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你不會打算睡我床上吧
郁丹青帶他去醫院包紮傷口,然後帶他回了家。
郁丹青的妻子叫陶韻。
陳岸見到陶韻的時候愣了一下,因為她和郁風晚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郁風晚幾乎是她的翻版。
只是陶韻更加柔媚一些,而郁風晚眉眼間更清冷,透着股生人勿近的意思。
陳岸終于模模糊糊地有了一點概念——作為女人,陶韻的美麗是毋庸置疑的,那麽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郁風晚,自然也是美人。
仿佛上帝之手造出來的一家人,完美得找不出缺憾。
陶韻見到一身破衣爛衫的陳岸,果然輕輕皺起了眉頭。
“是我的學生,”郁丹青連忙解釋道,“這學期剛轉過來,平時很乖的,成績也不錯!今天可能是,可能是……”
卡了半天,可是不出個所以然來。
陳岸則一直默不作聲。
陶韻看起來美麗脫俗得不問世事,目光卻比丈夫毒辣得多。
她了然地看了他一眼:“被霸淩了吧?”
郁丹青一愣:“不會吧?我看他跟班裏的男孩子處得挺好的呀。”
因為講課幽默風趣,平易近人,郁丹青在學生裏很有人氣,上課的時候基本沒人開小差,都在認真聽他講課。
馮達旦和蘇逸川他們,自然也沒有閑工夫來挑釁陳岸。
那些惡意的圍堵、潑髒、嘲笑,都發生在無人問曉的陰暗角落。
正如郁風晚所說,陶韻有挺嚴重的潔癖,她看起來是那種從小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小姐,皮膚柔嫩,保養得很好,看起來不過二十多歲,夜晚在家也要噴淡淡的橙花味香水。
她捏着鼻子命令丈夫帶陳岸去洗澡,衣服就穿丈夫的舊T恤和舊短褲。
等陳岸洗得幹幹淨淨出來,臉色才好了一點。
“今晚就和小晚一起睡吧,兩個男孩子睡一張床,應該差不多正好。”
郁風晚看起來很想拒絕,但是這個家庭的家庭地位已經顯然易見,陶韻郁風晚郁丹青。
郁風晚只能憋着氣不吭聲,沒好氣地瞪了陳岸一眼。
因為人長得好看,瞪人的樣子竟然也絲毫不醜。
陳岸心裏有種古怪的酥酥麻麻的感覺,跟被貓撓了一下似的。
莫名想到了以前班上那些女同學向心儀的男生嗔怒撒嬌的樣子。
進房間前,他突然對陶韻道:“謝謝姐姐。”
因為一直沒吭聲,突然開口說話,吓了三個人一大跳。
陶韻本來一直繃着臉,這下沒忍住,噗嗤一聲樂了:“小鬼頭,悶聲不響的,還挺機靈。”
一來就知道抱最粗的大腿,嘴還挺甜。
“行啦,你也別多想,”陶韻正色道,“身體原因,我挺容易過敏的,所以家裏必須保持決定的幹淨整潔,不是針對你。”
郁丹青完全一副妻奴樣,樂颠颠道:“對對對,上回運動會我跳遠,摔了個狗吃屎,衣服裏灌了好些黃沙,抖都抖不掉。回家之後直接被你師母趕出來了,讓我把這層皮扒了再回家。”
想起郁丹青上次的窘樣,一家人都哈哈笑起來。
陳岸也咧了下嘴,他是想和他們一起笑的,可是因為太久沒有笑過了,感覺像是年久失修的機器,短暫失去了這個功能。
只能僵硬地扯了一下嘴角,像個格格不入的小醜。
十點多的時候,陳岸跟着郁風晚回房間了。
郁風晚的房間不大,但是收拾得很幹淨,顯然郁風晚遺傳了他母親的潔癖和藝術修養,書本模型畫具都放得井井有條,牆上挂着巨幅歐洲裸女油畫,書櫃上排着滿滿當當的書,從西方藝術史到中國古典文學、二十四史、科幻小說、植物鳥類科普繪本……應有盡有。
陳岸從來沒見過興趣這麽廣泛的人。
他讀過最多的書,是教科書和練習冊。
房間裏打了空調,涼絲絲的,郁風晚躺在床上,穿着白色T恤和棉質短褲,胳膊和腿都細瘦,體毛幾乎看不見,皮膚潔白無瑕。
或許是身形漂亮優雅得有些像女孩子,陳岸竟然不敢看他。
剛摸了下床沿,郁風晚說:“你不會真打算睡我床上吧?”
