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 夏不知

第61章 夏不知

夏晰否突然想起,曾經的自己,跟人打起架來,是真的很沒數。

冀繁星很久以前就跟她說過,這個有沒有數的标準,不能用你把人打沒打死來衡量,你的标準,不能僅僅只是他還活着、我沒有把他打死,這樣的認知,是不對的。

所以,她從很小的時候,便也似懂非懂的在改,但是,改來改去的,若不是冀繁星一直在自己的身邊護着,可能,依然還是很沒數。

冀繁星伸手握了握她的指尖,而垂下眼睫時,就看見夏晰否手中的鑰匙。

他認識這把鑰匙,無論她手中的鑰匙環換了多少個,她都會把這個非常普通的鑰匙一起換上去。

夏晰否拿着鑰匙在手中握了一會兒,忽而又攥進手心,這把鑰匙,已經打不開那把陳舊的鎖了。

那把鎖,早就徹底的鏽住,冀繁星把她往後拽了拽,沒用多大力氣,就把那個腐朽的大門給踹開。

撲面而來的腐朽味兒,非常刺鼻,屋裏屋外的空氣,相互融通了好一會兒,他倆才一起進去。

屋子裏除了灰塵,那種被塵封的氣息,也特別的濃厚。

冀繁星環顧了下四周,他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裏。

這個房間不大,也就十幾平米的樣子,有竈臺有土炕,有個衣櫃,還有一個随時随地都會散掉的書架。

書架旁邊,還有堆砌成小山的書籍,時間太久,很多破舊的書,都很不禁碰,一碰直接就碎了。

冀繁星打開衣櫃的門,裏面全部都是老人家的衣服。

他看了夏晰否一眼,老人都過世了,為什麽她的衣服沒有扔掉?

夏晰否一直在翻着書,沒有注意到他,冀繁星想要在衣櫃裏找一找有沒有夏晰否的衣服,可也只是簡單的翻了兩下,衣櫃就噼裏啪啦的散了架,夏晰否回過頭,愣了一瞬,而後看着冀繁星就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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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繁星有點尴尬,禮貌性的立刻說了句對不起後問她:“婆婆人都走了,為什麽衣服還在?”正常的情況下,不是應該都要處理掉的嗎?

夏晰否蹲在那一堆已經淩亂的衣服旁邊看了一會兒,似是回憶道:“婆婆不讓扔,讓我留着我就留着了。”

冀繁星想了想,婆婆走的時候,夏晰否才五歲,的确什麽都不知道,所以也就一直留着了吧。

此時,他又非常驚嘆,夏晰否的記憶是真的太好,五歲時的事情還都記得。

他目光掠過衣服,忽而在一個有些泛黃的紙片上停住,他也蹲了下來,伸手将那個疊的非常整齊的紙片取出來。

冀繁星皺了下眉頭,看向夏晰否:“你從來沒碰過這些衣服嗎?”

夏晰否搖搖頭,也看向那張紙,冀繁星将紙打開,裏面還有一張,他再次展開,紙已經很不經碰的馬上要碎了。可與這張紙一起掉出來的,還有五百塊錢。

紙的上面寫着一個出生年份,後面明明是寫了日期的,可是又不知道為什麽,給勾掉了,勾掉的印記很重,再加上時間久遠,更加看不清了。

這個日期下面,又寫了一行字,下面的字跡很漂亮,夏晰否認了出來,“這是婆婆寫的。”

這個字跡很清晰,一眼就能看的出寫的是什麽——

婆婆叫她小不知。

冀繁星此時才明白,原來,夏不知不是她随随便便起的聊天時的名字,她小的時候,就叫這個。以前,竟然是從來都沒有聽見夏晰否提起過。

紙上寫:

小不知,婆婆只是想要告訴你,其實,撿到你的時候,你的身邊還有一個玉镯,但是婆婆的生活,本來就很困難,沒有辦法便把那個镯子給賣掉了,給你換牛奶,換生活費,可是婆婆一直不敢跟你說。

你知道,婆婆走後,給你留下的生活費雖是不多,但這些,都是用那個镯子換回來的錢。

婆婆也不知道,你什麽時候才能看到這張紙,這裏的幾百塊錢,是婆婆偷偷為你攢下的,不要亂花,你要記得好好學習,大一點後,拿着這些錢,然後走出這個地方。

我會經常的神志不清,我也知道,很多的話,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所以,在我神志清醒的時候,便把我想說的話,都給記了下來,這樣,再我走後,等你長大了,也就看明白了。

我把你的親人留給你唯一的東西給賣掉,婆婆心裏也是有愧的,你能原諒婆婆嗎?

婆婆就是想啊,你若是和那個镯子有緣,你們肯定還會再遇的,我特意囑托過那個買玉镯的人,一定要好好保存的。

這個買玉镯的人,是個南方人,當時的年紀,大概六十多吧,他有說過他的名字,可婆婆腦子不好使,給忘記了,只記得他姓蕭。

對不起啊小不知,是婆婆不好,記住的只有這些了。

紙上的內容不多,到這裏也結束了。

兩個人相互看了一眼,冀繁星發現,那個很不愛哭的人,眼睛開始有些紅了。

她的聲音有些啞的說:“我不知道,我從來沒有翻過婆婆的衣服,也沒有碰過,一直都覺得,房子是婆婆的,婆婆讓留着那就留着。”

冀繁星把她拽了起來,擁在懷裏,然後聽見她聲音很小地說:“我不怪她啊,為什麽要怪她呢,不就是一個镯子嘛,她有什麽不敢跟我說的,沒有她,我根本就活不了啊。”

