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沉默像是黑暗中的海潮,淹沒了最後一絲理智。
藤宮躺在一片狼藉間,那一刻什麽都沒想,掙紮着想要擡起手去碰她。只是,剛剛在廢墟中撞到的不只是自己的額角,還有肩膀,興許是骨骼因此有些錯位,當藤宮試圖伸出手臂時,隐隐傳來某種尖銳的痛意。
“南星——!!”
他又喊了一聲,胸口劇烈起伏着,右手砸到了尖銳的碎石,那點疼痛遠不及從心底蔓延出的恐懼奪人心魄。
但好在,在他被這寂靜逼瘋之前,趴在他身上的那人似乎動了動,緩慢卻堅決地把自己伸出的手摁了回去。
“……別亂動啊,大爺。”
聲音明明近在咫尺,卻無端顯得有些遙遠。藤宮聽到對方緩緩出了口氣,似乎笑了下,有細碎的發絲落在自己頸間:“要是你把這裏弄塌了,今天我們真的要一起殉情了。”
“是嗎。”
鼻尖的血腥味越發濃烈,幾乎要将原本黝黑的瞳孔也染上血色。他深吸口氣,指尖不明顯地顫抖起來,卻不敢掙開對方實際上并不難以掙脫的壓制。
“你傷在哪裏?”他這麽輕聲開口問道:“告訴我,南星。”
身上那人似乎愣了下。
“你也太敏銳了。”
她語氣中有嘆息,就像是從海面吹來的風,帶着潮濕而輕柔的水霧:“沒關系,不是什麽馬上會死的傷,出去養一養就好。”
“那讓我看你一眼。”
一個字都不信,藤宮聲音裏的顫抖越來越明顯,也越來越沙啞:“只看一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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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了下,南星沒有立即回答。
‘滴答——’
血滴落在地面的回音在黑暗中震耳欲聾,四下裏萬籁俱靜,遠處隐隐傳來碎石崩落的聲響。藤宮仰面躺在地上,冷意透過衣衫在血液中蔓延開來,如鲠在喉的窒息感倒卷而上,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你……”
藤宮抓住對方的手腕,後知後覺發現,她身上的溫度竟然比自己的手還要冷。
一點藍色的冷火在黑暗中亮起。
天海南星的臉在火光中一閃而逝,蒼白得就像是深林中落下的雪。而不等藤宮仔細去看,他的眼睛就已經被對方伸手遮住,涼得徹骨。
“一眼已經看過了。”她笑着說:“剩下的,出去以後再給你看。”
她像是哄着不聽話的孩子,但藤宮要比不谙世事的幼童懂得更多。XIG救援隊的聲音在廢墟中由遠及近,顯然被南星的冷火吸引而來,蓋亞與美紮德戰鬥的動靜在頭頂響起,明明周遭的喧嚣那樣沸騰着,他們之間卻流動着前所未有的死寂。
“找到了,在這裏——!!”
“快!快點把上面的石塊搬開!!”
救援隊的聲音越發清晰,随即就是一片兵荒馬亂。藤宮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些什麽,大腦卻在此刻一片空白,千言萬語都哽在喉間。
“有件事,其實我想說很久了。”
頭頂的碎石被一點點挪開,有陽光順着指縫落在藤宮的瞳膜上。他感覺到南星低下頭,在自己耳邊開口,身上的衣衫随着她的動作傳來被什麽濡濕的溫熱觸感,帶着厚重的鐵鏽味道,就像是正在被潮水一點點淹沒。
“出去之後,我們去拍張合影吧。”
她這麽說道。冷火的餘燼紛紛揚揚落下,熄滅在終于兜頭灑下的陽光中:
“放在你的房間裏,每個早晨和傍晚都看得到,在睡着之前也要默想幾遍……這樣,你就能永遠記住我的存在。”
就算再失去記憶也好,離開熟悉的世界也罷,她總會成為藤宮心裏最特別的那個,成為他與這世間最後一縷聯系,再也不可能忘掉。
浮萍終究紮下了根,找到了想要停留的地方。
胸口傳來的穿刺痛意将人拉入滿目黑暗裏。她低下頭,抵在藤宮削瘦的肩膀上,覆在對方眼睫上的手滑落,在地上濺起些許并不明顯的灰塵。
“……好。”
在睡着之前,南星聽到他哽咽了下,這麽沙啞地回答。
————
那天最後,在蓋亞的光子冰刃把美紮德炸成碎片之時,XIG的救援隊也把被埋在廢墟裏的兩人刨了出來。
藤宮傷得不重,除了額角在碎石上磕出口子以至于血流了滿臉之外,也就是疑似骨裂的手臂稍微有點嚴重。而相比之下,天海南星就顯然棘手得多——斷裂的石板砸中了她的後背,雖然萬幸沒有對脊椎造成什麽損害,但其中裸..露的鋼筋插..進了她的胸口,差點把肺捅個對穿,要不是最後關頭本能躲了下,在救援隊找到他們之前,她或許就已經死了。
接下來的事情完全就是收拾爛攤子。
打敗了破滅招來體的飛行隊返航,專司救援的海鷗隊把兩人送進了最近的醫院。我夢恢複人類之姿,連報告都沒打就跟着跑了過去,最終在閃着紅燈的搶救室外,看見了坐在長椅上發呆的藤宮博也。
他喊了他一聲,沒得到任何反應。
就好像那人所有的意識都已經跟随着南星被關在了那道門裏,原本專注鋒銳的眼眸如今只剩茫然和空白,疲憊地被眼睫遮住,在臉頰上留下一道灰黑的陰影。
誰都無法從急救室外拉走他,連身強力壯的XIG隊員都不行。別無選擇之下,醫生只能無奈地在原地給對方的手臂打上夾板,囑咐一堆一看就知道這人不會記住的醫囑,搖着頭走了。
“你還好嗎?”
