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九凰山
胖“雲”的出現立刻引起管家的注意,不逃反而主動接近管家,看似笨拙實則腳步輕盈無比。他不和管家正面交鋒,左一下右一下十足的挑釁,見管家窮追不舍,引着管家就往山下跑。
兩人動作極快,眨眼功夫就沒影了。
與此同時,太宰接到先巫院外駐守的下屬傳來的口信,知道逃跑的己熔川已經現身他便不再需要一個無用的啞巴,他立即換了一副口氣,“太蔔既然堅持我就給先巫院一分薄面,還望對此事的定奪不要偏頗。”
“太宰盡可放心。”
“我尚有公務在身,就此告辭。”
“大人請。”
山頂上學生紛紛散去,太宰一行人穿過院庭前往下山的通道,正遇上和小矮子拉扯的展沿。
“肆師大……大人說了你不能離開…”
展沿顧不了那麽多,他擔心好不容易逃脫的胖“雲”再被太宰抓走。想起昨晚被鎖在牆上的胖“雲”可憐的眼神,展沿心裏就不是滋味。
太宰經過時輕蔑的瞟了一眼焦急的展沿,對太蔔說,“先巫院盛名在外,在幾個大國間是王的臉面。若繼續收納這樣的無能無禮之徒,我看前景堪憂。”
展沿聽到聲音猛的扭過頭龇牙咧嘴的指着太宰,恨不得全身是嘴馬上拆穿對方。
這時一只酒壺“嘣”的砸上展沿的腦門,彈落到太宰腳邊。從不遠處慢慢悠悠走過來的老頭朝展沿擠擠眼。
“太宰,太蔔,冒犯了。我這就帶他去重泉交付他人審問。”
太蔔微仰起臉,鼻子輕哼一聲作為回應。太宰彎腰撿起酒壺遞給老頭,手伸一半又收了回去。
“這酒壺……莫非是過去王的賞賜?”
“太宰好眼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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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肆師,不,是前肆師大人,現在日子難得清閑,不過看來您操心的事情還不少啊。”
“謝大人關心,春官知道老夫天生勞碌命閑不下來,特意把先巫院大小雜事都交予我處理。”
“這麽好的酒壺一定要收好,以後恐怕無法再得到像樣的賞賜了吧,唉呀……”眼看要将酒壺放進老頭手中,太宰故意失手打落。
看不下去的展沿盯着太宰的背影忍不住輕聲罵道,“趕快滾。”
話音剛落,太宰膝蓋着地結結實實摔了一跤。展沿見狀捂住嘴偷笑,沒注意手背上崩開條細細的血口子。
“大人當心。”老頭作勢扶起太宰卻只是撿起了酒壺。太宰爬起來不悅的拂袖而去。
面色陰郁的太蔔臨走時有意無意朝展沿看過來,展沿忙擡頭裝作看天上的雲彩。圈着他不讓動的兩個小矮子學着展沿擡頭,漫無目的的四處亂瞧。
“行了啞巴,人已經走了。”
聽到老頭的話展沿垂下腦袋揉了揉發酸的眼睛,對着老頭瞅了又瞅支支吾吾的想跟他說胖“雲”的事,兩只手剛畫出一個大圈被老頭戳了一下腦門打斷。
老頭一雙眼睛比展沿還要狡黠,“稀奇了,我竟然知道一個啞巴要說什麽,想知道他在哪兒你只能跟我走。”說着腳跟輕磕地面。
等了會兒見沒有動靜,老頭面露尴尬的換了一只腳又磕幾下。對老實等在一邊的小矮子擺擺手說,“藻兼我來時見先巫院大廳空蕩蕩沒人管,你們去吧。”
看着神經兮兮的老頭展沿無奈的聳聳肩,一副你開心就好的模樣。沒曾想腳下的岩石突然變得軟塌塌像水一樣。
“總算聽回話,走喽!”老頭長舒口氣,把溺水亂撲騰的展沿使勁往下一摁,帶展沿進了真正的九凰山。
下落中展沿頭發四散飛起,嘴皮子“噗嗤噗嗤”灌風,漲滿的袍子鼓的像癞□□一樣。抓着他脖領的老頭提着展沿像提着個大燈籠,腳步淩空慢踱,飛揚的幾縷胡子透着點仙風道骨的意思。
展沿剛窺見山肚子的全貌,正發自肺腑的驚嘆,“唔!”一張嘴牙花子露的徹底,他連忙捂住。
說好的與神異世界的完美初遇呢。
整個被掏空的山體內壁層樓倒懸,奇樹成林。中間一巨木拔地而起,柯枝或屈盤或舒展,窈窕多姿。巨木上行走的人對從天而降的老頭和展沿視若無睹。
展沿還沒瞧過瘾,被迎面而來的樹冠彈進山岩,在老頭的笑聲中順着山壁內的孔洞繼續亂七八糟的下墜。
突然間周身隔斷了所有聲響變得漆黑一片,正當展沿開始不安的四處抓撓時,老頭推了一把他的後背說,“到喽。”
展沿一個不防四仰八叉的滾進豁然洞開的出口,被一雙大手接個正着。
咦?
