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

許昕華和穆少吃了頓飯,也算正式認識,交上朋友了,自然而然的交換了電話號碼。

穆少可以跑滬城來追姑娘,卻不能為了追姑娘而一直待在滬城不走,再說他就算賴在這不走,許昕華也沒有時間搭理他。

小祖宗還是很講道理的,在許昕華耐心給他解釋了最近有哪些工作計劃,把排得滿滿的日程表給他看,證明她确實抽不出時間交朋友,而不是不想交朋友後,穆少也沒有揪着不放。

在跟許昕華吃飯,并且交換電話後的第二天,穆少就和小夥伴們一塊回首都了。

為這事,秦遠專門打電話對許昕華表達了他的敬仰——許昕華在公司處理堆積的文件,都沒時間去各門店視察,秦遠也見不到她的人,只能通過電話了。

“認識你這麽久,第一次知道你本事這麽大,都能牽着小祖宗的鼻子走了,早知道我還提心吊膽幹嘛?”

許昕華覺得這位簡直是來說風涼話的,把手裏的簽字筆一扔,起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地面如螞蟻一般的行人,嘆氣道:“我要是能牽着他鼻子走,現在還會這麽被動嗎?”

昨天聽見穆少說他回首都的那一刻,許昕華就像上學時得知班主任有事請假,讓他們自習時的心情一樣,全身心都放松下來,甚至恨不得放鞭炮慶祝一番。

明明她知道警報已經解除了,穆少就算留在滬城,也不會強迫她什麽,頂多就是要她費心應付而已。但許昕華就是不喜歡這種感覺。

許昕華有時候也想過,這可能就是另一種形式的“由奢入儉難”,其實她應付穆少的壓力,在上輩子無處不在,學生時代面對老師和同學,畢業了應付單位領導、同事和各種難纏的采訪對象,這些壓力甚至比面對穆少更讓她焦頭爛額、狼狽不堪。

但在上輩子,平衡這些這些關系和壓力變成了她的日常生活,就像喝水吃飯一樣尋常,反而不覺得有多難熬。而穿越過來後,這幾年她順風順水,無論是在工作還是生活上,都是別人向她妥協,或許就是這種随心所欲的氛圍慣壞了她,現在遇到點壓力反而不适應了。

“我看你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秦遠在電話那頭不以為然的道,“你是不知道自己捅出多大簍子了吧?這次能夠全身而退,連我哥都說是個‘奇跡’。”

“什麽簍子?”許昕華還真不知道。

“你不是沒打招呼就出國了嗎?我那陣子正好聽到個關于穆少追妹子,把人妹子吓得逃了的笑話,心裏正咯噔,找人打聽了下,才知道傳說中的女主角居然是你。”

許昕華知道就算她沒對秦遠說,他早晚也會自己了解情況。只是沒想到他會通過這種方式去了解,多少有些意外:“連你都聽說了?”

現在的人,沒有網絡也這麽能八卦嗎?

“那可不,我在滬城都知道了,你覺得首都那個圈子會是什麽情況?”

“人盡皆知?”

“反正這次小祖宗是鬧了個灰頭土臉。”見許昕華心裏有數,秦遠也沒有再賣關子了,“他要是鬧着玩兒還好,可那麽多人都聽見他說要追你——穆少長這麽大還沒追過誰,你倒好,一聲不吭火速出國了,這讓穆少把臉往哪兒擱?”

“反正我在滬城都聽到了兩個版本的流言,一個是穆少把妹子吓跑了,另一個是二世祖仗勢欺人,逼良為娼,把好好的姑娘給逼得出國了。”

“你們這些二代三代們……想象力也不小啊。”許昕華忍不住感慨道。

事情已經過去了,秦遠說這個也沒吓唬許昕華的意思,就是提個醒,她知道這回事就行了,因此秦遠也跟着轉了話題:“首都那兒好多玩文藝,都準備拍片子的,沒有點想象力怎麽混?”

