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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起離開了公寓。

站在神社古舊的參道前時，夕陽已經落入地平線，橙黃的餘晖鋪滿天際，倒影在海面上，為整個世界無端染上一層豔麗的溫柔。

渡津波的海潮從遠方湧起，帶着渺遠的歌聲與鯨鳴，隔着無數時光落入耳中。南星轉過身，回望身後空闊奇崛的海岸線，那個正對着海神殿的方向，似乎還能看到巨獸佐利姆來襲留下的痕跡，看到蔓延在人心與時間中的廢墟，依然鮮明如初，就像一道橫亘在大海上的疤痕，固執地不肯愈合。

她默默嘆口氣，又看了眼從剛剛開始就一言不發的藤宮，率先打破這難耐的沉默。

“你确定是在神社裏嗎？”南星扯了扯對方的衣角：“這裏我調查過很多次了，确實沒發現過有什麽奇怪的東西。”

“也可能在附近，你沒有找過的地方。”

藤宮看她一眼，聲音和表情一樣的冷：“先進去吧。”

海神大人沒有意見。

他們一起走進破敗的神社，在搖搖欲墜的屋宇下仔細查看着每一絲蛛絲馬跡。鳥居原本鮮紅的色彩已經在風雨中褪色成寡淡的白，庭院內及膝深的雜草遮蔽了長滿苔藓的青石板，卻遮不住被歲月抛棄的荒蕪，幹涸的水池裏已經落滿枯葉，只剩下滿目寂靜橫跨時間而來，蔓延在每個角落。

就這麽轉悠了很久，兩人基本什麽都沒發現。唯一的收獲只是天海南星最後在神龛的角落裏找到一只破損的鈴铛，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你真的沒找錯地方？”

坐在鳥居下的臺階上，看着指尖還沾着灰塵的舊物，南星托着下巴，肩膀輕輕撞了撞身邊坐着的大爺：“神社裏面确實什麽都沒有，你也看到了。”

藤宮沒說話，從表情來看是默認的意思，顯然也有點懷疑人生。她等了一會兒，沒聽見大爺說下一步要怎麽辦，于是也就安安靜靜坐在臺階上，仰頭看向漸漸黑沉的天幕，無意識晃了晃手裏的鈴铛。

叮——

缥缈而空靈的聲響如浮水般蔓延開來，帶來記憶中永不停歇的海風。

海神殿的幻象在眼前一閃而逝，阿古茹的身影隐入黑暗，人們在海邊點燃冷火，少女紅白相間的衣角被風吹起，在夜色中劃過一點凜然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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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海南星猛得站起身，怔愣了會兒，才發現眼前依然是古舊的參道，瑰麗的晚霞，以及地平線上正在沉沒入海底的夕陽。

“怎麽？”被她突然的動作吓了一跳，藤宮扭過頭望來，微微皺起眉：“你看見了什麽？”

“你有沒有聽見鈴聲？”

南星沒有回答，而是這麽反問。對方看她一會兒，目光移到她手中破損的鈴铛上，搖搖頭，眉心皺得更緊。

“沒有。”他說道：“這個鈴铛不是已經損壞到無法再發出響聲了嗎？”

可是……

這個事實還是她親口跟他講的，南星很清楚，但她剛剛也确實聽到了它發出的鈴聲。看着她臉上見鬼了的表情，藤宮伸手把鈴铛拿了過來，翻來覆去打量一番，沒發現有什麽不對，最後也挂在指尖輕輕搖了搖。

什麽聲音都沒有響起。

天海南星瞪大了眼。然而，還不等她對此發表什麽意見，手背上就是一陣燒灼般的痛意傳來，那道奇怪的紋路于此刻開始泛起海藍色的光芒，像是想要告訴她什麽，又像是某種來自大海的指引。

“你把它給我。”

身體裏似乎有什麽正在沸騰。南星意識到了這種無聲的催促，從藤宮手裏接過鈴铛，果不其然，感受到了其中隐藏着的某種牽引。

深吸口氣，她順着本能，邁步向神社外的懸崖走去。

————

“就是這裏。”

在夜幕完全降臨時，他們終于找到了隐藏在懸崖下的岩洞。

手背上的紋路重新黯淡下去，鈴铛也完完全全成了破舊的死物。天海南星把它放進口袋，看着面前幽深的洞口，長松口氣。

大海，或者說阿古茹，在指引他們。

“要進去看看嗎？”

她扭頭朝藤宮開口，卻發現對方正死死盯着自己手背上的紋路，眼神晦澀不明，隐隐流露出一種十分不爽的情緒。

南星：“……你夠了。”

