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過分 哥哥去給你捧場

紀瓷坐在前臺旁邊的咨詢椅上, 面對紙和筆,久久沒有動作。

她撐着下颚,手指有節奏地在桌案上輕敲, 該寫什麽好呢...

在今天之前, 她覺得自己是可以把那些喜歡,一直放在心裏的。

她從不奢求什麽, 也并不貪圖對方能夠百分之百地, 将那些情感反饋給她;她可以活在自己的世界裏, 獨自守着那得來不易的關心和呵護。

可就在剛才,紀瓷垂下目光,視線定格在眼前空白的紙張上。

她突然想鼓起勇氣, 想要看一看,想去探知了解他的心意。

離這裏五米左右的地方, 霍骁靠在拳臺邊, 和之前那個剃着板寸的男孩說話, 一身黑衣隐去他滿身的桀骜,張揚和恣意雜糅在言行舉止中。紀瓷可以看見那個男孩的眼神,翹首以盼, 充滿光亮。

她忽然想到了自己。

在霍骁眼裏,她大概也是這樣吧。小心翼翼地整理用詞,害怕說錯話, 瞻前顧後的同時也想要得到他的親睐。

紀瓷不知道她和霍骁還能這樣相處多久。

也許, 當他知道自己喜歡他後,會毫不猶豫地将她推開, 會遠離她會和她斷了聯系,也不會再對她這樣好。

但如果,這些假設都不存在。

如果, 事情會向好的那一面發展呢?

她要不要賭一賭...

紀瓷掏出手機點開日程表,上面紀錄着她這個月的所有日程。

密密麻麻的表單上詳細記錄了每天的課程、休息時間、以及每周的集體活動。她滑動屏幕,指尖在其中某個表格處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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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用手書字體寫着當日要做的事。

除去上課吃飯的時間,當晚還有一項重要的活動。

距離藝考還剩一個多月。一中的藝術課程比培訓班結束的要早,學校會在每年的十一月份上旬,舉行一個藝術生的結業禮。

結業禮上,所有藝術生要根據自己這兩年所學,在晚會中進行畢業演出,其中美術生的結業作品會根據舞臺布景全程展示。

紀瓷表演的曲目上周就已經報上去了。

她想了會,筆帽頂着臉戳了戳,沒有立刻做決定。

猶豫間,餘光看見對面走過來一個男孩。

紀瓷擡起頭,見那個板寸小夥就站在一米開外的地方,倚着櫃臺看着她笑,“你別緊張,三哥讓我過來問問,你寫完了嗎?”

她下意識去摸桌上的紙,“馬上...馬上寫完了。”

怕霍骁等,她沒多考慮,提筆在白字上寫下一行字,匆匆卷起來,用紅色的絲帶系好,遞給櫃臺裏的工作人員。

“謝謝。”

許完願,紀瓷拿了書包往裏走,想去廳裏找霍骁。

站在身後的男孩叫住她,指指樓梯間,“三哥說他在樓下等你。”

紀瓷環顧拳館看了一眼,的确沒見到人。

她跟男孩道了謝,背起書包下樓。

哈雷停在馬路邊上,霍骁垂眸在看手機。

紀瓷跑過去,小喘着氣,“對不起,你等很久了吧。”

他收起手機,看了下腕表,“不久,五分鐘。”

“送你回去?”

“好。”紀瓷帶好頭盔,跨上車。

哈雷穿梭進車流之中,十五分鐘左右到達目的地。

下了車,紀瓷把頭盔遞給他,發現摩托車的右把手上,放着個蛋糕盒。霍骁注意到她的視線,拎過盒子送到她手邊,“在拳館附近的蛋糕店買的。”

紀瓷受寵若驚,“謝謝。”

“生日快樂。”他笑着說。

紀瓷怔住,捧着蛋糕盒的手收緊了些,垂下視線,“...謝謝。”

這是九年來,她最開心的一個生日。

“不早了,快回去吧。”霍骁發動摩托。

她忽然叫住他,“哥哥。”

“嗯?”

紀瓷咬唇,下定決心開口道:“下下周我們學校有個晚會,你能來看我的畢業演出嗎?”

“下下周...”霍骁似乎在考慮,“晚上?”

“嗯。”

“行,到時候哥哥去給你捧場。”

紀瓷這幾天除了吃飯上課,基本上都待在琴房。

她獨來獨往慣了,對他人的情緒有時候并不是那麽敏感。

比如說,楊櫻自從上次提前從A市離開,回來之後幾乎沒怎麽和她說過話;又比如,顧成禹有時候和楊櫻說着話,看見她過來,會立刻就把頭轉過去,明顯不想理她的樣子。

這種情況,直到這周周考,紀瓷長時間和兩人相處在一起後這才發覺。

楊櫻和顧成禹好像都在躲着她。

楊櫻的理由比較好理解。雖然不是有心的,但到底是她撞見了楊櫻那晚的表白,楊櫻不想理人也情有可原。

至于顧成禹...

回來的時候還是好好的,紀瓷也想不通到底哪裏得罪他了。

她不想幾個人的關系都這麽不尴不尬的,于是這天下午,趁着好不容易得來的一節體育課。

自由活動以後,紀瓷把顧成禹拉到健身器材這邊。

“你最近是不是對我有什麽意見?”

