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壞消息
負責糧草供給的司農從屬于王城中掌軍權的大司馬,與己熔川素來不合。自從大雪封城後司農一直推脫自己無計可施,沒有足夠的供應只有縮減戰士的口糧。己熔川深知司農是個什麽貨色,于是早在十天前就派出百餘名精幹人馬悄悄前往己燃澤的駐地借糧。
然而今晚借糧的士兵不僅空手而返還帶來了更為不利的消息,己燃澤被邊境敵軍所俘,駐地攻陷,兵卒四散潰逃。
己熔川喝退大帳中其餘的人,用力扯下帳門前垂手而立的人身上的鬥篷。時與露出的臉上血跡斑斑,神情恍惚像仍沒察覺到了什麽地方。
己熔川揪起時與的頭發逼他看向自己,“現在就我們兩個人,你告訴我為什麽己燃澤被俘你卻獨自逃脫。說,是不是你出賣了他,你也被什麽人收買了麽!”
“我沒有!”幾近崩潰的時與頹然跪在己熔川面前,“都是我的錯,求你去救他。該被抓走的是我,我沒想到燃會親自來換我,你一定要救他,我的命根本不值這麽多……”時與趴在地上泣不成聲。
“究竟發生了什麽。”己熔川難以掩飾心裏的焦躁,緊緊逼問時與。
“我……沒有聽燃的勸告擅自出城,遇到了城外埋伏的敵人。”
“為什麽出城。”
“我想離開。”
“當初費盡手段留在己燃澤身邊的人為何偏偏在戰争的關鍵時刻想逃了,還說你沒有二心!”
“我沒有逃,我只是氣不過他撒謊所以故意……”
“撒謊?”在己熔川看來時與在推卸責任。
己熔川提起時與的前襟一字一句的說,“我沒空跟你兜圈子,你最好全盤托出,不然己燃澤被俘這件事我怎麽知道是不是你跟敵人串通設下的陷阱。”
時與猛然擡起頭又很快躲閃開,“不能說,不要再逼我。用我的命換也行,快救燃,帶走燃的人裏有黑言靈師……”
“說,事情的源頭是什麽。”己熔川憤怒的眼睛惡鬼一樣緊盯時與。
“我……不……說……”時與咬緊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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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你不說。”己熔川把時與甩到地上朝帳外喊道,“來人!”
“是,大将軍。”飛兼帶着兩名守衛走進來。
“把這叛徒給我關起來。在他說出我想知道的事情前不許給他吃飯喝水,我倒要看看他能撐幾日。”己熔川端起侍衛拿進來的湯碗喝了一口又皺着眉頭放下。
“是。”守衛将時與押離大帳,飛兼卻原地站着沒動。
飛兼剛才在帳外聽見了時與的每一句話。關于時與無法對己熔川開口的己燃澤的“謊言”,他知道的一清二楚。半年前“啞巴”身上搜出的密信裏空無一物,但己燃澤為扭轉己熔川絆的身份迫使時與和自己一同撒謊,咬定“啞巴”是個潛伏已久的奸細。
過去的半年裏飛兼也曾懷疑自己對“啞巴”的判斷,他明白己熔川把“啞巴”看的有多重,在這半年中己熔川經常在半夜醒來,沉默的坐到天亮。
萬事皆有因果,飛兼沒有想到當日的謊言會在半年後爆發。若對“啞巴”真的是誤解,那當初最先背着己熔川擅自将行動對準“啞巴”的自己無疑是造成今日己燃澤被俘局面的元兇。
“還有什麽事。”己熔川煩躁的在帳中來回走動。
“我……”飛兼剛開口帳外傳來士兵的急報,“大将軍,城牆守軍剛剛收到敵人射來的箭矢,上面有一封信。”
“快拿進來。”己熔川拍拍飛兼的肩膀掀開帳門。
次日早晨。正躺在廚房餘溫未熄的爐竈前打盹的展沿被彭嬸晃醒。“昨晚讓你送去的湯碗你回來放哪兒了,我找了半天怎麽也沒找到。”
展沿眼神發直的四處望了一圈,随手對彭嬸指了個方向後倒頭接着睡。
“快起來!你指的是水缸。沒拿回來的話現在就去拿,早上我要給敢當大人再做碗湯。”彭嬸說着直接把展沿從門口扔出去。
展沿雪地裏滾了好幾圈才停下,抱着火燒雲縮成個團接着睡。昨兒一天幹了他半年的活,半個晚上哪裏睡的夠。火燒雲急切的從展沿懷裏鑽出來啄他的下巴,生怕展沿在外面凍成冰塊。
“好好好,我知道了知道了,這就醒。”展沿暈暈乎乎的爬起來,用力拍拍冰涼的臉蛋。忽然想起湯碗是忘在己熔川那兒了,頓時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火燒雲像個圍脖似的塞進領口。
“出發。”說着一溜煙跑向軍營腹地。
“謝守衛大人。”展沿笑眯眯的接過守衛端來的湯盤,眼睛一直不老實的往大帳裏瞟。好奇昨晚鬧那麽大動靜究竟發生了什麽了不得的事。
“你可以下去了。”守衛警覺的對展沿說。
“是是,我這就走。”展沿慢騰騰的原路返回,邊走邊往後瞧。心想要是己熔川這會兒走出來該有多好。見湯盤上涼透的解酒湯還剩下大半碗,展沿眨巴着眼睛盯了半晌,偷摸端起來喝了一口。
“呸呸!真苦。”看四下沒人,展沿撅起屁股在雪地上刨了個坑,壞笑着将湯一股腦倒進去埋好。
這時身後傳來人聲,展沿汗毛忽的豎起來。轉身看見不遠處從大帳走出的己熔川翻身上馬,獨自一人策馬快速離去。展沿張了張嘴,嗓子卻啞的沒叫出聲。他着急的原地跺腳,不管三七二十一撒丫子追上前。
己熔川像有要緊事,馬騎的飛快。展沿憋着口氣跌跌撞撞的在雪地裏追趕,繞過大小的軍帳直跑的腦袋冒煙,邊跑邊奮力在己熔川身後揮手。按住呼哧亂喘的胸口展沿在心裏大喊,快回頭看我一眼!