正納悶着展沿擡眼瞧見胖“雲”那雙好看的眼睛正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展沿情不自禁的咧嘴笑出一口白牙,麻利的蹦下來圍着胖“雲”比劃問他怎麽逃的。
“引開他們的是我僞裝的朋友飛兼,我一直在這兒……”
在兩人身後的老頭含笑捋着胡須沒出聲。失而複得的大将軍己熔川對于邊境不斷受侵擾的家國意義非凡,早晨見到己熔川時他大吃一驚。
現在己熔川膨大到滑稽的外形像極了随身攜帶的保護層。眼下的情形與其說己熔川能力全失,不如說像經了一位厲害又糟糕的醫師診治,補充過于充盈的治愈力後連同自身能量一起實體化了。
這情況老頭第一次見,一時間不知從何處下手。
己氏兄弟幾人肆師老頭看着他們長大,三子己熔川自幼母親不在身邊因此對外人一向霸道強勢,成長後在軍隊龍虎之輩中更是樹敵無數,縱使有天降之才但他的性情已經成為他前進的障礙。
但眼前己熔川對小啞巴有問必答的耐心模樣老頭真懷疑自己長久以來看走了眼。雖然只是己熔川自己的猜測,可一個小啞巴會跟他的異狀有關?老頭将信将疑。
即便滿果提醒了,但老頭對這小啞巴一點印象都沒有。傻是傻,可唇紅齒白的俊俏小孩自己不應該沒印象,簡直奇了怪了。
剛想到滿果那小胖子,滿果就咕咕咚咚破牆而出,後面還跟着倆尾巴。
“老頭你先別罵我,藻兼們說有重要的事告訴你,我就做了好人……”滿果捂着腦袋滿地亂跑,生怕被老頭打。
“一會兒再收拾你。”老頭故意把手裏的戒尺舞的呼呼生風。
小矮子藻兼一個支支吾吾拽住老頭的衣擺,另一個強拉同伴往後拖。
“別……別拉我,肆肆肆師大人,剛才按您吩咐護送學生時有卑鄙之徒對啞巴使用言靈……”說話的藻兼一臉皺紋聲音卻像個小孩。
“言靈?”老頭心驚,言靈師只有對同類無法造成傷害,若是遭受言靈還能安然無恙的話……他看着活蹦亂跳的展沿面色凝重的問,“你真的不會說話?”
展沿歪着腦袋無辜的眨巴眼睛,十足的懵懂少年模樣。
“言靈師說了什麽。”己熔川抓起藻兼放到桌子上面對面的問。
原本就膽小的藻兼頓時被己熔川吓掉半條命,“……斷……雙雙足……快放放我下去,怕高……”藻兼落地後拽起同伴鑽進洞口迅速逃走。
展沿對己熔川擺手說自己沒事,他的注意力正被靠牆銅盆裏的水吸引住,總覺得從那盆水裏能看見外面的先巫院。
己熔川彎腰從下到上仔細摸索展沿的腿。
“有沒有哪兒疼?”
