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19.周日

19.

周日

林序到家時，林女士剛從花房裏出來，身後還跟着個傭人，手上拿了幾支玫瑰。

她視線僅僅在自己兒子身上停留了兩秒，随後回頭和傭人吩咐道：“把餐桌上的換了吧。”

“是。”

傭人拿着玫瑰往廚房走，客廳裏一時之間只剩下了母子倆。

林雅風坐到沙發上，邊問：“今天怎麽回來了？”

林序沒急着坐下，先俯身給林女士倒了杯養生茶，然後話裏帶笑：“這不是回家陪您吃飯嗎？”

林女士嗯了聲，接過兒子遞上來的茶，卻只拿在手上沒喝，慢悠悠地說道：“聽說，你相親去了？”

她的問話在林序的意料之中。

他在單人沙發上坐下，點頭，坦然應下：“是啊，昨天晚上。”

林女士抿了口茶，約莫是有點燙，眉頭微皺，把杯子放下後問：“是你們公司的同事？”

“不是。”林序氣定神閑地坐着，搖了搖頭，沒有其他的動作。

随後，他忽地笑開，眼裏盛滿了細碎的笑意：“對方是我大學同學。”

聞言，林女士掀了眼皮瞥向他，神色淡淡，這一眼卻是略帶深意。

片刻後，她點頭，語氣慢悠悠的：“那倒是巧。”

林序微動了唇，沒開口。

到底是巧合，還是人為，其實母子倆心裏都如明鏡似的。

助理發了簡訊過來，言辭間很急，林雅風讓他随意，自己朝二樓書房去了。

等到事情處理好，她再看時間時，已經差不多過去一個多小時。

阿姨進來送茶，林女士指了指茶幾，随口問了句：“他還在客廳？”

阿姨答：“少爺回房間了。”

她沒再問，應了聲便讓人出去了。

今天天氣晴朗，清城六月的天都很藍，又像是水幕般清明澄澈。

林雅風站在窗邊，看着花園裏被裁剪整齊的灌木叢，那雙與林序最相似的眼眸，深邃卻是平淡。

她知道林序昨天的相親對象是南溪，也知道昨天不是兩人的第一次見面，早在林序回來後他們就見過了。

那一年，随着林序入伍，林雅風後來也再沒見過那個明明被生活壓得彎了腰，可身上卻又透着股堅韌的女孩。

她只在四年前，收到過一筆彙款，二十五萬。

林雅風沒讓人去查彙款人，她知道是誰。

她只和南溪見過兩次面，而這兩次都是瞞着林序的。

年輕的女孩，調查出來的背景簡單幹淨，唯一特殊的一點就是她的父親，無意卷入了派系争鬥中，成了犧牲品。

其實，林女士倒沒想用那些不入流的手段讓小情侶分手，她只不過隐晦地将利弊說給南溪聽，又提出願意資助對方。

但是，她也沒想到南溪會做出那種選擇。

第二次見面還是在咖啡廳。

林雅風到時，年輕女孩已經在了。

她看起來很緊張，雙手握着杯子，語氣微顫：“這二十萬，算是我向您借的，一年，一年內我就會還您。”

