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一夜紛紛擾擾的夢。
李元憫是在初升日頭的光芒中醒了過來,?他皺着眉拿手背擋着那些刺目的光線,半晌,才慢慢放了下來,?身邊人已經不見了。
他支撐着身體,緩緩坐了起來,?剛一坐定,?小衣裏的有什麽東西滑了出來,拾起一看,是那張畫了地圖的絹布,絹布似是拿什麽特殊的物事浸過,?與平常絹布手感不同,?他指尖婆娑着,?怔忡片刻,?又将它放進了懷裏。
正準備下床,門口光線暗了一暗,一個高大的身影立在了門口。
是猊烈。
寒冬雖過,然春寒料峭,晨間尤是,他卻是光着膀子,?一身緊實的腱子肉上挂滿了汗水,?手中持着一根長棍,顯然是一早起來練武了。
他看了一眼李元憫,?面上沒有什麽表情,?也不說話,只将長棍遞給一旁的仆婦,自顧自拿了一旁幾架上備好的巾子,仆婦已是利索為他備好了熱水,?他沃了一把,馬馬虎虎擦拭了一番,又換了件幹淨的袍子,便要出門而去。
仿若房內沒有他似得。
李元憫徑直下了床,連鞋履都顧不得套,只赤着足匆匆小跑過去,一下便埋進了他的懷裏。
猊烈一滞,渾身僵硬着,半晌,回抱住了他。
李元憫渾身松懈下來,鼻尖一酸,卻是輕聲道:“阿烈,我想你了。”
猊烈面色一沉,牙根聳動,胸膛起伏了幾番,閉了閉目,終究沒有說什麽。
也無妨,便給他一日。
他稍稍氣定,視及那雙踩在冷冰冰地磚上的雪足,當下俯身将他攔腰抱起,放在塌上,朝旁邊使了一個眼色,一旁斂眉屏息候着的仆婦很快上來,伺候着李元憫梳洗。
早膳很快便端上了,比起猊烈素日裏的飲食,桌案上擺的吃食顯然要精致許多,林林總總擺了一桌。
與以往的恹恹不同,今日李元憫的胃口卻好了很多,他将仆婦布的都吃下去了,最後居然又喝了碗藥膳雞絲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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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照料他多日的仆婦顯然很是意外,欣慰地替他端上了漱口的香茶。
辰時一到,随行已候在外面:“主帥,外頭馬已經備好。”
猊烈點點頭,揮退了他,正待起身,鼻尖又一陣香氣迎面撲來,身邊人摟住了他的腰,也不說話,只将臉埋在他的胸口裏面,教猊烈不由咬緊了牙根。
哪裏是什麽君子端方的一方藩王,倒活脫脫像個恃色嬌縱的妓寮小唱,勾得恩客魂不思歸。
猊烈心間惱怒,卻是叫來了随行。
“吩咐曹綱,今日改為例行操練,一切……待明日本帥回營再說。”
“是,大人。”
随行視若無睹應了,匆匆下去。
待随行離去,猊烈臉色便有些不好,他沉着臉,正要開口訓話,眼前人像是怕他說什麽話出來似的,立刻攬住了他的脖子,堵住了他的唇。
又是這樣的手段!這樣脆弱到不堪的手段!也不嫌用多了招人煩!
猊烈當真是惱恨,然看到他微微顫抖的漆黑睫羽,訓斥到了唇邊,卻又咽了下去。
他報複性地摟住了他的腰肢,用力碾弄着他的唇,吞噬掉他唇間的津液,教他只能無力地癱軟在他懷裏,任他擺布。
這個主動招惹他的人終是全線潰敗,只大口大口地喘着氣,猊烈按住他的後腦勺在自己脖頸裏,後悔極了昨夜那般輕易許了他,簡直色令智昏!
