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着迷 不要再自己一個人扛

夜幕将臨, 霓虹燈光點亮城區的每一個角落。

八點檔的電視劇放完兩集，紀瓷靠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哈欠，電視上開始播放長達五分鐘的廣告, 她揪過身邊的一個抱枕, 漫無目的地拍了兩下，眼神時不時往斜後方的書房看去。

從剛才到現在, 霍骁接了不下三個電話, 每次的通話時長都在四十分鐘左右。進書房前, 他給她倒了杯熱水，現在水已經喝完很久了，人還沒有出來。

紀瓷理解他工作忙, 雖然心裏還惦記着刺青的那個事，卻也只是忍着好奇在門口等着, 并沒有打算過去打擾他。

她偏頭看向擺在茶幾上的數字時鐘, 顯示着22:05的字樣, 接着按下遙控器繼續轉了兩個臺。

不知道是困了還是因為覺得無聊，紀瓷忍不住捂住嘴又打了個哈欠，拉過抱枕攏在懷裏, 屈起腿，讓下巴抵在軟乎乎地枕頭上，目光不再被電視吸引, 而是在房間裏四處轉了轉。

在這裏住了兩次, 這次又和上次的感覺不太一樣，室內空曠安靜, 電視裏放着晚間檔的娛樂節目，主持人和嘉賓的嬉笑聲不絕于耳；身後有燈光從未關嚴的門縫裏露出來，伴随着男人或沉緩或低啞地說話聲...

整個房間變得有了溫度, 不像是第一次來見到的冰冷地規整感。

幾分鐘後，紀瓷的注意力随着視線遷移，落在距離她不遠、房裏唯二的娛樂設施上。

總統套的硬件布置還算貼心，除了書房有電腦之外，靠近書房的外側還有個類似于秘書臺一樣的桌子，上面放着一臺便攜式的上網本。

陳封這一鬧，她都快忘了明天是樂團在K市演出的第一天。

手機不在，紀瓷沒辦法收到DC的消息，她是第一次離團外出超過24個小時，今天一天的練習也沒參加，不知道帶團指揮現在會不會正在滿世界找她。

“......”意識到這點後，她急忙穿上拖鞋，抱着空了的水杯往書房那邊走。上網本雖然沒有筆記本電腦那麽多功能，但對于紀瓷現在來說也夠用了。

由于手機不在身邊，聊天軟件登錄受限。

她打開網頁，用即時郵箱給Anna發了條郵件。

郵件收到回複要慢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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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瓷坐在桌前浏覽過幾頁實時新聞，界面剛剛跳到津市新聞的那一頁，界面上擡頭的一條報道映入眼簾——“陳氏集團股價下跌，董事長因病住院，集團事務由長子陳譽全權代理。”

她點進這則新聞，看完全文後輕輕蹙眉。

陳氏的變故突如其來，幾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記者在報道中只是很隐晦地提起有關變故的原因，其言辭透露出與陳氏的二公子酗酒賭博有關。

剩下關于陳氏集團後續的事務安排，紀瓷沒有再看下去。

她退出新聞界面，發現還沒有收到Anna的回複，于是拿起桌案上的空杯準備去倒杯水喝。

放在保溫臺上的水壺裏，裝着霍骁兩個小時前燒好的熱水。

紀瓷給自己倒了一杯，又拿了另一只馬克杯，打算給霍骁倒一杯送過去。她邊倒水，腦子裏邊浮現出剛才看見的那條有關陳氏的新聞。

陳譽、陳封...

原來陳封不是陳家的獨子，他還有一個哥哥。

對于陳氏的變故，紀瓷談不上有什麽特別的感覺，她只是覺得這件事發生的時間點有些巧妙，恰好在她被陳封迷暈的當天晚上。

那晚她具體是怎麽回來的、陳封為什麽會放過她、後來又發生了什麽，這些她都不知道。

對她而言，那晚的記憶有一大半是空白的。

但是對陳封來說呢？

紀瓷想着想着失了神，水從倒滿的杯子裏溢出來，她回過神，不再去回憶那些讓她覺得不舒服的事情，抽了張紙巾整理好臺面。

兩杯水一杯放在書房門口的桌上，剩下一杯，紀瓷拿着往書房去。

稍稍推開門，男人的身影靠在辦公桌一側，右腿支在地上，他垂着眸，側臉線條瘦削堅毅，慣常上揚的眼尾斂住幾分，語氣算不上和善，透着不容置喙的威懾力。

有幾句話掠至她耳廓，似乎和剛才看過的新聞有關。

——“嗯，陳氏那邊讓老金多留意，這一鬧，估計年前都不會消停了。”

——“他得罪了什麽人心裏也該有點數...我的人，怎麽被別人欺負的，我得幫忙欺負回去。”

那是紀瓷從未見過的，他的另一面。

她在門口愣了幾秒，才後知後覺想到要敲門。

結果，霍骁感覺到門口的動靜，微微側眸，率先注意到她。

那瞬間，紀瓷明顯感覺到他眼底積攢的戾氣全數消散，變成她一直以來見到的溫和慵懶地模樣。他看着她，眼尾揚起來，笑意如往常般溫柔。

他仍在通話中。

紀瓷走回去，本想提醒他喝點水，猶豫幾秒還是沒說，只把水杯放在了離他近一點的地方，方便他拿過去喝。

杯底和木桌碰撞發出一聲細微地響動，霍骁注意到她的動作，伸過左手握住背把，在她面前喝了一大口。

紀瓷微微彎唇，沖他無聲地做了個口型，“那我先出去了。”

