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在林珏及笄後,十四日薛家請了黃大人過林府商量婚期。

薛柏與林珏的八字請高僧看過之後,都說是旺夫旺家,薛家大喜,成親日期有兩個日期可選,一個七月十八,一個臘月十一,一個年中一個年尾,薛家自然覺得七月的好,林家覺得臘月的好,最後還是林二老爺讓了步,成親時間定在了七月十八。

這樣一來成親的時間離現在剩三個月,時間有些匆忙,雖然之間已經做了很多準備,可臨到了時間,還是發現需要準備的東西還很多,況且中間還有一個端午佳節,作為林珏在家裏過的最後一個節日唐氏也不打算馬馬虎虎的過,所以又添了很多事情。

林二老爺要查看陪送過去的莊子店鋪,還要計劃那些人跟着陪送過去,務必要忠心又要能夠獨當一面的,自己的女兒自己清楚,若是沒個臂膀,出門在外還是要受人欺負。

唐氏忙着置辦布料藥材,忙得腳不沾地,恨不得多生出一雙手一張嘴,又讓綢緞鋪子送料子過來選,又讓首飾店的人送了新鮮的式樣過來選,恨不得把全京城最好的東西堆到家裏來,一時之間林府人人都忙得不得了。

好在林珏嫁妝中的家具,用品等物早就已經準備好,唐氏有派了身邊的丫鬟去清點核查,若是發現有一點不好就換了。

林珏這個待嫁新娘,如今也只能留在家中繡嫁妝了,大件的用品自然有人去做,可也要新娘子自己繡些東西作為回禮才是,林珏最近就忙着做這些了。尹紫心本來還約了林珏出游,可定親之後就不在方便出去了,只得派了人去推了。

随着時間慢慢流逝,經過這麽久的心理建設,林珏對于出嫁這個事情,她已經接受了,再說那薛公子一表人才,前途大好,是個一等一的夫君人員,自己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林珏每天也都不得閑,功課是早就停了,除了繡嫁妝,還有保養身體的工作要做,唐氏專門請了個婦人進來幫着林珏調理林珏的身體,經過那婦人的手林珏現在臉色紅潤,肌膚細膩,皮膚就跟剛剝出來的雞蛋一般,臉毛孔都看不到,對于這個結果林珏也很開心。

這日林珏正在窗前練字,林大夫人院子裏的丫鬟過來請她,“太太請二小姐去一趟。”

林珏有些奇怪,可林大太太是長輩,長輩找自己不能推遲,只得道:“你先等一等,我換身衣服再去。”停下筆,進去換了一身衣服,帶了青雁去了林大太太的院子。

林大太太在聽到林珏和薛柏正式定親之後又病了一場,剛一進屋就聞到屋裏濃重的藥味,因為不宜見風,屋裏裏的空氣很渾濁,光線也很暗,陽光從外面投射進來在地磚上勾畫出一個個斑駁的碎影。

林珏動外面詫一進林大太太的屋子,眼前一暗,過了一會才适應了。

林大太太在裏間卧室,斜靠在床上,見林珏進來,招了招手讓林珏過去。

林珏給林大太太請了安,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林大太太看了讓她坐到身邊來,林珏只得坐在了床沿上,側着身子和林大太太說話。

“大伯母今日可好些了嗎?這些日子忙好久沒有過來給您請安了。”

林大太太看着林珏的臉,這張臉和記憶中林瑾的臉漸漸重合起來,看着她嘴唇一張一合,眼神迷蒙,透過林珏的臉,她第一次看到了林瑾的臉。

林大太太着魔一般的伸出手來,撫摸林珏的臉,少女的臉如同玉石一般潤澤細膩,帶了溫暖的馨香,林大太太用手慢慢顫抖起來,眼淚從眼角滑落,聲音暗澀,“瑾兒。”

林珏這才知道林大太太有些不清醒,可現在她也不能直接推開她,只得輕聲喚,“大伯母,我是林珏啊,我不是大姐姐。”

可林大太太哪裏聽得進去,抱着她哭了起來,林珏被林大太太抱着,聞到了她身上的藥味,她也想起了林瑾,自己那個早逝的大姐姐。

林瑾作為林家嫡出大小姐,自小就是林大太太的掌上明珠,從小就聰明伶俐,長得也好。

那時候林珏母親嫁進府中三年都還沒有生下一男半女,而大伯母早就已經兒女雙全,自然更得祖母的喜歡,在林珏母親生下林珏之後,對于這個丫頭林家老太太很是不喜,而且還特意疼愛另外一個孫女,把小時候的林珏羨慕得不行,若不是那次意外,林家大姑娘的光芒肯定比自己這個林二姑娘耀眼。