她還說，她會和林序分手。

那時候，林雅風有一瞬間的怔愣，看着眼前做出這個決定的女孩，一時間有些看不懂她。

南溪從始至終都握着那個咖啡杯，卻直到離開也沒有喝一口咖啡。

她推開門走出去，站在路口，感受着陽光的溫柔照拂。

身上是暖和的，可心，是冰涼的。

南溪在心底同自己說，她不是拿錢離開林序，她是借錢。

可她自己也清楚，即使後來她再把二十萬還給林序母親，心裏那道坎卻是邁不過去的，不是還錢了就能将事情抹去。

自卑，羞愧，難堪，在那瞬間于她的心底漫延開。

她在沒有驕傲的資本的年紀，也失去了曾經堅持的執着。

南溪和林序分手的事，在清大鬧得轟轟烈烈，乃至他們年輕那一輩的圈子裏都有了風聲。

而南溪在分手同時向林序母親借了二十萬的事情，卻是沒人知道。

除了

許淼。

有時候事情總是那麽的巧。

林女士第一次約南溪到咖啡廳時，因為談的是私事，所以她其實提前包場了。

但第二次是南溪約的，她也沒想到許淼那天竟然也是在咖啡廳。

而且，就在她們後面那桌。

南溪沒被昨晚的相親擾亂心緒，在周日下午将畫好的最終稿發給了甲方。

等收到尾款，看着備忘錄裏一項項被打上勾的需要完成事項，她笑着松了口氣，整個人放松下來。

随後，大腦放空的同時，不免又想到了那人。

南溪的反射弧有點長，此時她才後知後覺昨晚究竟發生了什麽，也才開始細細回想起她和林序的對話。

手機忽然振動。

南溪回過神來去看消息，是林序，發了幾張照片。

他應該是在花房，拍的都是鮮花，她只認出其中有兩張裏出現的是玫瑰薔薇。

lx：【晚上在公寓嗎？】

南溪動了動手指，回【怎麽了】

lx：【附近公園周末有雜技魔術表演，一起去看看？】南溪看着他發來的邀請，一時沉默。

宜居附近公園在做什麽活動，請來魔術雜技等表演，同時沿公園主道還有小型夜市。

據昨晚去游玩了一圈的室友說，公園內的确熱鬧非凡，很有氣氛。

南溪有些許心動，但是內心又矛盾。

她想給自己和林序一點時間，暫時保持距離，好好想清楚接下去兩人的事，而不是這樣随心所欲突然就約會。

她發愣之際，手心又是一陣振動。

李佳：【我提早到啦】

李佳：【晚上一起吃海鮮嗎】

李佳：【明影帝那家，他剛給了我票】

見此，南溪立馬回了個“好”。

随後，又去給林序回複消息，李佳這條消息給了她理由去回絕林序的邀約，盡管她沒顧及這明顯的先來後到。

而另一邊，林序見南溪發來的一長串解釋關于她今晚的活動，雖然自己明明是被拒絕了，但讀着文字，心裏就莫名地有幾分欣喜。

南溪和李佳去的海鮮燒烤在南區中心，正值晚餐點，且這家海鮮燒烤連鎖店正是影帝名下産業，所以雖價格貴得些許離譜，但還是有源源不斷的客源。

若只是普通聚餐，她們平日也不會選在這種店裏。

不過南溪沒想到，影帝明羿竟然也出現了，雖然對方只是過來打個招呼，但見這情況，她倒覺出明影帝與李佳之間有幾分不同。

待人離開，南溪才問：“你什麽時候和明羿這麽熟了？”

李佳聞聲擡眸，正對視上好友眼裏帶笑的神色，她笑了笑：“好歹也是在山溝溝裏一起待了三個月啊……而且他在圈裏向來人緣好，性格也好，就算是不知名的小明星去找他幫忙，他都會幫。”

明羿是圈裏圈外出了名的性格好，就連不看娛樂新聞的南溪也知曉一二分。

不過，她細細一品，還是覺得不對。

“你們就只合作了那部戲？”

李佳點了點頭，待蛋羹入口，她忽地又搖頭。

“下季度有個素人戀愛綜藝開拍，找了我和他……還有其他幾位老師，當觀察員。”

南溪一開始只聽那前半句，驚得眸子突然發亮，等她全說完後又松了口氣，“你說話別大喘氣……我剛剛還以為是什麽戀愛綜藝找你和明羿過去談戀愛組cp呢。”

被她這一提，李佳顯然也意識到自己話裏一開始的歧義，美眸微瞪，聲音不免急了兩分：“那是你在異想天開呢！”

随後，她擡手理了理耳邊碎發，撇了撇嘴道：“最近流量是非多，炒cp什麽的還是算了吧！”