“好。”霍骁點頭，電話那邊的人還在說話，他随口應和着。

她走到門口，回身将門帶上，房門閉合的一瞬，裏面的人回望過來。

＊

紀瓷回到門口的小桌前，喝了口剛倒的溫水，看着實時刷新的網頁發了會呆...霍骁說的那個陳氏，是她知道的那個嗎？

如果是，那陳氏的變故，會和他有關嗎？

網頁刷新後，收件箱裏出現一封新的郵件。

“......”她回過神來，沒繼續往深了想。

Anna的回複簡單粗暴，紀瓷甚至能想象到她說話時的語氣。

［Josie！感謝老天爺你終于回複我了！你的手機落在房間裏了，我到處找你都找不到。指揮說你請了一天假，你是生病了嗎？］

她把Anna的消息翻來覆去看了兩遍，總結出幾個關鍵詞。

這才弄明白，原來已經有人替她請過假了。

紀瓷抿唇，指尖移動到鍵盤上，回複郵件。

［嗯，有點事情要辦，不用擔心。我會回去拿手機的，明天早上見。］

［那就好，明天見。］

聯系完Anna，擔心的事情得到解決，紀瓷渾身松泛下來，困意更加濃烈，她拿了霍骁先前準備好的換洗衣物去側卧的浴室沖澡。

二十分鐘後從浴室出來，感覺到書房的人聲好像停了下來。

她離開房裏往書房走，推開門，卻見書房裏的燈是暗的。

“叩叩...”陽臺邊傳來動靜。

紀瓷回眸看過去，霍骁正倚在陽臺邊的拉門旁看着她，剛剛屈指敲門的手中夾着一支煙，“洗完了？”

“嗯。”她眼神一亮，“你忙完了？”

他點頭，摁滅煙頭，沖她招了招手，“過來。”

她往陽臺走，身上穿着霍骁買來的家居服。

“還挺合适。”他眼尾輕勾，将她頰邊的碎發攏至耳後。

紀瓷鼻尖嗅到一股很淡的煙草香，混合着薄荷清冽的味道，讓人安心。

“我剛剛和Anna聯系上了，是你替我請的假嗎？”她問。

霍骁關上陽臺的門，伸手拿過沙發上的毛毯給她披好，“嗯，你需要好好休息。”

“我昨天...是不是讓你擔心了。”

他看她一會，眸底的暖意真實而誠懇，“想聽實話嗎？”

“想。”

霍骁嘆了口氣，伸手将她攏入懷中，紀瓷聽着那胸腔中無比清晰的震顫，“我很擔心，所以不要再有下一次，能答應我嗎？”

聞言，她愣了幾秒，半晌後點點頭，環住男人的腰身，“...我本來以為我可以獨自解決這件事的，只是我沒想到...”

沒想到陳封會對她用藥，沒想到朝夕相處的同事居然會眼睜睜地看着她被人帶走。只要想到昨晚可能會發生的後果，紀瓷心裏就一陣膽寒。

霍骁注意到她的表情，牽過她的手握在手裏，“好了，不想了。”

“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都可以告訴我。”他覆手在她頭頂輕柔兩下，“不要再自己一個人扛。”

片刻後，紀瓷仰起臉對他笑了，環在腰間的手變得更緊，“...我知道了。”

兩個人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困意襲來，紀瓷眼皮發沉，幾乎快要靠在他身上睡過去。

霍骁垂頭，看着小姑娘的睡顏，想起一件事來，“小孩。”

“...嗯？”她用鼻音回答，聲音聽起來軟糯可愛。

他知道她還醒着，把玩着她青蔥修長的手指，問：“你聽見我在書房說的話了？”

紀瓷用僅剩的清醒思緒想了想，“...嗯。”

“沒什麽想問的嗎？”

她睜開眼，撐坐起來，“問什麽。”

霍骁的目光深邃澄明，“關于陳氏。”

這四個字，讓紀瓷将網頁上看過的新聞，和他打電話時說的“陳氏”結合起來，這樣一想，其中的因果關系其實就并不難猜了。

“陳氏的事，真的和你有關？”紀瓷問。

“是。”他沒有隐瞞，坦言道。

她大膽猜測，“...是因為我嗎？”

霍骁看着她笑，目光不躲不避，卻長久沒有說話，久到紀瓷幾乎可以确認他眼神裏的肯定。

這麽說來，陳氏會變成今天這樣，她有一部分間接責任；這麽說，霍骁口中“受欺負”的人确實是她，雖然不知道他用他在用他的方式保護她。

腦海中無數想法翻湧起來，紀瓷靠在沙發椅背上，垂下眸，也不說話了。

霍骁能夠感受到小姑娘的情緒變化，過一會，他低聲問：“不希望哥哥這麽做？”

小姑娘眼睑微動，搖搖頭。

“那怎麽不開心？”

“我怕。”紀瓷頓了頓，老實回答。

“怕什麽。”

她指尖糾結地擰成一團，擡眸看向他，眼神布滿擔憂，“...你這樣做，會不會給你帶來什麽不好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