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完全虛弱

宋栀栀以很快的速度融入了靈祁城中的人類社會。

由于血族天生懼怕陽光，晝伏夜出的她找到了一份非常适合自己的工作，那就是二十四小時便利店的晚班工作，在太陽升起之前，她回到自己租住的公寓裏休息睡覺。

原本宋栀栀覺得人類是一種危險且狡猾的生物，但來到人類社會之後，她迅速喜歡上了人類這個種族，主要是……人類的食物都很好吃。

晚上十一點，宋栀栀抱着一杯奶茶來到店裏，店內光線明亮，一個修長的身形被頭頂的白熾燈照着，投下一片陰影，這是宋栀栀的同事，名叫裴翊，在不遠處大學裏就讀古生物基因研究專業，來便利店上班勤工儉學。

宋栀栀低頭吸了一口奶茶，利落地與裴翊交接班。

“晚上吃飯了沒？”裴翊背上背包問宋栀栀道。

這些日子來，即便江影的鮮血非常管飽，但宋栀栀也還是感覺有些餓了。

人類的食物對她來說只有味覺的享受，并不能給她帶來賴以生存的能量。

所以宋栀栀乖乖搖了搖頭：“沒有吃。”

“這個吃嗎？”裴翊将貨架上擺放着的培根三明治拿過來刷了錢付賬，放到微波爐叮了兩分鐘，遞給宋栀栀。

二十出頭的年輕男大學生面容俊朗，對着宋栀栀的臉有微微的紅。

宋栀栀有些不好意思地接了過來，拆開包裝一小口一小口地咬着。

“謝謝，好吃。”宋栀栀對他說，她吃這玩意也就滿足一下味覺的享受。

真要吃飽的話……

宋栀栀舔了舔唇，望向面前高大男子的脖頸，她其實也不是沒有想過在路上抓個人過來吸兩口血充饑，但是現在的人類都太強了，體能比她這個初生的血族要高上很多，她根本打不過。

看着裴翊離開的背影，宋栀栀清楚地聽到了自己的肚子傳來了“咕咕”的一聲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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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把手裏的三明治吃幹淨，又喝了一大杯奶茶，卻還是無法填飽她胃裏的空虛。

初生的血族宋栀栀認真整理着便利店裏貨架上的商品，遇到了進入人類社會以來的第一個生存難題，她該如何去找食物。

而此時，同一座城市裏，位于靈祁城正中央的莊園占地寬廣，地勢極高，足以俯瞰整個靈祁城。

這是執政官江影的居所，此時他坐在會客廳內，私人醫生手裏拿着關于他傷情的分析報告，表情嚴肅。

“執政官大人。”程醫生把手裏的傷情報告翻了個頁，“您在收複衛星城時的那一戰中的傷情并不嚴重，只要調養一年便可以恢複。”

江影察言觀色的能力極強，他觀察程醫生的表情，便知道此事并不簡單。

“還有什麽？”他冷聲問道，薄唇蘊着些蒼白顏色。

“只是在這養傷的一年內，每個月您都會有一天進入完全的虛弱期，以便身體進行自我修複，治療傷處。”程醫生對江影認真說道，“執政官大人，您在進入虛弱狀态時，對于旁人的排斥力很強，只要是精神力略強些的人靠近您，雙方都會有損傷，這是問題棘手的關鍵，在您進入完全虛弱的那一天，您居住的地方不能派有警衛把守，因為這會擾亂您的自我修複進程。”

江影聞言，沉吟片刻，只平靜說道：“平時這裏也不需要警衛，若是因為我的狀态增加人手。反而奇怪。”

“我也是這麽認為。”程醫生推了推眼鏡說道，“所以執政官大人，我建議您在進入完全虛弱狀态的那一天還是如常，一般的敵人入侵應當也無法對您造成威脅，您強大的精神力足以絞殺入侵者。”

“嗯。”江影理解了自己的傷情，淡淡應了聲，長睫微垂，還是一副平靜模樣。

“根據您身體的代謝周期，您進入虛弱狀态的那一天是每月的朔月日，就是幾乎看不到月亮的那一天。”程醫生提醒道，“靈祁城很安全，執政官大人您可以安心養傷。”

江影應了下來，将程醫生送走，這偌大的別墅裏又是一派冷清。

他的表情冷漠，孤身一人走進了書房裏，距離程醫生所說的朔月日，還有不到一周時間。

宋栀栀覺得她一定是世界上最能忍的血族，因為饑餓的狀态下，她足足忍耐了快一周。

夜裏去便利店上班的時候，宋栀栀一手扶在路邊的路燈杆子上，看着在她身邊來來往往的人群，忍不住舔了舔唇。

她的身邊都是食物，但她一個都打不過。

貿然出手，她肯定會反過來被撂倒，然後被扭送到警衛廳去，最後淪為人類實驗室裏的研究品。

宋栀栀想想便打了個哆嗦，強自忍下自己的饑餓感。

她來到便利店裏，裴翊已經提前替她将收銀臺收拾好了。

在極度饑餓的狀态下，缺少維持日常行動能量的宋栀栀甚至露出了些許身為血族的特征。

她的臉色蒼白，在店內白熾燈的照耀下顯出些可憐模樣來。

裴翊一眼就發現了她的不對勁。

“栀栀，你怎麽了？”他站起身來問道。

宋栀栀鼓起了臉頰，搖了搖頭，她每天紮的都是丸子頭，用來包住她頭頂那朵拔不下來的栀子花。随着她搖頭的動作，她頂在腦袋上的丸子晃了晃，看起來倒有些可愛。

“晚上又沒吃飯了？”裴翊關切問道。

宋栀栀點點頭。

其實自從她蘇醒過來之後，在長達近一個月的時間裏都沒有進食。

宋栀栀總算是明白她的同族是怎麽被自然淘汰的了，他們的食物變得越來越強，就算是血族也無能為力。

“三明治吃嗎？”裴翊問。

宋栀栀輕聲說道：“不吃。”

