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周日，許澈桐去赴宋默的約。

之前拒絕對方兩次，這次宋默一發消息來，許澈桐想都沒想就答應下來。

畢竟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在當代社會，兩個大男人見面能幹什麽。

看一場爆米花電影，嘗一家網紅餐廳的午餐，這種看起來十分gay裏gay氣的行為，宋默還真很想與許澈桐全套來一遍。

可惜等他約到許澈桐的時候，爆米花電影下檔，網紅餐廳預定不到座位。

宋默沒轍，帶許澈桐來到一家茶樓，兩人相對坐在一間不大的包廂裏。

許澈桐環顧包廂周圍，镂空屏風隔開的小間，雕花木的小方桌，彼此相去一段距離，剛好做到隔音效果，聽不到別人的對話。加之在周日，整個茶樓裏都空蕩蕩的。

宋默在他對面露齒一笑，端起茶杯的動作穩而簡練。

話說來，宋默雖然不比魏楠這樣在學校屬于校草級別的男人，可長得也不差。

工作後學會收拾自己，一頭普通的三七開短發倒是顯得他格外精神。

接近麥色的皮膚光潔幹淨，五官看起來讓人覺得舒服清爽。

他的聲音有點沉，一口标準的普通話，所以在電話裏聽他的聲音時，像有一種難以拒絕的磁性。

等兩人入了座位，宋默開頭第一句話便是，“你要是有什麽想抱怨，可以全部告訴我，比如說關于某個姓魏的事情啦，或者你上司的事情。”

許澈桐端着茶杯瞟了眼宋默，“你對他有敵意。”

“我沒有。”宋默否認，“我只是關心你。”

許澈桐噗嗤笑了聲，“謝謝，我沒事。我只是覺得，你不用把他想得很可怕。”

盡管原因得算在他頭上。

宋默端着茶杯沒喝，說：“我才不怕他，不是……我是說他這種人回來肯定是有企圖！但不管他有什麽企圖，我都堅定不移地站在你這邊。”

許澈桐的确知道魏楠的企圖，只是看宋默的态度，他暫時決定什麽都不說。

而且許澈桐隐隐覺得，宋默看起來一副對魏楠滿不在乎的模樣，可言語中聽來像是很想從許澈桐這裏挖出魏楠回國的意圖，或是讓許澈桐覺得，魏楠有什麽意圖。

許澈桐又想，宋默也沒見過魏楠，可能真的只是關心自己。

“謝謝。”許澈桐露齒一笑，“我都有你這個堅實的後盾在，還怕他有什麽‘企圖’。”

再擡頭，許澈桐發現宋默正仔細盯着自己的臉看，以為自己的臉上沾了什麽東西，連忙用手背去擦。

宋默輕輕一笑，“臉上沒東西。”

“那你？……”許澈桐問他看什麽。

宋默說：“你什麽時候才能不對我這麽客氣？”

許澈桐揚起眉毛，“客氣嗎？”

“太客氣了，總是說謝謝。”宋默喝了口茶，目光挪到另一邊。

可許澈桐覺得自己對宋默應該更客氣，坐在他眼前的不僅是好朋友，還是當年伸手拉他一把的“恩人”。

許澈桐心想“恩人”兩個字如果真說出來，宋默一定大驚小怪地說他這想法太誇張，還非要消除他這念頭。

宋默總是一副從來不覺得自己有恩于許澈桐的模樣，原因是因為他人好——許澈桐認為，不然他也想不出別的緣由。

所以許澈桐沒打算告訴他魏楠回來的真實理由，更別說他自己半信半疑。

他覺得，哪怕現在魏楠說得是真的，可以後也未必。

許澈桐轉移話題，聊魏楠以外的事情。

有點生硬，宋默卻很配合。

他們聊了很多，正當許澈桐以為宋默忘記魏楠的事情，就看到宋默幽幽地盯着自己，說了一句，“我總覺得你有事瞞我。”

許澈桐心裏咯噔一下，想難道自己說漏了嘴？讓宋默察覺了什麽？

“你還說工作沒那麽大壓力，剛才你都打了好幾個哈欠。”宋默略顯心疼的語氣，“好了，今天也見過面，我送你回去，你晚上早點休息。”

許澈桐笑着跟他站起身，說：“你說話真像老媽子。”