許昕華确實有數了,點頭道:“看來以後要注意點了,不能再鬧出這種烏龍。”小祖宗在那個圈子裏,大概就像無時無刻不被狗仔監視着的大明星,一舉一動都有無數種解讀方式。

“這次也算因禍得福了,穆少本來不是多有耐心的人,這麽一搞倒沒脾氣了,被你鬧了那麽大的笑話也沒跟你算賬,你說工作忙沒時間,人就自己回去了,穆少什麽時候這麽聽話過……”

許昕華打斷道:“我怎麽覺得你這話越聽越不對勁?”

“恭喜你猜對了。”秦遠在電話那頭笑道,“正所謂‘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穆少那兒是躲不過了,不如多為以後考慮考慮。”

許昕華猜秦遠是想提醒她:穆少現在勢在必得,拒絕是別想的了,但也不要把穆少的另眼相待,當成她可以嫁入穆家的資本,與其抱有這些不切實際的幻想,還不如想想如何用好跟穆少的這層關系。

因為是朋友,秦遠這話雖然現實,甚至帶着些功利,但許昕華并不覺得他刻薄,相反,他的提醒很有道理。

只是吧,許昕華的性格說好聽點是“知世故而不世故”,說不好聽就是在某些地方不合時宜的清高孤傲,也可能是上輩子那個許昕華的經歷,使得她耿耿于懷,尤其介意這類不平等的男女關系。

她現在有錢有顏,有能力還有事業,不用靠男人也能完成自己的夢想,根本沒把穆成東當成一步登天的機遇。

如果只是想談戀愛,許昕華承認穆成東是個很難得,甚至可以說是極品的男人,上輩子網上很有流行一句話,“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靈魂萬裏挑一”——這句話說明,即使在這個看臉的世界,長相也不是所以,氣質和內涵同樣重要。

而許昕華兩輩子加起來,帥氣逼人、風格各異的帥哥見得多了,穆成東卻是她見過第一個可以讓人完全忽略長相,光是那份旁若無人的張揚,就足夠讓女人欲罷不能的男人。

其實嚣張狂妄、肆無忌憚這些成語,并不是什麽好詞,張揚過了頭就有點不知死活的意味,喜歡裝逼的人容易遭雷劈,但穆成東的身份配上這樣一副性格,卻是相得益彰,許昕華只能想到一個詞來形容他,就是帶勁。

這樣一個把張揚融進骨子裏、還不容易引起反感的男人,對女人的吸引力也是致命的,許昕華相信秦遠說的話,穆成東不用主動追誰,願意為了他飛蛾撲火的女人一定不在少數,甚至她自己,也是不介意跟他談戀愛的。

只是對許昕華來說,戀愛的前提是平等,這個平等不僅僅體現在他們交往的過程中,也包括對未來的态度裏。

很簡單的例子,在他們交往期間,假如她厭了倦了,想要分手了,穆成東會同意和平分開嗎?

又或者他們的感情越來越好,可以考慮更進一步的時候,他的家人卻不同意,她又情何以堪?

甚至這兩種情況還算好的,更多的是因為他們身份相差懸殊,他身邊随便一個人都可以對着她指手畫腳,許昕華重生一場,不是為了受這種羞辱的。

所以,穆成東魅力再大,許昕華也沒想要和他發生感情。當然現在她沒有選擇權,只能盡量拖着不回應,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好的辦法或是時機。

許昕華對小夥伴的提醒表示感謝,卻也沒有采納他的建議立即做決定,除了隔三差五想起跟穆成東聯系一次,重心依然放在工作上。

處理完堆積的文件,新的一個月,許昕華就如她對穆成東說的那樣,直接飛回羊城去了。

許昕華這次回羊城,主要就是為新成立的部門主持工作,全公司除了她,包括郁白文對公關部的工作內容都不是了解,現在新部門需要正式發揮作用,也只有她親自回來指導,幫助大家走上正軌。

公關部的小夥伴們對她的回歸完全是翹首以盼,其中以曾是她助理、現在成為公關部老大的林經理最為積極,直接開上公車,親自到機場來接許昕華了。

許昕華拎着輕便的箱子出來,遠遠看到朝她揮手的林經理,忍不住笑道:“有時間跑來接我,看來最近不忙?”

