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蕭然在操場散步。

雲層晦澀灰蒙,層層疊障,陽光艱難透過厚厚的霧氣,擠出暗淡的光線落在地面。

學校操場,綠色草坪外圍紅色跑道裏,她正繞着圈道,一圈又一圈走。

上輩子習慣性六點醒的蕭然,就算是回來了,也還是一到六點就醒。

有些習慣不是刻在身體上,卻也沒那麽容易就能改掉。

本想接着睡,可宿舍窗戶正對着大樹,鳥吱吱叫。

睡不着了了。

幹脆出來散散步。

蕭然穿着運動外套,很寬松,口袋裏揣着手機,播放着讓人放松的輕音樂,耳機随着她跑步節奏颠,幾次想要滑出來,都被她又按回去。

腦子事情挺多。

按理來說,她上輩子也算是混的不壞。

錢不缺。

名,不管外界怎麽看她,到跟前也是規規矩矩的叫她蕭總。

吃的用的玩的住的,從來不需要考慮。

可到了最後,她還是覺得累了。

上班絞盡腦子,下班繃緊個神經對着容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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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卿不是壞人,只不過有自己的品味。

身材這些都是基本,吃草不用說,鍛煉也是必要的,手臂沒有點肌肉,那就是懈怠了。

蕭然有很多老師,容卿請的。

今天她喜歡騎馬,蕭然就得學騎馬,得騎得好看。

哪天看表演的時候,喜歡上跳舞,蕭然就得學跳舞,得跳的漂亮。

吃苦少不了。

蕭然不怕,怕的是容卿。

容卿與她,不只是簡單得包養。

她教她,培養她,訓她,寵她,教她如何愛她。

她不僅僅是她的老板,也是她的老師,更多時候,是她的。

是她不知道怎麽形容的人。

蕭然是容卿的什麽?

她不知道。

總之絕不是蕭然吧。

老話說的好,只見新人笑,那聞舊人哭。

可蕭然就沒有見過新人笑。

最初還挺擔心新人爬上來,後頭又挺想見新人笑,就是沒有。

蕭然都急了,什麽時候容卿才能找個新人培養一下,把她換下去。

一等不來,二等不來。

她是真累了。

想走,想到不到好辦法。

好聚好散不存在,幹脆自編自導一場抓奸戲。

結果還玩脫了。

怪誰?蕭然也不知道。

紅白相間跑道裏,蕭然目光直勾勾盯着眼前紅色的路,把想不明白的事情,暫時抛在腦後,慢慢小跑起來。

痛痛快快跑了一個小時,蕭然舒服。

趁着渾身都冒着熱氣,喝一碗宿舍樓下熱辣辣得腦花,配了根八百年吃一回的油條,整個人心情變好起來。

果然,比起什麽沙拉,她還是愛極了垃圾食品。

“所以她面試通過了嗎?”

“過了,你昨晚不在宿舍,她有點不一樣…”

“什麽不一樣?”

早上八點左右,大教室陸續進人,秦岚坐在前排靠窗戶的位置,她面帶不快,想說又不太甘心承認,看了看胡可兒,“你一會看到她就知道了。”

胡可兒從書包裏拿出三文治,拆開包裝咬了一口,心想這人可真煩,話說一半。

咬兩口三文治,面包片太幹,噎嗓子,她低頭打算找個奶,晃眼撇到門口進來的短發女生。

她好高啊。

胡可兒仰着脖子看女生往裏走,她有些近視看不太清模樣,只看見女生穿了件寬松的白T恤,配鉑金鏈,模糊圓墜子正好垂在那段如月牙白鎖骨幽深處,勾勒出線條完美的鎖骨和肩頸。整個人濕漉漉的,似乎還有水汽浮動,是剛洗了澡?她似乎感覺到胡可兒的目光,咖啡色的眼眸微微上揚,邁着長腿往胡可兒的方向走來。

——咳咳咳。

胡可兒看着她,呼吸有些急促,突然像是被面包幹嗆了氣管,呼吸不了。

她憋紅了臉,一直咳嗽,咳嗽聲音之大,把全班的人都吓壞了。

旁邊的秦岚吓的連忙用手使勁拍她的背部,“沒事吧,怎麽啦?”

沒用,反而更嚴重,秦岚越拍她越難受,又說不出話,窒息的感覺差點要了她的命。就在這個時候,她感覺被拉到一個懷裏,特別熱,特別有力,雙手被人環繞在背後往上提勁一提,哐當一下,硬物彈了出去。

得救了。

胡可兒差點哭出來,她大口呼吸,撐着桌子的手無力往下垂,眼睛只能望着地面。

那雙淺藍色板鞋距離胡可兒很近,她恍惚瞧見松垮的白襪子露出肌膚往後退兩步,一個冷清的聲音問她:“喝水嗎?”

聲音有些熟悉,但是又不太記得是誰,她擡頭看見女生手上拿了瓶綠色包裝的水遞給她。

纖細的指尖白白淨淨,十分好看。

“謝謝。你是那個班的?”

胡可兒伸手接過礦泉水的尾端,不敢往前,聲音還沒有平複,帶着喘息,她低過頭看着地板問對面的女生。

她只看見那雙鞋,沒有看見女生疑惑的神情,和她舍友秦岚微妙的表情。

胡可兒擡頭疑惑:“?”

蕭然看胡可兒的表情,一時間不知道她真的沒有認出自己,還是說故意的,仔細看了看她茫然的神态,才說:“你們班的。”

“蕭然。”

“蕭然?蕭然是誰?”