“我這麽關心你，你還說我。”宋默走到許澈桐的身邊，擡手摸了一下許澈桐的頭發。

随後他去結賬，讓許澈桐在車上等他。

許澈桐稍稍一愣，将近一米八的身高，能摸到他頭發的人事實上還真不多。

但宋默比他高，擡手摸頭發摸得順其自然，反倒讓許澈桐有點別扭。

而且，因為宋默的舉動，他沒來由地想起之前好像也被人摸過頭發。

但那個感覺模模糊糊卻又意外清晰，搞不清楚怎麽回事，身體卻又配合地記住當初的感覺。

許澈桐知道自己很敏感，各方各面，從生理到心理。

手指上割一個小傷口都能疼半天；別人說一句話，他就能讀出言下之意來。

如若有人做了傷害他的事情，他再怎麽努力，都得花上比普通人還要多的時間才能走出來。

有時候許澈桐也不願意自己這麽敏感，他寧可什麽事情都察覺不到。

就比如這遺留在他頭發上那個奇怪的觸感，偶爾想起來，還讓他心裏癢癢的。

宋默開車将許澈桐送回去，走前還不忘再對他說，一定得小心魏楠那家夥，萬一回來打擊報複呢。

許澈桐垂眼一笑，擺着手讓他回去路上小心。

看着轎車揚塵而去，許澈桐轉身回家。

可往走一半，眼前隐隐約約看到一輛眼熟的私家車，轎車旁還站着一個眼熟的人。

今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許澈桐遺憾今天出門沒看老黃歷，是不是諸事不宜。

站在私家車邊的還能有誰，就是魏楠。

許澈桐想起來上次他送自己回來，本來到小區門口就行，可魏楠堅持非要送他進來，故此知道他家具體的方位。

小區裏就一條主幹道，西大門進東大門出，所有的車輛都停靠一個方向。不知道魏楠什麽時候來的，說不定從頭到尾都看到了。

可許澈桐心想，看到就看到，怕什麽誤會？

他坦然地走上去，奇怪地問：“你怎麽在這裏？”

剛才魏楠還一臉焦急擔憂的模樣，現在看到許澈桐，也只是聳聳肩，“我給你打電話，你不接。”

許澈桐這才想起來，因為去的是茶樓，他擔心手機聲響會吵着別人，就調震動。

後來沉浸茶樓安靜的環境裏，也忘記換出鈴聲。

當他再拿出手機一看，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把手機調成靜音，而二十幾條未接電話高懸在通知欄上，名字正顯示“魏主管”。

“魏主管？”魏楠伸着脖子看到自己的備注，挑起眉毛表達些許不滿。

許澈桐坦然解釋，“我把你的之前郵件裏的聯系方式都存在一起，順手打的備注，以免接到電話也分不清你是公事還是私事。”

魏楠點點頭當自己接受對方的解釋，又問：“出去了？”

“嗯。”許澈桐站在他的面前，“是朋友。”

然而魏楠卻露出笑容，高興地說：“我知道，肯定是朋友嘛，我也沒懷疑什麽。”

潛臺詞好像是在說，其實你都不用解釋，解釋說明你心裏很在乎我。

許澈桐實在攔不住自己的腦補，只能問：“公司出什麽事了？”

魏楠一只手放在車頂，一只手插褲兜，擺出像是給時尚雜志拍大片的動作氣質，對着許澈桐淡淡一笑。

許澈桐忽然想起來，從小到大魏楠都高出他小半個頭，到現在也是這樣，估計都有一米九。

魏楠說：“我給你打電話，你就是不接，我怕你出什麽事，就過來找你，以後別這樣，要聽我的電話，好嗎？”

許澈桐愣了下，本想你又不知道我住哪裏，怎麽找我？再一想，公司有他的地址，魏楠有權限查得到。

可重點在于，原來他會找過來。

有點感動。

“抱歉。”許澈桐說，“害你擔心。”

只看魏楠擺擺手，咧嘴一笑，“沒事就好，我就能放心了。”

許澈桐也露出微笑，“嗯。”

魏楠擡手拍拍許澈桐的肩膀，“你可是我的助理，得24小時等着我電話，我聯系不到人算怎麽回事，對吧？”

“……”許澈桐看着他，“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