“嗨,我這不剛從山區回來,聽到許總您回來了,就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直接跑來機場了。”

許昕華看到她手裏的車鑰匙,打趣道:“那現在心情平複了些沒有?希望開車的時候不要這麽激動。”

“許總放心就是,這次從山區回來可是我開的車,技術經得起考驗。”一年前,許總讓當時還是助理的她跟總部這邊商量組織同事學車的事,她想着反正是公司出錢,也給自己報了名,駕駛證到手以後,才知道這個決定有多英明,因為她現在成了公關經理,主要負責捐建學校事宜,需要往返于學校和公司之間,郁總批準她的小組随時可以開公司的車出去辦事,這讓他們節省了很多時間和精力。

當然也為公司節省了不必要的經費和時間。所以最英明的人還是許總。

許昕華接受了她的膜拜,一邊上車一邊問:“山區那邊情況怎麽樣?”

“如果不是親眼見過,我都不敢相信經濟繁榮的東省,還有這樣的地區。”提到這個話題,林經理語氣變得沉重,“我算是知道許總當初為什麽特意要我們跟當地政府協議好女孩上學的問題了,現在計劃生育抓的這麽嚴,那裏還在大把大把的生孩子,生了女兒要兒子,生一個兒子還嫌不夠,多生幾個兒子才算人丁興旺。我在那裏看到一對夫妻,跟我同一年的,就已經生了三個女兒,現在肚子裏還揣着一個……”

想要在貧困山區捐建小學,不可能繞開當地政府,當初決定就在羊城周邊的山區,選擇一個貧困地區進行捐助後,許昕華沒有跟他們去實地考察,只是在地址确定下來後,簡單提醒了負責小組跟當地政府打交道的注意事項,希望小學在現在還算新鮮事物,許昕華上輩子卻聽過不少腐敗事件,所以不得不防。

其次,就是公司圈定的這個地方,許昕華上輩子剛好聽人介紹過當地的風氣,那裏剛好是最出名的幾個重男輕女地區之一,她既然注意到了這一點,就應該為女同胞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所以許昕華對林經理的話并不意外,她問道:“那當地政府的态度呢?”

“咱們是直接跟縣政府聯系的,一開始就介紹了公司接下來的計劃,如果這間小學辦得成功,那就會考慮在當地辦第二間第三間——許總您可能不知道,他們那個縣城六個鎮五個鄉,加起來一百幾十個村子,卻只有二三十間小學,咱們在當地多辦一間小學,政府就要節省一大筆開支,他們當然很上心了。”

“不過人家也說了,會讓下面的幹部給鄉親們做功課,但有些實在不願意送女孩上學的人家,他們也沒辦法。”

“他們要是有辦法,那邊的情況也不會一直這樣了。”許昕華道,“在計劃生育政策實行以前,全國各地,有哪個城市哪戶人家不想生兒子,嫌兒子多的?而現在獨生子女家庭已經成了常态,那邊卻還是幾十年如一日的重男輕女,你覺得當地政府沒一點責任嗎?”

“貧窮總是和愚昧無知分不開的。”

聽到這裏,林經理一邊開車,一邊回頭附和道:“許總這話太對了,我最近跟山區那邊打交道,感觸最多的就是這個,也終于明白,世界上有那麽多行善積德,還一點都不麻煩的途徑,公司為什麽偏偏要勞心勞力的建學校——對那些出身貧苦的孩子來說,沒有什麽別教育更有用的幫助了。”

“你們能想通就很好了。”許昕華欣慰的點頭,轉而又問起負責媒體小組的工作進度。

公關部裏,真正在做公關工作的是王真真,但林經理是公關部負責人,不用許昕華提醒,她也會主動去關注部下的工作情況,因此聽見許昕華的問起,她也順暢的回道:“羊城電視臺下午來公司采訪,然後晚報……”