許是這樣不滿的警告,那人沒再得寸進尺,只默默地伴着他,也不說話,只溫柔地看着他,仿佛看着另一個人,猊烈一整日都在隐忍與爆發的邊緣徘徊,但若真黑了臉下來,對方又一直用那雙含着水一般的眼睛看着他,看得仔細些,眼中還有令他焦躁的哀求。
猊烈第一次這般自厭,簡直像是個作繭自縛的蠢貨!他匆匆用過午膳,也不等那人吃完,驟然起身大步流星往外走去,想讓人牽了馬來,然小厮候在那裏許久,卻又讓他揮退了去,煩亂之下,幹脆去了書房,盤腿坐在案邊,挑些兵書紀事之類的打發時間。
正一目十行地胡亂翻着,那個披着烏發的人走了進來,這樣冷的天氣,他的披風竟沒有帶出來,只穿着略顯單薄的衫子,他喘着氣,雙頰泛着微微的紅,顯然是到處找尋他來了。
他看見了他,心似乎安定下來,吞了吞口水,提着下擺進來了。
猊烈只當做沒看見,餘光看見對方悄無聲息走到了他的身邊,衣角帶風,一陣冷香襲來,大腿上一重,那人卻像只貍貓一般,将他的腿當成了枕攆,就這般蜷縮着,窩在他的腿間,膽大妄為般自顧自阖上了眼睛。
猊烈忍了半天,直到他抓着他衣角的手悄無聲息垂落,還未想出什麽訓斥的話來。只黑着臉朝着門口的小厮示意了一番。
小厮會意,立刻差人搬了幾個暖爐進來,書房便暖和起來,猊烈畏熱,将大氅去了,頓了頓,又蓋在他的身上。
腿上的人呼吸綿長,似是睡得很沉,呼吸間盡是馨香的氣息,猊烈看着看着,眼皮也重了起來,手肘靠在案上,支着額,居然也這麽睡過去了。
日落西山,夜幕漸漸降臨了。
猊烈一頓,醒了過來,看了看案臺上的漏刻,這一覺竟是足足睡了兩個時辰,簡直是破天荒,正待起身,忽覺腿上有什麽重物,低頭一瞧,暮色中,懷中人已是睜着那雙水洗般溫潤的眼睛自下而上看着他,也不知醒了多久。
猊烈一動,立刻感到大腿麻痹了起來,始作俑者也跟着起來了,他發上的木簪子已不知掉到何處,只披着一頭烏發坐了起來。
腿上着實麻癢難耐,猊烈皺着眉,伸直了腿,正待站起來緩一緩,一雙纖細的腕子伸了過來,為他揉按着。
這雙手顯然沒有多少氣力,尤其猊烈這等皮糙肉厚的,顯然沒有多少效用,反倒是……
猊烈垂眸不語,視及他大腿上來回揉按的雪白雙手,他喉結動了動,立刻移開了目光。
然而已是來不及,為他揉按的人顯然發現了他勃發的異常來。
他揉按的手便停下了。
猊烈利目一淩,幹脆順了自己的心意,一把攬住他的腰,熟練地拉扯他衣裳的系帶。
可眼前人卻是抓着自己的衣襟口,慌忙道:“帶我去一個地方。”
猊烈一頓,格開了他微不足道的阻擋,只繼續剝着他。
耳邊一聲幾近哀求的聲音:“求你。”
***
二人一馬奔馳在夜色之中。
猊烈一路黑着臉不說話,只按着懷裏人的指示往他說的地方去。
他荒誕地連問都不問,便按着他的心意帶他出來了。
色令智昏。
今日他不知是第幾次痛罵自己。
終于到了目的地,一個像是無人光顧的鏡湖。
初春仍是寒重,鏡湖倒映着天上的月華,湖水裏面也是一個粼粼的月,頗有意趣,然這湖雖美,周圍四處卻都是枯敗的草木,凄清得很。
猊烈不知他為何大晚上帶他到了這麽一個不知所謂的地方。
然而眼前之人失魂落魄往前走了幾步,像是很傷心一般:“很美的……這兒合該是很美的……”
猊烈看着他莫名其妙的傷心,不知為什麽,他腦海裏突然浮現了一個畫面,月色下,那人拔去了簪子,晃了晃腦袋,烏發如雪一般散下來,他回頭一笑,像夜色裏的一只豔麗的妖精。
猊烈心間一滞,眼看着那人踉踉跄跄朝着那鏡湖而去。
那一瞬間,不知怎麽的,他心髒劇烈跳動起來,連想都未曾想,疾沖幾步,上前握住了他的手腕。
然而他只是回首看了他一眼,張了張嘴,眼裏全是猊烈看不懂的東西,半晌,卻是反手過來,一把抓着猊烈的手,往密林深處奔去。
一間隐蔽的木屋。
月色永恒地照耀着,撒落一地清輝。
猊烈從未見過這樣的他,他沒有一刻比此刻更加确定他便是一只妖,比起那些讓人沉淪的溫柔,或是任人魚肉的脆弱樣子,眼前這只妖精顯然是要了他的命。
他咬着唇,睫羽帶着濕氣,香露一般的汗從他頰邊滑落,滴在他麥色的肌肉盤虬的胸口,妖極,豔至極。
猊烈神智全無,唯有任他擺布。
在潮水滅頂而來之際,李元憫一把捂住猊烈的眼睛,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了下來,他無聲作着口型。
“阿烈,永別了。”
作者有話要說: 各奔前程去啦!
雖然……但寫老猊的時候感覺好好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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