海神大人怼了他一拐肘。藤宮輕咳一聲，把她的手握進掌心，五指相扣之後才臉色稍微好看了那麽一點點，兩人牽着手一起走進岩洞中，在冷火的照明下，一直來到了最裏面的岩壁前。

海水潮濕的味道彌漫開來，古舊的色彩被沖刷得斑駁不堪，卻依然能看出原來的面貌。

那是一幅年代久遠的壁畫。

紅藍交纏的光芒，天空中的蟲洞，探出頭顱的巨獸，描繪得分明就是不久之前那場決戰之日的場景。藤宮怔怔看着，眼底翻湧着極為激烈的情緒，連什麽時候松開了南星的手都不知道，只是神色恍惚地走上前去，指尖顫抖着，碰上畫中藍色巨人的身影。

“這是……”

南星沒有叫住他。

事實上，在看到這幅壁畫時，她腦子裏就像是有什麽反複撕裂又縫合，疼得難以忍受。某種熟悉的能量漂浮在岩洞裏，與掌心的冷火起着共鳴。她身子晃了晃，捂住額角，餘光不經意間看到角落裏隐藏在陰影下的壁畫一角，突然瞪大了眼。

……她看到了自己。

那個總是出現在夢裏，穿着紅白巫女服，身背長弓的自己，站在渡津波神社的懸崖邊，面前是湧起的海潮與青黑色的烏雲。阿古茹的身影伫立在更遙遠的海面上，與海神殿一起遙遙望來，而她卻第一次沒有回望對方，而是扭頭望着自己身邊的什麽，臉上的表情是屬于少女的明快與溫柔。

最重要的部分隐藏在黑暗中，看不真切。南星強忍着越發劇烈的頭疼，燃起冷火，朝着少女旁邊望去。

一片空白。

畫裏的她所注視着的地方，什麽也沒有。

腦海中緊繃的弦終于崩斷，天海南星只感覺到鋪天蓋地的黑暗從壁畫中湧來，像是海浪般淹沒了自己，與世上所有光線與聲音隔絕。

滿目模糊的扭曲空白在四周鋪陳。

于是，現世遠去，熟悉的夢境再度襲來。這一次沒有在險峻的懸崖邊，也沒有在漲潮的海岸，而是某個點燃着無數燭火的房間裏。她面朝着神龛跪坐，繁複而聖潔的衣袍散在地板上，手裏拿着一只鈴铛。看不清面容的人圍在身邊，用檀紙為她紮發，屋外傳來有規律的鈴聲，和着悠揚的晚唱，就像是某種莊嚴祭典開始的預兆。

“南星大人一直都這麽好看呢。”

有人在她身後說道，聽聲音應該是一個年輕的女孩，語氣裏帶着仰慕與向往：“不愧是這一代最出色的巫女，沒有人會不為這樣的您動容的。”

“是啊。”另外的聲音這麽附和：“神明大人也一定會非常喜歡。”

她似乎說了句什麽，引起了所有人善意的輕笑。南星擡起頭，看着燃燒的燭火，目光不經意瞥過漆紅的梁柱，卻發現一個她很熟悉的人正站在窗邊，默默注視着自己。

藤宮一身黑衣，伫立在斑駁的光影裏。搖曳的火光映照在他臉上，眼神明滅，就像是落進了整個宇宙的星光。和她那時在海邊初見他一樣。

整個房間裏沒有人注意到他，除了自己。

就好像他是不存在于這個時間的幽靈，與周圍的一切格格不入，只是一直一直地凝視着她，似有千言萬語想說。

南星愣了愣，似乎意識到什麽。

然而，不等她做出什麽反應。房間的門突然被從外面吹開，卷進寒涼的海風，屋外的人聲鼎沸驟然清晰了起來，一聲又一聲悠長的鐘聲響起，如海潮般蔓延在空氣中，帶來某種肅穆而莊嚴的回響。

“時間到了。”

身後有人提醒道：“該走了，南星大人。”

她點點頭，站起身。在邁步朝門外走去之時，卻又聽到極低的嘆息聲在背後響起，帶着不舍，那樣清晰地傳入她耳中。

“……還是有點難過啊，這樣優秀的南星大人，就要成‘別人’的‘新娘’了。”

說着，還忍不住擦了擦眼角湧出的眼淚。

南星：“？”

南星：“？！！”

什麽玩意兒？！誰的新娘？？

大爺還在屋裏看着呢，她這是要當面給他玩個NTR？！

夢裏的東西就是刺激哈。

作者有話要說：

南星：原來我真是個渣男實錘？

P.s.新娘加引號的啦，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我不想被逼王追殺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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