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過分 喝醉酒的男人,很危險
紀瓷到路邊攔了輛車, 報出地址後,手機上又進來一條消息。
3:注意安全。
這條上面,是霍骁剛才發來的定位。
手機在路燈游移過去的光線中閃爍着, 紀瓷看着窗外經過的街景, 只希望車開得能再快一些,不管那個願望他看沒看見, 此時此刻想見他的心情都變得無比強烈。
計程車在音樂學院大門邊停下, 紀瓷跑過十字路口, 快到便利店的時候,她打開手機,順着手機上的路線往定位那裏走。
最後, 在便利店左側的巷子前停下,純黑色的哈雷仍然停在巷口。
羊腸幽深的一條小巷, 白天看的時候已覺狹窄, 裏面除了人經過的空間還擺放了不少各家零零碎碎的雜物, 天黑下來沒有燈照根本寸步難移。
紀瓷打着手電筒往裏瞧,巷子口往裏走五米左右的地方放着一條長凳,舉目往遠處看, 除了昏黃的照明燈,就剩下居民樓裏顯現的零星燈火。
不仔細看的話,會完全忽視在那光線底下坐着的身影。
紀瓷猶豫着往裏走。
經過石凳的時候, 陷入黑暗的雙眼已經逐漸能夠适應。
她腳步加快了些。由于着急右腿不知道碰到了什麽, 忍不住抽了口涼氣,緊接着, 她看見了近在咫尺的霍骁。
他靠牆坐着,一條腿彎曲,右手搭在膝蓋上, 指尖還夾着煙。手機被扔在腿側,旁邊放着三個啤酒瓶、以及抽完的幾節煙頭。
手電筒刺眼的白光落在他眼睑上,霍骁微微動了下眼。
紀瓷連忙把燈關上,在他面前蹲下來。
她從未見過他這幅樣子,卸去滿身的桀骜,眉眼間凝着頹喪與低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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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滿肚子的話全堵在了喉嚨口。
見狀,霍骁把指尖的煙掐滅,低緩地笑了聲,聲音如同被砂紙磨過般:“吓到你了吧。”
紀瓷搖搖頭,她垂下眼,在思考什麽。
這幅樣子落在霍骁眼裏,他以為在小姑娘生氣,輕聲解釋道:“沒能去看你的演出,哥哥給你道歉。”
紀瓷沒說話,如果不是他現在提起來,她已經快把這件事忘了。
她盯着面前那三個酒瓶,過了一會,問了句毫不相關的話:“哥哥,你還想喝酒嗎?”
“嗯?”
她擡眸,解釋:“我滿十八歲了,如果你還想喝的話,我可以陪你。”
霍骁一頓,視線轉而移到女孩臉上。那純淨而倔強的目光就這麽猝不及防地迎上來,不知不覺将人的呼吸攪亂,讓人無法拒絕。
見他不回,紀瓷以為他答應了,擅自起身,“那我去買。”
突然,手腕被冰涼的手握住。
她被那力道拉了下去,上身不受控制地往前移,意識到要撲下去的時候已經太晚,重心霎時不穩,腰間被男人的大掌托住。
等她回過神來的時候,紀瓷發現自己整個上半身都趴在霍骁身上。
“......”
也許是灌了酒精的緣故,霍骁看她的眼神不再那麽清明。
紀瓷仍然能聞見他身上清淺的薄荷香,引人入迷。她紅着耳尖想站起來,腰肢卻被男人重新用力攬了回去。
她擡頭,對上那雙眼。
霍骁同樣在看着她。
慢慢地,男人的氣息靠近了些。
紀瓷屏住呼吸,她無法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只能拼命壓制自己的情緒,好讓心跳的聲音不那麽凸顯。
就在她以為他要親上來的時候,雙眼忽然被一只冰涼的手覆蓋住。
“啧。”霍骁的聲音就在耳廓,克制而疏離,似乎強行壓抑着某種情緒,“...小孩,以後不要用這種眼神看男人,尤其是喝醉酒的男人,很危險。”
禁锢在腰間的手随後放開。
紀瓷手撐在地上,站起來,故作輕松地拍了拍裙子上的灰,“知道了。”
想到剛才心裏還殘留着幾分期待,她捏了下大腿,強迫自己從色令智昏的狀況裏走出來。
被這麽一鬧,霍骁也清醒了些,“不早了,送你回家。”
他拿了手機跟着起身,又彎腰把那幾個空酒瓶拎着,給紀瓷打了亮,讓她先走。
兩人出了巷子,霍骁走到便利店裏放酒瓶。
紀瓷跟着進去,坐在窗邊的凳子上等。
沒一會,霍骁從收銀臺裏出來,手上多了盒創可貼。
“?”紀瓷眼神懵懵的。
他嘆了口氣,在她身邊蹲下來,打開創可貼的盒子,取出一片,替她貼在傷口上,“腿刮傷了都不知道。”
紀瓷垂着眼,不自然地拉過紗裙,把腿蓋好。
霍骁在路邊攔了輛計程車,把她送到家門口。
一路上,紀瓷都在糾結要不要安慰他,但她并不知道霍骁家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禀着不想被他讨厭的心理,紀瓷最終還是沒有開口摻和他的家事。
直到快下車前,她想到一件目前比較要緊的事。
“那個...”紀瓷握着他從便利店給她買的酸奶,猶豫着問,“我上次在拳館許的願望,還可以收回嗎?”
霍骁左手撐着窗沿,聞言側眸,“怎麽。”
“我想要回來。”她說。
“為什麽,不想實現了?”