從城牆上爬起的太陽忽然晃了展沿的眼睛,展沿撇開臉的功夫跟誰撞個正着。
“找死麽。”對方氣勢洶洶的把跑到雙腿發軟的展沿踹倒。展沿肚子抽痛,忍住沒有吭聲。
來人是比早前展沿見過的幫廚還要肥胖的司農,棉袍都裹不住的大肚子被硬生生勒成三段。司農身後跟着從屬官,腮幫子上赫然兩個黑青的指頭印。
“大人恕罪,小的沒長眼。”展沿趴在地上連連作揖。
“滾滾滾,就知道被那姓己的叫出來今天準沒好事。”司農提起肚子甩袖離開。轉身正遇到己熔川手下的兩位副将。
“真巧啊司農大人,您若是要到大将軍那裏領罰的話今天可以不去了。”
“是巧。兩位副将不是經常和敢當在一起,今天怎麽想起跟我搭話了。不去是什麽意思。”司農不在意的給從屬官使眼色讓其幫自己整理沾了雪的衣擺。
“我們二人今早打聽到一些重要消息,事關整個軍營的安危,不知大人您是否感興趣。”
“哦?”司農轉瞬間換了副模樣,笑着說,“既然這樣兩位将軍不妨來我住處,我們喝茶慢慢聊。這邊請……”
幾人走後展沿才起身,垂頭喪氣的坐在雪地裏盯緊己熔川策馬離去的方向。臉上騰起的熱氣在眼睫毛上結了一層霜,展沿惡狠狠的瞥了兩眼大搖大擺升起的太陽,突然感到委屈。他捂住臉努力平複自己的呼吸。
“展沿你怎麽了,哪裏疼嗎。”突然出現的滿果用熱乎乎的手摸摸展沿的頭。
“沒有,跑的有點累。”展沿捂住臉的手沒放下,睫毛上結的霜在手心裏都化成水。
“跑?在找我嗎咔咔咔。你的臉怎麽了,讓我看看。”滿果說着往展沿懷裏鑽。展沿擰不過滿果,終于放下手。
“哇!”滿果的胖臉蛋湊近後瞧了又瞧,“你的眼睛真好看,太陽照着會發光的。”滿果興奮的在展沿身邊滾來滾去。
“咦?”展沿按住滿果捧起小胖子的臉,沒憋住噗嗤笑出聲,“你臉怎麽花了,昨晚跑哪兒去了。”
“我昨天在旗杆最上面幫你收集情報呢,結果不小心睡着掉下來了,唉你來看看我的屁股還在不在,真心疼啊。”滿果說着屁股撅給展沿使勁晃了晃。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展沿笑着抱起滿果扛到肩膀上,邊走邊幫他揉屁股,“別管屁股了,走我帶你找好吃的。”
“展沿展沿展沿……”
“說。”
“我給你講,這地方比九凰山危險多了,到處都是壞蛋和兇巴巴的家夥,喝酒吃肉比狼還吓人。昨天晚上雪怪那叫一個嚣張,把一堆人打的亂七八糟的。然後兩個狐貍臉和一個老頭嘀咕着想幹壞事,然後半夜的時候一個人被拖走關到不知什麽地方了,還有……”
“別着急你慢慢講。”經滿果的提醒展沿品着剛才離開的那幾個人說話的口氣和行為舉止,很明顯從頭到腳都透着古怪。
不比實打實的攻擊與厮殺,這戰場外的軍營才是真正的是非之地。無論誰,一個不留心都小命難保。
又過三日,大将軍借糧失敗的消息在軍營中不胫而走,更有傳言說将接收從己燃澤處逃來的士兵,岩木城上下很快就會斷糧。宴飲之後剛剛穩定的軍心再次動蕩起來,逃兵的數量與日劇增。
握着敵人的信,己熔川已經接連兩日沒有合眼。敵方要求己熔川十天內用整個岩木城交換被俘的己燃澤,這讓己熔川陷入兩難的抉擇。
一旦岩木城失守,多年來靠将士的血肉築起的與敵軍抗衡的邊境線就有了缺口,所有的犧牲無疑将付之東流。而親哥哥己燃澤,己熔川無論如何不會見死不救。糧草,人質,大雪,逃兵,事情糾纏在一起越發毫無頭緒。
對時與的話己熔川心有疑惑,即便敵方有言靈師己燃澤也不該輕易被抓走,說不定敵軍還有其他殺手锏。這麽一想己熔川向帳外喚道,“飛兼。”
守衛進來說,“回大将軍,飛兼大人不在。”
“知道了。”己熔川起身披了大氅走出大帳只身前往城牆西北角關押時與的地下牢房。
牢房的衛兵告訴己熔川飛兼在裏面時己熔川多少感到奇怪,他舉着火把下了臺階後沒走多遠聽見時與的聲音。
“……己燃澤用心良苦,但對展沿太過不公。我求燃向己熔川說明真相,但他不肯。怪就怪我分不清輕重緩急才鑄成大錯,而事到如今即便死在這兒我也不能說出事實,緊要關頭不能在他們兩兄弟間平添嫌隙……”
手中的火把噼啪作響,己熔川用力踹開牢門,“什麽真相。”
作者有話要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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