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不可以死

夜晚的燈火明亮, 從酒店裏離開的兩人身影很快沒入熱鬧的人群裏。

在同一片夜色中，有人第一次感受繁華的夜生活，而有人還在上班摸魚。

宋栀栀坐在便利店的收銀臺後, 托着腮，認真看着自己手機裏播放的電視劇。

都到了下半夜，這個時候客人稀少, 宋栀栀沒什麽事做，就只能摸摸魚來排遣寂寞。

然而過了沒多久，就在宋栀栀看着關鍵劇情入迷的時候，提醒有客來訪的門鈴聲響起。

宋栀栀趕忙收好手機, 直起了身子，目光投向便利店的門口方向。

此時，便利店外站着一高一矮兩位女子，兩人身上都挎滿了各種袋子, 裏面裝着靈祁城的許多商品。

其中一人的頭發是栗色的, 梳成了高高的馬尾, 較平日看上去更加俏皮些。

“這就是便利店嗎？”蘇菡擡頭看着店門口亮起的燈牌，問身邊的助理道。

“是的。”助理點了點頭。

“我第一次來。”蘇菡低頭自語, “我想進去逛逛。”

“小姐，當然可以。”助理提醒了蘇菡一句, “但是再過半個多小時，您要服藥了。”

“正好在店裏歇下來吃。”蘇菡躍躍欲試。

她率先推開了便利店的玻璃門, 此時的宋栀栀已經伸長脖子觀察入口觀察了許久。

宋栀栀不明白, 為什麽外面兩個人進個便利店都要猶豫那麽久。

蘇菡與她的助理走了進來，兩個人在貨架上繞來繞去，也不知道買些什麽。

Advertisement

貨架上的膨化食品與許多包裝精美的糖被蘇菡拿了很多起來，抱在懷裏, 等着待會兒一起去結賬。

宋栀栀坐在收銀臺後暗中觀察，她注意到蘇菡懷裏的東西已經要掉下來了，于是開口提醒了一句。

“那個……在門口有購物籃。”宋栀栀的聲音脆生生的。

“什麽購物籃？”蘇菡擡頭看向收銀臺的方向，她這才發現店裏竟然還有一個人。

她的視線與宋栀栀的目光相撞，蘇菡看到她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姑娘的皮膚很白，在明亮燈光的映照下，似乎有了透明的質感。

但随着蘇菡扭過頭的動作，她懷裏抱着的幾筒薯片嘩啦啦掉到了地上。

身後的助理正待彎腰去拾，宋栀栀便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我來撿。”

她彎腰把那幾筒薯片拿了起來，跑到門口去拿了一個購物籃，把東西丢進去，遞給了蘇菡。

看到她的一系列動作，蘇菡這才注意到了門口放着的購物籃。

“謝謝。”她禮貌地颔首，将購物籃接過來。

一大堆她挑好的食品被放進購物籃裏，蘇菡擡頭打量着宋栀栀，淺棕色的眼眸帶着一絲驚訝。

在這姑娘靠近的時候，帶着一股淡淡的栀子花香，不似某些精心調制出的香水味道，更像自然中生長者的栀子花芬芳。

蘇菡很喜歡這種清新的味道，甚至想要問一問她用了什麽香水。

“你……”蘇菡擡眸，正待說話。

宋栀栀卻先扭頭望向了貨架旁的冰櫃：“還有一份便當，你要不要也買了？”

在這種時候，她還牢記着老板交代的便利店經營準則，要不遺餘力地将快要超過賞味期的食品推銷出去。

本來宋栀栀打算這最後一份便當沒人買的話她就自己買下來吃了，結果大半夜來了一個看起來什麽都買得起的顧客，她馬上想到了推銷。

“便當？”蘇菡沒吃過便利店的便當，她順着宋栀栀的目光看去，微微皺起了眉頭，“是冷的。”

“我可以給你熱，在這裏吃也可以。”宋栀栀積極推銷，“這份便當葷素搭配得當，很有營養。”

這個話術，與她試圖說服江影吃白煮蛋的時候一模一樣。

“也行吧，嘗嘗。”蘇菡點了點頭。

助理走上前來，她想要告訴蘇菡放了一天的便當并不好吃，但看到蘇菡躍躍欲試的表情，她又退了回去。

宋栀栀把冰櫃裏的最後一份便當拿出來，放到微波爐裏加熱，設置好加熱時間之後，她扭頭看到蘇菡坐在收銀臺附近，看着一旁的關東煮，神色有些好奇。

“關東煮。”宋栀栀繼續推銷，“蘿蔔和魚餅都很好吃，你是不是也要買點？”

這關東煮香氣濃郁，蘇菡咽了下口水，她點了點頭：“那就來點蘿蔔和魚餅吧。”

宋栀栀把她挑好的食物盛好，将湯碗遞了過去。

“她不吃嗎？”宋栀栀又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蘇菡身後一言不發、仿佛影子一般的助理，秉承着多賣一份是一份的原則，她好奇問道。

“我不吃。”助理低頭看了眼自己手腕上的表，微笑說道。

她不是蘇菡，吃個普通的關東煮都是第一次。

宋栀栀覺得很可惜，但是看着蘇菡坐在一邊，一口便當一口關東煮，她竟然也有些饞了。

于是她也盛了幾串關東煮，自己付了賬之後，也捧着湯碗貓到收銀臺後慢悠悠吃了起來。

不大的便利店裏很安靜，只有細細的咀嚼音響起，蘇菡注意到了宋栀栀的動作，她直起身子來問道：“你們自己也吃？”