“抱歉,我接個電話。”林經理的話還沒說完,許昕華的電話響了,她拿起一旁的大塊頭,熟稔的跟電話那頭打招呼道,“東哥,中午好啊。”

最近沒怎麽見面,但許昕華和穆少的關系可以說是一日千裏,以前還喊穆少的她,已經混到秦家兄弟的待遇,可以直接叫東哥了。

雖然東哥只想聽她甜甜的喊他“親愛的”。

“你回羊城了?”穆少聲音有點低沉。

自從他們認識以來,穆少的情緒就不太穩定,經常莫名其妙的低氣壓,又在許昕華不明所以的時候自愈了,所以聽到他的語氣,許昕華也沒往心裏去,笑眯眯的道:“是啊,剛下飛機,正想給你打個電話,沒想到你先打過來了。”

“到了以後才想着跟我說,出發前就一聲不吭?”穆少聽起來更加委屈了,“我看你就根本沒想過通知我。”

“可我不是很早以前就跟你說過最近的工作安排嗎?”許昕華淡定的為自己申冤。

穆少脫口而出:“我以為……”

“以為什麽?”

“沒什麽。”電話那頭的穆少似乎意識到自己差點說了不該說的話,接下來就有點警覺,輕易不再多言了。

許昕華也不介意,擡起手腕看了眼時間,道:“沒什麽事的話,我先回公司了,待會電視臺的人過來采訪……”

“哪裏的電視臺?”穆少看起來還不想挂電話。

“羊城電視臺。”

“那種小電臺有什麽好在意的。”小祖宗毫不掩飾他的不屑,“早讓你帶你的人來中央臺。”

這麽霸氣側漏的建議,再一次被許昕華拒絕了,車子剛到公司樓下,許昕華便不由分說的結束了通話,然後頂着林經理八卦的眼神,笑容滿面的上了電梯。

而被掐斷了電話的人就沒那麽好的興致了,只聽見“砰”的一聲,手機被好不心疼的砸在了茶幾上,小祖宗的動作也引來小夥伴們的關切問候。

“東子,許小姐說了什麽時候過來?”秦城剛叼着剛點燃的香煙在穆少身旁坐下,就被穆少毫不客氣的掐滅了煙。

“怎……怎麽了?”秦城被小祖宗直勾勾的眼神看得有點方。

“我記得你家以前想撮合你跟鄭爺爺的孫女,結果人姑娘根本沒瞧上你?”

“提這個做什麽?”秦城莫名其妙,正想解釋鄭家那姑娘自己有對象,是她家老爺子不同意才去跟他相親時,就看見小祖宗一臉嘲諷,“呵,你個相親都被嫌棄的人,哪來的自信能幫我追到妹子?”

秦城目瞪口呆,這也能讓他背鍋?

穆成東和秦城向來是形影不離的好基友,感情好的能穿同一條褲子,現在好基友“起內讧”,狐朋狗友們非但不着急,反而興致勃勃的煽風點火。

“對啊,城子他就是個老光棍,哪裏知道怎麽追妹子?”另一個一塊開裆褲長大的小夥伴湊上來,毫不客氣的撥開秦城,開始為穆少出謀劃策,“東哥你都放出話來了,還考慮那些影響身份啊做什麽,把人追到手比什麽都強!”

“都說烈女怕纏郎,咱也別等她表示了,主動出擊,浪漫攻勢——就東哥這條件,真正出手,誰抵擋得住啊!”

小夥伴這話頗有些道理,穆少連連點頭,正想問對方的具體建議,不甘寂寞的秦城湊過來:“東子,那就不等她來首都了嗎?”

正努力跟秦城“争寵”的陸子淇嗤笑道:“咱們等了半個多月,都把人從滬城等到羊城去了,你還盼着她主動來首都呢?”

秦城據理力争:“那她自己也說了,以後會來首都發展的……”

“你知道他們什麽時候來,明年?後年?”

穆成東想到他自作多情的這半個月,臉色又一次黑了下來,看向陸子淇:“繼續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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