紀瓷看着他好一會,想說點什麽,最終還是放棄了。
腦海裏有個聲音不斷在響——
“你知道他跟我說了什麽嗎?”
“他說只把我當作顧成禹的同學,在他的心裏我就是個小妹妹。”楊櫻的話一字一句像針一樣紮進她心裏,“紀瓷你聽懂了嗎?我們和他之間的距離相差太大,被當作妹妹的不止我一個,你也是。”
......
她收回眼不再看他。
紀瓷的聲音變得有些低,像是已經得知了結果般:“實現不了的。”
霍骁的目光仍落在她身上,思量後,他沒再問為什麽,只當小姑娘又有了別的想法。
過了幾秒,他應下來,“行,下次拿給你。”
說話間,計程車已經穩穩停在小區門口的公交站臺前。
紀瓷說了句“謝謝”,開門下了車。
像放心不下似的,剛關上門,她又彎下身子,在窗沿邊問霍骁:“那張紙上寫的願望,你還沒看吧?”
聞言,他輕挑了下眉,表情變得饒有興味起來,“怕哥哥看見?”
“...嗯。”頓了幾秒,紀瓷坦言,誠實道:“有點。”
霍骁原本還想逗她幾句,看小姑娘這麽認真的表情,沒忍心說出口,只點頭,“行,哥哥不看。”
紀瓷神情緩和些,彎唇笑了下,“謝謝,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到家發消息。”
“好。”
*
等紀瓷的身影走進小區。
“師傅,走吧。”霍骁收回視線,眼底隐匿的笑意這才悉數散去。
他靠上椅背,下巴稍稍上揚,眉間纏着令人陌生的冷淡,緩緩阖上眼。
似是疲倦極了。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這位相貌極佳的客人幾眼,忍不住問:“先生,剛才那位是你妹妹吧?”
霍骁沒說話。
司機倒是個自來熟,見他不搭腔,以為是默認了,跟着感嘆,“你爸媽福氣好,生了你們這麽俊的一對兒女。
我老婆啊天天在家吵着想生女兒,可我長成這樣,你說女孩生出來萬一以後要是沒人要我上哪哭去?...”
“不是。”
司機還在說話,後面人出聲的時候他沒聽着,“啊?”
霍骁緩緩睜開眼,神色攏上不耐,又重複了一遍,“她不是。”
不是?不是什麽...
哦對,不是妹妹。
“......”司機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餘光注意到男人的不悅,老老實實從後視鏡上收回眼,沒再繼續訴苦。
拜司機所賜,在接下來的時間裏,霍骁又想起了紀瓷。
想起女孩蹲在地上看着他的樣子。
想起她明明有話想說,卻只是問他還想不想喝酒,她可以陪他一起。
想起她輕柔的呼吸,細膩的手腕,以及...盈盈一握的細腰。
霍骁閉了閉眼,嗤笑一聲,往常喝個一箱啤酒都不會醉成這樣。這回不僅醉了,還沒皮沒臉想吃人家小姑娘的豆腐。
真是不像話。
他自我譴責一番,繼而坐起來,從外套內兜裏掏出一個小木盒子,放在手裏轉了幾圈,沒有打開。
霍骁猜測紀瓷可能會許的願望。這個年紀的小女孩喜歡的東西無非就是那些,相處下來,他發現她和別人不太一樣,除了小提琴和音樂之外,很少對其它的東西感興趣。
喜歡的、想要得到的東西...
他低喃了句,腦海裏不知怎麽,冒出付燃曾在酒吧說過的一句話——
“...他說紀瓷有喜歡的人了。”
霍骁淺淺勾唇,胳膊擱在窗沿邊,手指抵在鼻尖下摩挲着。
聯想起紀瓷緊張的神情,他眼底的光淡了些,意味不明地眯了眯眼,得出一個結論。
小姑娘這是想談戀愛了啊...
*
司機把霍骁送回便利店門口。
他下車時,手機上剛好來了電話。
霍骁沒管,去店裏和同事交待了聲,打算回去沖個澡,再回來交接班。
從旁邊那巷子口進去,順着剛才喝酒的地方往裏走個兩步,樓梯口上去走三層,就是他在這租的房子。
一居室。進門右手邊是廚房,左邊是洗手間,經過一扇隔門,裏間是卧室,帶了個小陽臺。
屋裏倒是幹淨。由于主人晚上經常不在家,床鋪整潔得像沒人住過一樣,空氣裏沒什麽人氣兒,那感覺跟家具城的樣板間有得一拼。
關上門,把鑰匙放在一旁。
霍骁從櫃子裏拿了換洗衣物,簡單沖了個澡。
出來的時候,手機仍在震。
陸峰連續給他打了好幾個電話。
霍骁接通,走到窗邊把窗簾拉上,房間徹底暗下來。
電話裏的男人不知說了什麽,他應了幾句,從無反駁。
五分鐘左右,那邊挂了電話。
陸峰這安慰來得并不遲,足以讓霍骁想起幾個小時前發生的很多事情。
消毒水的氣味充斥着整個走廊,白得刺眼的房間裏,冰冷的儀器立在陽光裏發出“滴...滴...”的聲響。
氧氣面罩上的白霧遮住了季慈說話的口型,他卻能聽得一清二楚。
那種語氣,近乎于懇求。
如同一個落在懸崖邊的人,攀附在岩石上的那只手堅持到終于沒了力氣,她想被推下去,一了百了。
霍骁閉上眼。
季慈殘喘的聲音仿佛就在耳畔。
“算我求你,幫媽媽個忙,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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