“我吃。”宋栀栀的腮幫子被軟糯的蘿蔔塞得鼓鼓囊囊，說話的語音含糊。

蘇菡見她這模樣，“撲哧”笑了一聲，她沒想到靈祁城中一個普普通通便利店裏的店員也能這麽可愛。

宋栀栀朝她笑了笑，又埋頭開始認真吃關東煮。

沒過多久，守在蘇菡身後的助理聽着手表的滴答聲，時間一過四點，她低聲提醒道：“小姐，該吃藥了。”

宋栀栀表面上在埋頭吃關東煮，實際上小耳朵已經豎起來了，她這才明白了走進便利店裏兩人的關系，她們應當是上下級的關系。

而且吃藥……吃什麽藥，這年頭病人都能在城裏到處亂跑了？

就在宋栀栀胡思亂想的時候，收銀臺外已經響起了從藥瓶裏倒出藥片的聲音。

助理将一粒雪白的藥片倒到了蘇菡的手心裏。

蘇菡拈着這小巧的藥片，笑了笑，狀似不經意地低聲對助理說道：“你說，靈祁城的人如果想要對我不利，調換了藥片豈不是輕而易舉？”

“小姐，我明白。”助理将一個小巧的儀器從包裏掏了出來，将藥片放到上面，能夠探測是否有劇毒物質存在的儀器亮起了綠燈，象征着這片藥裏面沒有任何毒素。

“好。”蘇菡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助理，仰頭将藥片吞了下去，又喝了口礦泉水将幹澀的藥味沖淡。

宋栀栀在收銀臺後看着她們的一系列動作，卻聽不見兩人刻意壓低了音量的交談。

注意到宋栀栀的好奇目光，蘇菡轉過了身子，對她微笑說道：“是不是覺得有些奇怪？”

宋栀栀注視着蘇菡，她注意到蘇菡原本栗色的發尾竟然在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淡了些許。

她呆呆地點了點頭。

“這個病倒不影響日常生活，只是每日都要定時服用特效藥而已。”蘇菡輕聲解釋道，“你看，我已經按時服用了藥物，并沒有什麽事。”

“不服用的話，會有什麽事嗎？”宋栀栀猛然間想起了一些信息，是江影有的時候在書房裏會與政府的人通話，商讨一些事情，她一直以為這是江影在加班，而在江影的通話中，似乎也提起了類似的事情。

“我的頭發會變個顏色，然後身體器官會逐漸衰竭，然後不久之後就會失去生命。”蘇菡低下頭咳了一聲，輕柔地說着自己的病情。

“是……是變成白色嗎？”宋栀栀看着她栗色長發的發尾已經變成了白色，她盯着這簇發尾，小聲說道。

“什麽？”蘇菡低頭，看到她落在肩膀上的發絲已經開始變白。

“小姐？！”助理沖了上來，慌忙将包裏的藥瓶拿出來。

蘇菡面上依舊淡定，她攔下了助理的手：“不用了，他們能調換你手上的，不會只換一片。”

她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另一瓶嶄新未開封的藥：“用這個。”

助理匆忙将藥瓶打開，喂給了蘇菡一片，然而在一片凝滞的沉默中，蘇菡的發絲依舊在慢慢變白，而她的呼吸已經變得急促起來，這意味着她的呼吸器官已經要承載不住她的氣息起伏了。

“這——”助理驚慌失措，她要去哪裏再給蘇菡找一瓶藥出來。

“小姐，我現在去叫救護車。”她急匆匆跑出門外。

蘇菡盯着她的背影，低下頭，呼吸愈發困難，她看到助理在門外打了個電話。

“等救護車來回的時間，我已經撐不下去了，我只有三分鐘時間。”蘇菡輕聲說道。

“小姐……”助理看着蘇菡，語氣顫抖，“我已經叫了救護車了……”

“你真的叫了？”蘇菡勾唇一笑。

她的手指從袖口處的暗袋裏一 摸，正打算将她自己備好的最後一片藥取出來，這個時候，一直目睹着事件發生的宋栀栀撲了過來。

宋栀栀其實在事情發生的第一時間，她就呆住了，很久之後她的大腦才恢複了運轉。

反應過來之後，她的第一想法是，有人要死在便利店了。

而第二反應，她想起了江影在與他人通話的時候，曾經提起過江宜城要拜訪靈祁城的蘇菡病情。

她瞬間明白過來，這個深夜來到便利店的女子就是蘇菡，而宋栀栀知道蘇菡對于靈祁城來說很重要，至少江影不願意讓她死在靈祁城。

——因為江影親口在電話裏說：“不論她的病情如何，她不可以死在靈祁城。”

宋栀栀當然不知道蘇菡還備着一粒真藥，她将蘇菡給抱了起來，在助理詫異的目光中，慌忙說道：“我我我……我速度很快，我可以在三分鐘之內抵達中心醫院。”

“什——”蘇菡震驚，還未說話，她的手指從袖口處的那個暗袋上滑落。

因為這個時候，爆發了無與倫比速度的宋栀栀已經抱着她飛上了天空，身後一對純白色的翅膀展開，因快速飛行時的疾風朝她們席卷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