她抓着雙杠的一端,一點不繞彎子,直接問他。

顧成禹卻被她這态度弄得一愣。

他撇開視線,“...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你明明聽得懂。”紀瓷走近幾步,挪到雙杠中間,顧成禹就靠在另一根圓柱末尾。他連看都不想看她,由于她的靠近,他整個人都往外挪了一步。

“......”

紀瓷知道直接問大概是問不出什麽了。

只好站在原地,誠懇地說:“可能我說的某些話或者某些動作,無意之間傷害了你,但我不是有心的,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顧成禹眉頭突然蹙緊,聽到這話,下意識問她,語氣很沖:“你憑什麽跟我道歉?”

說完,他似乎也覺得這樣不妥,強迫自己的情緒變得柔和了點,臉還是臭,“沒必要。”

紀瓷沒什麽與別人交往的經驗,也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說完了。

見他的情緒沒有改善,反而越弄越糟,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

兩個人就這麽站了一會,誰也沒有說話。

紀瓷求和無果,覺得自己可能應該回去再想想辦法。她看了一眼顧成禹,讨好地問:“你想去打球嗎?”

“......”顧成禹偏頭,不理她。

“那我去了?”

“......”

紀瓷抿唇,走下臺階,準備去看班上的女生打球。

男孩卻在背後叫住她,“喂。”

她回頭。

“你是不是和——”顧成禹的身體緊繃着,眼神不挪分毫地盯着她,說到這裏,他忽然一頓,如同難以啓齒般,最終還是放棄了,“算了,沒什麽。”

紀瓷張了張嘴,話沒問出口。

身後有人喊了顧成禹一聲,陸知洲從球場那邊跑來,抱着籃球問他:“五缺一,來不來?”

顧成禹點頭,越過紀瓷沒再看她,“走。”

“你先去,我上個洗手間。”陸知洲把球抛給他。

紀瓷看着顧成禹的背影,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鬧別扭了?”陸知洲問她。

“嗯,他好像在生我的氣。”

“是嗎。”陸知洲叉腰看着球場,顧成禹正把一個球投進籃筐,他話裏意有所指,“我看未必。”

紀瓷追問:“你知道他是為什麽?”

陸知洲舒了口氣,笑了,“大概只有你不知道吧。”

那天的談話結束後,紀瓷到底也沒弄明白顧成禹生氣的點在哪。

陸知洲撂下那句話就走了,弄得她更是一頭霧水。

不過她最近沒時間把心思花在這上面,結業晚會的時間定在下周六晚上七點,紀瓷除了要去琴房練琴,上完課後還要抽空去禮堂彩排,時間緊得不能再緊,腦袋裏除了數學公式就是琴譜和弦,一點多餘的空都擠不出來。

連續一個月左右高負荷的運轉,紀瓷這幾天明顯有些疲累,上臺彩排的時候,已經背得滾瓜亂熟的譜子連續錯了好幾個。

雖然辛苦,但只要想到這次演奏會被霍骁看到,她就覺得一切都值得。

很快到了周末。為了晚上的演出,紀瓷幾乎周六一整天都待在禮堂裏,只有中午吃飯的時候,出去透了透氣。吃完飯回來,又接着排練。

晚會開始前,她給霍骁發了條短信。

跟他說七點之後,學校可以直接進來,她可能沒空去門口接他。

卻并未收到他的回複。

一直到晚上七點。

她的節目被安排在第七個,和另一位彈鋼琴的女生合奏一首曲目。臨上場前十五分鐘,紀瓷在舞臺幕邊往下看了眼,禮堂的座位被來看演出的父母和學生占滿,校領導和藝術課老師坐在前排觀演。

她把幕簾重新拉好,心情有點低落。

霍骁沒有來。

“嘿!”身後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和她一起合奏彈鋼琴的女生,“你等的人還沒來嗎?”

“嗯。”

“現在還早,不如你去禮堂門口看看吧。”女生很好說話。

紀瓷猶豫着:“可是現在快上場了。”

“沒事,我盯着呢,你去看看,到了我叫你。”

“謝謝你。”

紀瓷沒耽擱,拿了手機跑到禮堂門口,直接給霍骁打了個電話。

嘟音一聲一聲,把她的心都攪亂了。沒有人接。

她翻到付燃的手機號,撥過去,也沒通。

心瞬間沉下來。她又在門口等了一會,每個走上樓梯進禮堂的人她都仔細看過,沒有見到那張熟悉的面孔。

“紀瓷!——”女生提着裙擺在門口喊她,“到我們了,快。”

紀瓷往回走,眼神仍依依不舍地望着門口。

女生把她拉到後臺,好心安撫道:“打起精神來,說不定你等的人很快就來了呢。”

紀瓷放下手機,拿起身邊的小提琴,拍拍臉,強行讓自己回到表演狀态,“走吧。”

大幕拉開,禮堂掌聲雷動。

人群中,卻沒有他的身影。

紀瓷用百分之百的專業度圓滿完成了這場演出,并在最後校委的評選上,榮獲了“最佳表演獎”。

晚會的最後一個環節是頒獎,她沒有去,讓彈鋼琴的女生代替上場,自己連衣服也沒換,跨上琴包跑出禮堂。

左手緊握的手機屏還亮着。

就在五分鐘之前,她收到了來自付燃的短信。

——“妹妹,三哥家裏出了點事。”

——“他讓我告訴你一聲,你今天的演出他看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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