道，可是我不行，我一定要為母親的死讨個說法。”

沈绾兮此刻已經完全失控了，她沒有辦法讓自己冷靜，父親不相信她，她能接受，可是父親竟然連他的結發妻子的親筆信都不信，反而去相信一個殺人兇手，這讓她無法接受，她怒氣沖沖的開了門，動作太大，手腕上傳來刺痛，可是，這些都比不上她此刻心裏的疼。

外面的天空比往日黑了許多，像是要下雨，看着她匆匆出門，沈青立馬追了出去一把拉住了沈绾兮：“兮兒，你不要胡鬧。”

“我胡鬧，到底是我胡鬧，還是在父親的心裏，斯人已逝，留下的才是最重要的，我看在您心裏早已經沒有了母親的位置。”

“啪。”

清晰的耳光聲在黑夜裏無比響亮，而這一巴掌，卻讓沈绾兮真正覺得猶如獨自侵染在冰窖裏，鋪天蓋地的都是蝕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