林大太太哭了一場,清醒過來,放開林珏,直直的看着她。

“自從你大姐姐去後,我一直沒有夢到過她,昨兒夜裏夢到你大姐了,這麽多年我第一次夢到你大姐姐。”

林珏見林大太太臉色潮紅,只得安慰道,“大伯母……”

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林大太太打斷,“瑾兒還是老樣子,她問我為什麽還不去陪她,我也想啊,可還有許多事情還沒有做,這條命總是舍不下。”

“瑾兒說,那薛柏是個克妻的,害得他早死,如今還無法投胎做人!”越說越激動,緊緊的攥着林珏的手,林珏的手被她攥得生疼,“你大姐那樣疼你,你怎麽能嫁給害死你大姐的人。

林珏滿臉驚恐,大伯母滿臉的憎惡之色,把大姐姐的去世完全怪罪在了薛家大公子身上,大姐是出天花去的,自古以來這就是個死亡率極高的病症,來勢洶洶,身體略差的都逃不過去,這根本就怪不到薛公子身上,可作為一個母親自然要找一個理由來說服自己。

“大伯母……”林珏咬了咬嘴唇試着和林大太太對話。

“薛家小子害死了你大姐,就是那個人害死了你大姐姐……你大姐從小到大什麽時候生過病,倒是你從小就是個病秧子!”林珏因為早産,小時候身體确實不好,林大太太聲音越來大,怒道,“為什麽死的不是你!為什麽死的不是你!”

林珏聽她越說越激動,整個人都魔怔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今你也要嫁給那個短命鬼!”

“你也要去送死?!”林大太太恨恨的盯着林珏,林珏被她的眼神看的渾身氣了雞皮疙瘩,一股寒意從後背升起。

林大太太越說越激動,攥着林珏的手越來越緊,指甲掐到林珏肉裏。

林珏痛呼出聲,可林大太太力氣極大,她掙脫不開,忙叫了出來,外面的青雁聽到哪裏還忍得住,不顧喜寶的阻攔沖進了林大太太的屋子。

屋子裏光線有些晦暗,青雁幫着林珏掙脫了林大太太的手,好不容易才扒開,林珏的手被林大太太弄出了一大片青紫,幾個指印也有血絲。

林大太太恍惚用盡了身上的力氣,倒了下去,林珏現在也沒有辦法責怪她,反而吩咐喜寶,“大伯母精神有些恍惚,你讓大嫂請個大夫過來看看。”

喜寶見林大太太把林珏弄得手上全是青紫,吓了一跳,大太太病了這麽久怎麽還有這麽大的力氣,見大太太臉色确實不好,吩咐去找了大少奶奶過來。

林珏這才帶了青雁回了自己的院子,被太陽一照,才發現冷汗已經浸透了衣服,那句你怎麽不去死,才是大伯母一直想說的話吧。

在大伯母眼中自己就是那個搶了自己女兒夫君的人,而那個人還是害死自己女兒的兇手,這種執念也不知是怎麽形成的,莫非是着了魔!

唐氏聽說這個事情的時候已經快到晚上,來林珏的院子看她。見林珏手上的青紫雖然已經上藥,可還是明顯的駭人。

唐氏又是心疼又是氣,急得掉下淚來,“你大伯母怎麽下這樣的狠手。”

“只是看着吓人,其實并不疼。”林珏忙放下袖子,拿衣袖遮住了。

“怎麽就鬧成這樣?莫非是你說錯了話?”唐氏問道。

“大伯母把我認成了大姐,一時激動,才這樣的。”林珏自然不能讓自己母親知道大伯母今天說的話。

唐氏摸了摸女兒的頭,“居然這樣,以後你少去她院子,要是她在讓人來找你就托病去去罷,省的再鬧出這樣的事情來。”

林珏點了點頭,這樣的事情她也不想再發生了,雖然失去女兒的大伯母很可憐,可自己也是一個母親的女兒,只要受了傷唐氏就急得掉下眼淚來,若是再出什麽事情,自己該怎麽辦。

林珏這天夜裏還是夢到了大伯母,大伯母臉色猙獰,惡狠狠的詛咒她怎麽不去死,吓得她出了一身冷汗,叫了青雁進來,重新換了衣服再睡。

可不管怎樣,眼前還是會出現那惡狠狠的眼睛,當天夜裏林珏輾轉了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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