身邊盛滿水的紙杯一口未動,早已冷透。我夢嘆了口氣,把紙杯挪開,在他身邊坐下,很難形容現在浮現在自己心底的情緒。
說實話,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藤宮。
明明表情依然欠奉,看起來和平時沒什麽差別,周身卻有鋪天蓋地的絕望蔓延開來。就好像被斬斷了與這個世界唯一的聯系,奪走了風雪中最後一點火種那樣,如今坐在這裏的,只剩一具不會哭也不會笑的空殼。
“……你也不要太擔心了,藤宮。”
看了眼緊閉的手術室大門,我夢抿緊嘴角,話還沒有說出口,就已經能想象是多麽蒼白無力的安慰:“我聽救援隊的前輩說了,學姐雖然看起來傷得吓人,但送醫很及時,一定不會有事的。”
“……”
一直低垂的眼睫動了動,在聽他說到南星時。藤宮緩緩擡起頭,看了我夢一眼,眼底依然一片死寂。
“總之,一定會好起來的!”
見他有了反應,小學弟再接再厲,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對方已經被血色染透的上衣:“所以你還是先處理一下傷口吧?如果在這裏倒下,就沒辦法照顧學姐了,不是嗎?”
我夢的聲音似乎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過了很久,藤宮才反應過來他在說什麽,慢慢搖了搖頭,聲音啞的像是在裏面揉碎了一把沙子。
“不是我的。”
他只丢下這麽一句,就又閉緊了嘴,一個字都不肯再說。
血不是他的。
所以,就只能是南星。
那麽多。
我夢愣了愣,剩下想要勸慰的話全都哽在喉間,不知道該怎麽繼續開口。
“你知道,這不是你的錯。”
最終,沉默良久,他也只是選擇了其中最不痛不癢的一句。
是嗎。
藤宮垂下眼,沒有點頭也沒有反駁。心髒上似乎破開了洞口,有寒風呼嘯着穿過,他又想起了那個決戰之日,站在漫天陰雲下心灰意冷,将阿古茹之光拱手讓人的時刻。那是他決意走上的負罪之路,是對自己不留後路的放逐,他失去了戰鬥的渴望,以為舍棄力量就不會再傷害任何人。可如今,過去的傷痕還未淡去,殘酷的事實又讓人清醒原來,他在抛卻光芒的同時,其實也抛卻了所有守護重要之物的能力,抛卻了為一個人遮風擋雨、成為歸宿的資格,再也無法回頭。
他從來沒能拯救過什麽。
從來沒有。
甚至,還要依靠天海南星的付出和犧牲,才能鼓起勇氣面對這個世界,繼續狼狽不堪地走下去。
可是,可是——
他還是想要保護她。
無論作為阿古茹,還是藤宮博也,他都想保護她。
漫天風雪在青黑色的天空下肆虐,遼遠深沉的晦暗從地平線蔓延而來。藤宮仰起頭,向後靠上冰冷的牆壁,頭頂慘白的天花板就像是某種永遠無法擺脫的嘲諷,嘲諷他如此矛盾而虛僞,明明決意丢棄力量的是自己,明明嘴上說着毫不在意,此時卻還是轟然崩裂,心生悔意。
他輕輕合上眼,遮掩住其中浮現出的麻木與疲憊。
黑暗如期而至,帶着殷紅的血色。藤宮咬緊了牙,任憑神智被穿堂而過的風裹挾,全身血液都冰冷地沸騰着,燃燒身體的每一寸。
而遙遠的彼方,深海之下,海神殿終年不熄的白焰突然跳動了一瞬。
恍惚中,他似乎聽到熟悉的海潮聲響起。
海藍色的光芒浮現一瞬,藍色的巨人俯身望來。
随即又再度隐去。
作者有話要說:
#您的好友【被抛棄的阿古茹】上線跟您打了個招呼#
“如果我放下劍我就無法保護你,如果我拿起劍我可能會傷害你。”
↑↑↑藤宮大爺大概就陷入了這樣的哲學狀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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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我愛老麥,銀格2的觸手play讓我驚為天人【按下蠢蠢欲動想開文的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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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在2020-11-24 01:13:48~2020-11-26 01:30: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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