陳岸默默把手縮回來了。
“我……睡地上。”
郁風晚懶懶道:“櫃子裏有床墊,自己拿,天亮之前疊整齊放回去,敢讓我爸媽發現,你就死定了。”
陳岸默默地去櫃子裏拿了床墊,默默鋪好,默默背對着郁風晚躺下來。
郁風晚熄了燈,房間裏安靜下來。
片刻後,郁風晚突然噗嗤一聲樂了:“你白天揍馮大膽的時候不是挺兇的?怎麽這會兒跟個受氣小媳婦兒似的。”
陳岸一愣,他沒想到中午那場沖突,郁風晚也看見了。
“剛開始他往你碗裏擠墨水的時候怎麽不還手?”
“……”
“是想忍一忍就過去了?還是被欺負的次數太多,習慣了?”
“……”
“過得這麽痛苦,就沒想過轉學?”郁風晚想了想,“我爸說你家額外交了幾十萬贊助費進來的,你家應該不缺錢吧?”
陳岸忍無可忍:“每次都是他主動挑釁的我。”
郁風晚似乎覺得他生氣的樣子挺好玩,挑了下眉毛:“哦?他怎麽挑釁你的?據我所知,馮大膽雖然人傻逼了點,但是也不至于成天和人打架,肯定是你主動惹了人家吧。”
明知道郁風晚是在有意激他,陳岸還是可恥地上當了。
他激動道:“我惹他個屁!剛開學他就讓我加入什麽幫派,每個月給他交錢!我拒絕了,然後他就開始找茬堵我,往我桌肚裏扔垃圾倒泔水!我就罵他,我艹你祖墳靈堂的二大爺——”
一不小心,就把以前在鄉鎮學的髒話暴露了。
罵聲在房間裏久久回響。
陳岸似乎突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态,在這樣漂亮精致的房間裏說這樣粗魯的話,仿佛是在亵渎。
他陡然剎車,閉上嘴,忐忑地看了一眼房門。
幸好,房門似乎隔音不錯,郁丹青沒有沖進來。
郁風晚斜眼瞧着他,聽他罵髒,竟然沒生氣。
忽然一笑:“罵出來是不是心裏舒服多了?”
陳岸一怔,又恢複成沉默寡言的面癱樣。
“要麽就別招惹,要麽就狠狠打回去,打得他們不敢再欺負你,”郁風晚懶洋洋道,“這麽簡單的道理都不懂,那說明你不适合這裏,趁早回原來學校去吧。”
“……回不去。”
“為什麽?”
陳岸又不說話了。
郁風晚覺得跟這小孩說話實在費勁,懶得再理他,側過身體,閉上了眼睛。
時針滴滴答答,轉過了十二點。
陳岸睡在地上,即便隔了床墊,還是硬得硌骨頭,于是曲起腿來,腦袋枕着手,盡量讓自己舒服一點。
傷口不小心碰到地板,發出一聲疼痛的“嘶”。
擔心把郁風晚吵醒,連忙咬住舌頭。
誰知還是把人吵醒了。
郁風晚迷迷糊糊的,似乎有些煩躁:“徐岸。”
陳岸呆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跟自己說話。
一時心情複雜,不知該傷心他記錯了自己的姓,還是高興他竟然還記得自己名字裏有個岸字。
他坐起來:“……叫我嗎。”
“被蚊子咬包了,”郁風晚氣得踢了被子,像個任性的小孩子,“後背,我撓不到。”
“……是要,我幫你撓嗎?”