展沿忙搖頭。
己熔川不放心的又摸了一遍,“別的地方呢。”
展沿又搖頭。
無意中己熔川的拇指撫過展沿手背上的血印子,他瞥見自己的手指随即縮小一圈,很快又恢複原有的尺寸。而展沿手背上的傷口立即消失不見。
被笨重軀體包裹的己熔川心思微動。
藏在桌子底下的滿果眼睛一直繞着己熔川打轉,“好想吃白馍馍……”
“小子你嘀咕什麽呢。”老頭揪住滿果的耳朵把他扔到椅子上。
滿果也不說話,看着己熔川一個勁兒傻樂。
正在這時房門響了。
“大人,遙淼遙森奉命帶啞巴到重泉問話。”
展沿忍不住翻了個白眼,都說是啞巴了還怎麽問話。
“知道了,這就過去。”老頭思索一番對展沿說,“我們一起去,我幫你求個情。”
被一片死水包圍的錐形石屋——重泉,從下到上稀稀拉拉的開着幾扇圓窗。
“啊——”展沿連滾帶爬的沿着滴水的走廊一口氣跑到盡頭,鑽出鐵門淌過漆黑的死水朝對岸奔逃。
“當心。”河這邊的己熔川嘴上雖然這麽說,看展沿跌跌撞撞的向自己跑過來趁機把展沿絆倒。
毫無察覺的展沿一頭紮進石頭堆裏,臉上手上立馬擦傷出血。己熔川作勢扶展沿起來,展沿一把抓住己熔川的手尋求安慰似的捂住臉。
暗中觀察展沿的己熔川印證了自己的猜測,治愈啞巴傷口的同時自己身體的尺寸會短暫回歸正常。己熔川知道極少部分言靈師可以找到甚至造出與自身屬性相合的搭檔——絆,用以承受自身無法承擔的言語反噬。
現在與啞巴的關系像極了“絆”與言靈師,己熔川認為這不是巧合。
這時展沿擡頭,心滿意足的眯起眼睛捏捏己熔川的下巴。他對胖“雲”沒有防備,因此絲毫沒有察覺出己熔川的變化。
展沿被虎背熊腰的眯眯眼審問時老頭不知使了什麽招,總之維持了展沿的“清白”。
倒是後來。
展沿哆嗦着回頭看一眼,底層的窗前現出一個人形,對方烏發及地滿面病容,斜倚着窗口伸出腥紅的舌頭舔了舔手指,随即指向展沿的方向。
就是這人讓展沿吓破了膽。
“五運相錯,疊生疊死,少年你最近可曾遭遇血光之災啊……”
“……啧,過去被碾的七零八落将來又多起伏波折,我要是你我就再死一次,說笑的說笑的別當真……”
一想起剛才那怪人一邊掰開自己的眼睛一邊說出的話,展沿控制不住的渾身打戰。
房間裏老頭看着外面啞巴的狼狽相悠閑的抿了口茶,“子舟你吓唬人的毛病也不能改改。”
窗口的人跟太蔔長着一模一樣的臉,他用頭發遮蓋住面容悠悠嘆氣道,“這是我的樂趣,庸碌之輩哪裏能懂。”
“方才你的話有幾分真假。”
“半分真半分假。”
“淺顯些淺顯些。”
“半分。”
“子舟!不要欺侮年長者。”
“好。”子舟懶洋洋的倚着窗沿打了個呵欠,看見對岸膽小的啞巴不但沒逃走還頻頻回頭偷看,實在有趣。
往常那些因為好奇來窺視他的人被他一吓總能跑個七七八八,難得剩下兩個也都半暈半傻。
“我說看不透絕無半句虛言。黎明交接黃昏,野心緊縛于彎折的劍端,紅色的星辰紛亂如雨,話語長出鋒利的牙,虛實真假,如此繁雜的象我參不透……”
老頭索性封了耳朵等子舟把話說完,“怪我自己不長記性,問你也是白問。”
“唉?那是個什麽東西。”子舟突然一改倦容半個身子探出窗口。他說的是正彎腰跟啞巴說話的己熔川。
“那是……”老頭一時語塞,先巫院奇人衆多,即便做了僞裝躲避追捕己熔川膨大的身形仍特立出衆。
“有趣有趣,多少日子沒見過這番奇景了。”
“你指哪一個。”老頭難得見子舟對人有興趣。
“他們兩個一起才有趣。”
老頭一聽有門道,再問時子舟卻笑而不語。
“雖然老頭你不告訴我緣由,但我的直覺說你從那少年着手是正确的。你若想知道那少年是不是真啞巴,與其讓我來占蔔不如我告訴你一個直接有效的方法。”
“洗耳恭聽。”
“十天後就是考試,你盡可以趁機驗證你的疑慮。”子舟一邊說一邊掩嘴竊笑。
老頭頓時心領神會。
“星辰被重新賦色,長夜将躁動不息,黑白之舌交錯纏繞……我真想看看将來你們究竟誰能吃了誰。”
子舟眼睛直直的盯着窗外的兩人悄聲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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