“關東煮吃嗎？”裴翊繼續問。

宋栀栀本想拒絕，但關東煮實在太過美味，于是她點頭：“吃白蘿蔔。”

裴翊給她盛了一碗，宋栀栀低頭啃白蘿蔔，但肚子裏的空虛感愈發強烈。

宋栀栀拿着手裏的簽子紮着碗裏的食物，甚至沒敢擡頭看裴翊。

她怕她一看到如此近距離的人類就會忍不住撲上去。

“你看起來狀态不太好。”裴翊看着她說道。

“有點餓。”宋栀栀小聲說，她催裴翊離開，“你快下班回宿舍吧，再晚點學校門禁該關了。”

裴翊一拍腦門，這才想起來，又叮囑了宋栀栀一遍讓她多吃點，這才離開。

宋栀栀仰頭把碗裏關東煮的湯喝了個幹淨，有了溫暖的食物進入肚子裏，她那種快要忍耐不住的饑餓感才緩了半分。

但這碗關東煮也只是讓她撐到了下半夜，淩晨兩點，深夜便利店裏的客人越來越少。

宋栀栀的手撐在收銀臺上，勉強站了起來，她無法再忍受下去。

再不吸點兒血，她就要餓死了。

宋栀栀知道除了從人身上還能從哪個地方拿到人類的鮮血，那就是醫院的血庫，但這地方都有專人把守，還有好幾重物理防禦。

在極度饑餓的情況下，宋栀栀決定铤而走險，因為血族的隐匿能力很強，從人類眼皮子底下潛行是她的拿手強項。

宋栀栀從包裏抓了幾張紙幣塞進口袋裏，這是她半個月的工資，她心想她不能偷別人的東西，錢還是要留一點的。

帶上了東西，宋栀栀給便利店老板留了個言請假，關了便利店大門，準備出發。

夜裏的街道冷清，宋栀栀心懷吃一頓晚飯的雄心壯志，從口袋裏掏出了手機。

打開地圖軟件，定位最近的醫院，宋栀栀順着導航飛了過去。

她的身後展開一雙黑色的雙翼，在她飛上天空的那一剎那，她的身形瞬間融入了周遭的環境中，幾乎沒有人可以發現她的存在。

宋栀栀覺得她背後這對黑色的翅膀不太好看，如果以後能力提升，她就可以自己換顏色了。

不過，她飛行的行動有些搖搖晃晃，顯然是體力不支。

血族的隐匿能力無人能敵，宋栀栀竟然成功繞開了警衛的巡邏，一路來到隔壁大學附屬醫院儲藏血液的地下血庫門前。

宋栀栀面前的紅外線感應設備密密麻麻，攔住所有的闖入者，她蹲了下來，用不可思議的速度穿越而過。

她的速度極快，眼看着就要穿過最後一道防線，但此時，意外發生，她頭頂上紮着的丸子頭因為她一路跑過來而散亂，原本藏在她丸子頭裏的那朵小小栀子花探了出來。

好巧不巧，這朵小花觸碰到紅外線的光芒。

瞬間，警報聲響起，周圍的警衛包圍過來，宋栀栀眼前血庫的大門啓動應急備案，無情關上。

她往後退去，但警衛配備的粒子槍已經打中她的翅膀，宋栀栀吃痛，許久沒有進食的身體無比虛弱，但也只能逃跑。

在夜裏，她的面容看不清楚，但警衛直接鎖定了她的身形，盡管她憑借自己的隐匿能力躲避了大部分致命攻擊，但右臂也受了傷，鮮血滴落。

宋栀栀不知該往哪裏逃，因為她已經瀕臨死亡的邊緣，不僅僅是因為受傷，還有那致命的饑餓感。

夜色裏，她的紅唇下，已有兩枚尖尖利齒探了出來。

宋栀栀走投無路，只能下意識地往人最少的方向飛去，她飛向了靈祁城中央的莊園。

此時，她仰頭望向天空，夜色很濃，天際無月，正是朔月之日。

宋栀栀闖入江影所居住的莊園裏，身後圍堵的警衛不敢靠近江影的居所，只能作罷。

他們知道，如宋栀栀這樣冒失的闖入者，應該打一照面就會江影殺死。

宋栀栀來到這座寂靜的莊園之中，沒有了四處亂飛的粒子槍，她反而感到有些無所适從。

這裏太安靜，也太安全了。

但這都不重要，宋栀栀已經嗅到了人類的氣息，很香。

她已經被人圍堵至此，再加上威脅生命的饑餓感，所以她大着膽子飛了過去。

莊園外的樹葉沙沙作響，伴随着翅膀拍動氣流的風聲。

靠在房間裏沙發上養傷的江影目光直視前方，即便聽到了聲音，他也無法轉頭，因為進入完全虛弱狀态的他連動一根手指都很難。

此時，有人輕輕推開了玻璃窗，旋身進來之後，又小心翼翼關上。

江影想，這是他見過最禮貌的闖入者。

下一瞬間，宋栀栀奔了過來，白裙的少女闖入了他的視線，亂蓬蓬的腦袋上頂着一朵白瑩瑩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