冀繁星把她擁的更緊了,她已經開始抽噎。

他在想,其實不管曾經還是現在,夏晰否還是有感情的,而且她的感情,也都未曾薄涼過,只是,從未遇見一個願意靠近她的人聽她講、聽她說,她的感情,才會逐漸淡薄的。

他又在想,如果說,現在的夏晰否,知道了這個镯子的存在,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以前自己送她镯子的時候,她也知道有這個镯子的存在呢。

可——這件事情,已經無從考證了,正如她的身世一樣,就連一個出生日期,她的親生父母,都不願意給她留下。

他輕輕地低吻了一下她的耳鼓,然後再慢慢低輕着聲音安慰她——

原來,前世的自己,對于她的事情,還是知之甚少的。

冀繁星等她平靜下來後,便聽見她嗓音啞啞地說:“把這裏都燒了吧。”

這一把火——

燒在了無人知曉的夜裏,火光很大,瞬息之間,就燒沒了她所有的過往。

她冷冷的看着,直到那個原本破敗的房屋,燒的只剩下殘餘……

她忽而又自嘲地笑了下,聲音很淡很淡的說:“哥,你看,燒了這麽久,依然沒有人過來,如果,我還生活在這裏,可能被燒死了都不會有人知道。”

冀繁星心中一痛,抓住她的手腕,便把她扯進自己的懷裏,聲音也在一瞬間,嘶啞了很多,“好好活着。”

他突然就難以自制的輕吻着她的側臉,低着聲音說:“那是曾經,現在和曾經不一樣了,你還有我。”

冀繁星又替她擦了下眼角,哄道:“不哭,不怕,小不知的家不在這裏,明天哥就領你回家。”

夏晰否吸了下鼻子,伸出手,環住了他的腰,兩個人在餘燼前,抱了好久才分開。

夏晰否又看了灰燼一眼說走吧。

這一路,她走的沒有回頭,可是眼角卻是紅紅的。

這是她從小生活過的地方,她在這裏被人抛棄,也在這裏被人拾起,沒有多少歡樂,也沒什麽依依不舍,可是,總會有些莫名其妙的悲傷,一把大火燒盡的,不僅僅是那個破敗的房屋,還有她的所有所有的過往。

她其實挺想找個人問問:你還記得我嗎?

可,終究是問不出口的,而漆黑又安靜的夜裏,也找不到這樣一個可以回答她的人。

忽而,她感覺自己的手,被人從衣兜裏拽了出來,然後又被握住。

那只大手,把她的手都給覆蓋住,而她的手,則是握成了一個小拳頭,安靜的躲在他的手心裏,又被他一起放進了自己的衣兜裏。

暖暖的感覺,一瞬間,就把她從自己的世界裏,拉回了現實。

突然間,也就感覺,曾經的一切,什麽都不重要了。

無論自己是從哪裏來,在什麽地方長大,終究是還會有一個人,從未曾嫌棄過她。

她忽而揚起嘴角笑了,這個笑容,也是暖暖的。

冀繁星的眼底也劃過一絲笑意,他知道,此刻的她,不管是夏晰否還是夏不知,對自己的過去,是真的釋然了。

當兩個人回到旅店的時候,剛要往樓上走,冀繁星就被老板娘叫住,他愣了一下,老板娘就沖他擠眉弄眼的招招手,又吐了個煙圈說:“帥哥你來,就等你呢,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冀繁星看了夏晰否一眼說:“在這等我。”

他還沒等問什麽事兒呢,老板娘就遞給他一個黑色的袋子,然後老板娘還俯身小聲地問他:“會用嗎?”

冀繁星身體僵了一下,但尴尬的神色稍縱即逝,他淡淡地勾起嘴角輕嗯道:“謝謝姐姐。”

這聲姐姐,叫的老板娘是更加開心了,揮揮手便道:“忙去吧。”

冀繁星拎着袋子走到夏晰否身邊,夏晰否好奇地問:“什麽東西?”

冀繁星眼神躲閃了下,剛巧走過拐角,他直接把袋子扔進垃圾桶裏說:“宵夜。”

夏晰否看着宵夜:“……那你扔它幹嘛?我……餓了。”

冀繁星忽而神色複雜的看了她一眼,拽着胳膊就把人給拽走了,“餓了回去吃面包,什麽人給的飯怎麽都敢吃呢。”

夏晰否砸吧砸吧嘴,小聲說:“面包也是別人做的啊,瞎講究。”

冀繁星敷衍的答:“嗯,我瞎講究。”

他拿出鑰匙,打開門後,就先把夏晰否塞了進去,然後打開皮箱,檢查好東西,便丢給夏晰否一個面包。

夏晰否:“……不夠。”

話音剛落,冀繁星又丢過來一個。

夏晰否突然覺得有點奇怪,冀繁星給她吃東西,從來沒這麽敷衍過。

突然,隔壁傳來了什麽聲音,冀繁星臉色一下就難看了,他從兜裏又麻利的掏出耳機,直接就塞到了夏晰否的耳朵裏。

夏晰否:“……幹,幹嘛?”她的嘴巴裏還叼着面包。

冀繁星有點兒煩躁地說:“吃你的,別說話,吃完趕緊睡覺。”

夏晰否:“……怎麽了?”

他想要調整一下,自己這突如其來莫名其妙的情緒後再搭理她,直接坐到了床上,發出嘎吱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冀繁星:吃完趕緊睡

夏晰否:我還不困

冀繁星:你困了

夏晰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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