郁風晚沒了聲音,似乎迷迷糊糊的,不十分清醒。
陳岸也就坐在原地沒敢動。
皎潔的月光透過透明落地窗灑進來,将床上潔白無瑕的身體照得清清楚楚,一片透亮。
修長的脖頸,纖細的手臂和腿,腰比一般男孩子都要軟得多,形成一個向下凹陷的漂亮的弧度,整個人如同浸潤在月光裏的一尊古希臘美少年雕像。
陳岸忽然咽了下口水。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咽口水,只是突然覺得,嗓子有點幹,有點癢。
過了片刻。
郁風晚似乎又被蚊子咬到了,擰起眉頭,軟綿綿地發脾氣:“徐岸!”
……
好吧,徐岸就徐岸吧。
“徐岸”同學悄無聲息地站了起來,謹慎地坐了一個床邊邊,試探地伸出手去。
“是這裏嗎……還是這裏?”
他有些慶幸自己洗完澡剪了指甲,在郁風晚後頸向下的部分摸了摸,尋找那個紅腫的鼓包。
皮膚涼涼的,很軟嫩,摸起來像夏天的冰涼粉。
陳岸的心髒忽然跳了一下。
忽然很害怕自己會把那柔軟白皙的皮膚戳破。
他太粗糙了,指尖還長着倒刺,是長期不規律作息和營養不均衡導致的;而郁風晚全身都光潔無暇,皮膚軟綿綿的。
只是指腹碰一碰,都生怕倒刺會刮破他的皮膚。
陳岸思緒紛亂,又摸了一會兒,終于找到了那個微微鼓起的小包,在脊椎上端。
其實只是個很小的蚊子包,還沒指尖大,如果這蚊子包是長在他身上,皮糙肉厚的,他估計屁感覺都不會有。
床墊很軟,不知道是什麽材料做成的,只有這樣柔軟精細的布料才能養出這麽嬌氣的身體來。
陳岸按着那個小小的鼓包,擔心指甲會把皮膚抓破,于是小心翼翼用指腹磨蹭。
郁風晚不滿地咕哝一聲:“……沒吃飯嗎,用力點啊。”
他身上有種奇特的氣場,清冷高傲,愛答不理,時不時還戲弄你一下,卻讓人生不出半點讨厭,反而讓人覺得理所當然。
使喚人的時候也很自然,圍着他轉的人,都習慣性地照顧他、為他鞍前馬後、樂此不疲,卻沒有半點被冒犯的感覺。
因為能有機會親近他,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現在,無數人想接近而不得的郁風晚,就這麽毫無戒備地躺在他面前。
陳岸又加了點力氣,琢磨了一下,改用比較堅硬的指關節來撓,這樣既不會傷害到皮膚,又能緩解麻癢的感覺。
這下郁風晚終于舒服了,呼吸聲逐漸平靜,慢慢睡了過去。
按理說,到這裏,陳岸的工作就結束了。
他盯着郁風晚白皙漂亮的後頸,那裏現在袒露着,沒有絲毫障礙或遮蔽。
随便做什麽,他估計都不會察覺。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輕輕捏了一下那個小鼓包。
軟軟的,紅腫的小鼓包,因為被蹂躏了許久,周邊皮膚都有些泛紅。
像是剛剛被欺負了,委屈得哭過。
陳岸心跳得很厲害。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有這種奇怪的想法,突然很想知道郁風晚哭起來,眼睛周圍的皮膚是不是也會這樣泛紅。
郁風晚忽然翻了個身。
陳岸如夢驚醒,連忙爬回地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作者有話說:
徐岸你好,徐岸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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