南溪笑了下，又擡眼看她，水眸灼灼，卻是不語。

李佳被她看得心發慌，急切地轉移話題問：“你和林序怎麽樣了？”

南溪嘴角原本勾着的笑一頓，随即眸子半斂。

她不是會與親近人說感情。事的性格，就算在大學時，她偶爾和林序發生拌嘴，也只是自己消化，不會與其他人相言半分。

見南溪不開口，李佳試探着問：“以前的事，說開了嗎？”

李佳雖不知兩人分手的實際理由，但她知道自己這閨蜜當年是口是心非，而林序顯然也不是三心二意之人，所以她總覺得是有什麽誤會在兩人之間。

且南溪和林序當年是清城大學有名的情侶，在娛樂圈都還沒興起磕cp的年代，他們清大學生算是最早一批cp粉，所以自然希望兩人有個好結局。

南溪搖搖頭：“還沒。”

“既然他也已經回來了，你倆不如把事情講清楚講明白，總不能再遺憾五年吧。”正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李佳說得頭頭是道，“人生能有幾個五年啊……”

南溪也知道是這個理，可這曲曲彎彎裏已經包含了太多的事，不僅僅只是句說出來就好，更何況她已經沒了那麽多的勇氣。

等南溪和李佳兩人吃完飯準備走時，明羿突然又過來了，旁邊來了兩位相熟導演，所以他過來是問李佳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

南溪拍拍好友的肩，說：“我去大廳坐會兒。”

李佳點頭，一個“好”字悶聲透過口罩。

明羿看向她，露在外面的一雙眼睛和電視上一樣深邃漂亮：“我讓人準備了水果和茶。”

南溪微笑道謝。

兩人并肩離開。

南溪走到沙發上，拿了本雜志看。

書架上都是地理雜志，不過她只閱讀了兩頁，就被一道聲音打斷了思緒。

“南溪！”那人先是加了一聲她的名字，然後又悠悠加了句，“沒想到你也會來這啊！”

南溪收起雜志，擡頭看去。

是穿着紅裙的許淼，她今日化了濃妝，明豔嬌麗。

這邊沒客人等候，侍者也離開了，所以只有南溪和剛過來的許淼。

許淼在她面前站定，問：“有人請你吧？”

雖是問話，她卻是九分篤定。

南溪嗯了聲，并未多言。

許淼臉上浮現了果然如此的神色：“也是，這裏消費可不便宜，不過我今晚是請部門的人聚餐。”

她說的話沒有錯，沒有什麽可以反駁的，南溪稍稍低頭，再欲去翻開雜志。

不過許淼卻無離開的意思，見這人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心裏氣急。

在前幾日得知林序和南溪又重新見了面，她就開始心慌，怕南溪再一次把林序哥搶走。

許淼環視了眼四周，見沒有人，于是她又上前兩步，聲音特意壓低，語氣裏透着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南溪，既然你當年拿錢走了，現在又憑什麽接近林序哥呢……是你自己選擇的錢，所以，你還有什麽資格留在他身邊？”

南溪手指已經觸及書頁，卻是在聽到她的話後，停頓住。

她擡頭，清水般的眸子裏也翻湧着不明情緒，眼睫不住地上下扇動。

“……你怎麽知道？”

好久，她仿佛才找到自己的聲音。

南溪只覺得自己的心被人狠狠地攥住，然後甩扯，在許淼說出這句話的瞬間，埋藏在心底深處的害怕恐懼随之而起。

那件事，不該有第三人知道的。

許淼見她這副失神的模樣，心情突然好了起來，自以為是找到了威脅她的點。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南溪，你覺得要是林序知道你當年為了二十萬就離開他，他會怎麽想？”

南溪沒有出聲，兩只手緊緊攥着雜志。

許淼低低笑了聲：“林序他啊，肯定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的。”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南溪是借了二十萬，重點在“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