“我們班的嗎?”

“不能夠吧,那麽好看的,怎麽會完全沒印象。”

“胡可兒一個宿舍的女生吧!差距有點大啊,完全沒認出來。”

馬上就要上課,班上一群人瞅着蕭然,幾個人圍在一起低語,沒有人認出來她,也難怪。

以往蕭然話不多,頭發披着,大半個臉都擋住,雖然個子高,但老彎腰駝背,在人群中壓根不顯眼,班級活動也從不參加,存在感幾乎為零。

胡可兒慌慌忙忙從背包裏拿出眼睛,一帶上,不是蕭然是誰?利落短發,光潔的額頭,露出充滿魅力的五官——

高挺的鼻梁,英氣極了,面容帶着少女的稚氣,介乎于成熟與青澀,矛盾又誘惑。脖子很長,天鵝頸,下颌角清晰,臉很小,樣貌很健康,唇色粉嫩,顏色極為好看,三月櫻花略淡,5月玫瑰太濃,而她在兩者之間,嘟嘟得,透着亮,像是果凍。

這都不是重點,好看的人有很多,可蕭然的美帶着獨特吸引力,腰背筆直,既有男生的帥氣,又有女性的柔和,胡可兒發誓,上天才知道她的美有多叫人心動。

超越性別。

是挺震驚的,班上居然還藏了個美人,他們不知道。

愛美之心,誰沒有呢。

從老師上課到下課,一節課下來,就沒有幾個認真聽課的人,男生偷偷摸摸看坐在中間靠窗戶方向,女生也偷偷瞅,時不時回頭看幾眼。

胡可兒也想看,又怕被她發現,心情很複雜,雖被打臉,可是真香啊。

秦岚坐在她旁邊,眼瞧着同桌一會回個頭,一會掉紙筆,其實就是偷摸着看蕭然,一時間也是無話可說。

本來還想和她讨論一下蕭然面試成功的蹊跷,現在也不想說了。

這年頭,顏值還真就是硬通貨是吧。

平時老師一說下課,教室基本就沒人了,這次倒好,下課過了好一會,還有大半沒走。

蕭然站起來,各方蠢蠢欲動。

一個女生動了。

“蕭然,一起去吃早餐嗎?”女生說。

蕭然不認識她,很有禮貌的道謝,表示吃過早餐了。

女生表示沒關系,食堂買個水也行啊!一節課也沒喝水,不補充點水分,下節課怎麽上。

想想也對。

蕭然沒有拒絕,點了點頭,讓女生走在前面,自己跟了出去。

喝!美人還友善。

好幾個跟了出去,也沒什麽壞心思,就是想和美人做個朋友。

胡可兒也想去來着,到底沒動,一來平時對蕭然态度太壞,抹不開臉,二來都是一個宿舍的,着什麽急,晚上回去相處時間還長着呢。

這麽想還怪美的。

結果晚上一回去。

宿舍就空了。

不是指全空,就蕭然床位空了。

胡可兒傻眼了,回來路上排練大半個小時道歉的話,還擔心不夠真誠,反複研究,這會倒好。

人不見了。

去哪了?

不知道,胡可兒沒有蕭然微信,其他幾個也沒有,電話就更加沒有了,也對。

平時見面都嫌煩,怎麽可能還有微信。

群之前倒是有,也删了。

愣是沒有一個人知道她去哪。

問舍管,果不其然,不是換宿舍,就是搬走了。

蕭然行李不多,一個行李箱就能帶走。

棉被這些蓋了3年,沒拿,也不舍得扔,她向來不喜歡扔東西,東西一用就是好多年,想了想卷起來郵遞回老家。

到時候回去還能用。

衣服沒有幾件,化妝品等于零,就幾本書還有些重量。

小秘書來接她的時候,她正好在收拾東西,拿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給她,讓她在旁邊坐着等等。

小秘書看她整理都震驚了,好一個清貧的女子。

心裏好幾次想說別理了,沒說出口,怕傷了蕭然自尊心。

蕭然表現平常,似乎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麽,照收拾不誤,很細致。

好不容易收拾好,小秘書搶先一步把行李箱擰過來,就剩個背包給蕭然。

蕭然看了看她,小秘書笑嘻嘻說車子在下面,她點頭道謝。

容卿房産多,早些年生日的時候,家裏長輩就愛送房産,畢竟是資産,放着保值。

家裏長輩大多一買就是買連在一起的,容易遇見熟人,容卿不喜歡。

夥同着幾個死黨,在同個小區,幾個人都買了棟。

別墅挺大的,估計想着度假,裝修風格一點也不居家,富麗堂皇。

小秘書推門進去的時候,都被金光晃了眼,她還是頭一次來老板別墅。

聽說裝修花了大價錢,沒想到出來效果這麽好。

不愧是金絲雀。

秘書回頭看了看蕭然,心裏立馬肅然起敬。

你瞧瞧人家,面不改色,神情自若,仿佛見慣了,很是平常。

不愧是老板看上的人。

“快進來吧,這就蕭小姐吧,您房間收拾好了,可以先上去休息一下。”

保姆聽見聲音從廚房走出來,沒等秘書開口,就認出了誰是蕭然,說話聲音很是親熱。

小秘書把行李交給她,柔柔的和蕭然交代:“容總,今晚說是在外面吃,房間有給您買的衣服,我五點來接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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