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31.城中村裏的小屋

謝子明從和趙昊陽約好的咖啡廳裏走了出來，腦子裏亂亂的.

他什麽都想不清楚了，大腦裏只是無意識地浮現出趙昊陽的只言片語，像個魔咒一樣，讓他越來越心塞。

“我就開門見山地跟你說吧，你的這個朋友曾經坐過牢。”

“什麽時候？多久？”

“大概是2001年的八月份。本身判了三年，因為在監獄裏表現良好，被減刑了，後來不到三年就出來了。”

“因為什麽原因進去的？”

“這個就不清楚了，我朋友查不到再細致的信息了。”

“謝謝你。”

“哦對了，他的戶口前幾年在臨遠，這一兩年才又遷回石平的。”

謝子明掰着指頭算了一下，八月份，那個時候江達已經入獄了嗎？那他在被判刑之前，被逮捕的時間應該更早吧？早到什麽時候？早到最後一次見他的時候……

所以這也就很好地解釋了，為什麽江達會突然在一夜之間消失。

但是，當年為什麽會連一點點關于江達的消息都沒有被透露出來？

學校永遠都是八卦的風雲區，江達也算是校園裏響當當的一號人物，卻沒有關于他消失的任何傳言。

後來，謝子明也去找過江達初中那會一起混的兄弟，想要去打聽過他的去向，但是他們竟然都很默契地保持緘默。

謝子明也曾經去江達家裏想要打聽打聽，開始幾次吃了閉門羹，再沒幾個月就人去樓空了。

謝子明覺得這一切真是越來越讓自己無法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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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麽算起來的話，江達應該是04年出獄的，所以他這之後是跟着家裏搬去了臨遠市……

然後呢？因為曾經坐過牢就不願意再見到自己了嗎？可是自己怎麽會因為這種事情就嫌棄他看不上他啊……

現在呢？又回到了石平，還是要繼續躲着自己嗎？

謝子明拿着趙昊陽給他的江達戶口簿上的登記地址，心裏也算是有了點方向。不管怎麽說，找到他，就有可能将一切問清楚……

謝子明曾經想過千千萬萬種江達消失的原因，搬家，轉學，出國，父母離婚。可是他從未想過，竟然會有入獄這種理由……

三年啊……

江達竟然在監獄裏面呆了三年，他無法想象江達是如何挺過這艱難歲月的，無法想象江達這樣的人怎麽可能會犯罪，更無法想象身陷囹圄三年的江達，從頭到尾到底都在過着怎麽樣的日子。

自己讀完高中，高考畢業，而後考入了自己夢想已久的大學，那所跟江達在高中的時候就約好了要一起考進的大學。然後度過了四年愉悅的大學時光，之後畢業，幹了自由職業者的工作。

但是江達呢？他先去蹲了三年的監獄，出來的時候也只有初中文憑而已？也許後來又讀了中專……

他這麽些年究竟是如何走過來了，謝子明無法想象……

他只知道自己腦中只要一腦補那副畫面，整個人都好像要炸開了一樣，他特別想哭，他心疼江達心疼到要死。

他相信江達，即使入獄了，那追究起來他也不可能有大錯，他并不是個惡人。

在謝子明心裏的江達，永遠都是善良的。

會對着他笑，露出潔白的牙齒，還有嘴角的酒窩。

誠然，江達也告訴過謝子明自己在初中那會兒是一個小混混，經常跟人打架。但是在謝子明眼裏，江達的脾氣從來到偶不算壞，即使是真打架了，怎麽也幹不到監獄裏啊……

記得剛上高一那會兒，自己也聽說過江達跟一個男生私底下鬧矛盾，最後吵起來了還相互放狠話，但是謝子明多說了他幾句，這之後他好像就收斂了許多，為人處世也淡定了很多。

後來江達還開始跟着自己組成了互助小組，一起好好學習，那個時候兩人還約定要考上同一所大學。

那些往事，現在再想起來，還是像做夢一樣，謝子明無論如何都無法将那樣的一個江達和曾經進過監獄的江達聯系到一起。

不是嫌棄，只是覺得心疼，心疼這噩夢颠覆了他一切驕傲的過去。

謝子明順着手裏的地址條找了過去，這個地方是在南郊的一塊城中村裏，周圍的環境并不是很好。

他走在狹長的路上，一邊好奇地左看右看。

城中村是石平市有名的髒亂差聚集地，但是，從另外一個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很有生活的氣息。穿着睡衣的人就在路上随意地走着，張家大娘到王家大爺的店裏買燒餅，兩個人聊得不亦樂乎。

當然，路上還有行色匆匆的年輕人。每個月低薄的薪水支撐不起他們去租環境更好的小區，只好咬咬牙，為省下一筆錢，租到了這裏。

他們顯然都不是很滿足于這裏的條件，但是也只能堅持。

而趙昊陽給他的那個地址也還算挺好找的，就在城中村那條主路的末端，一個理發店背後的房子。

謝子明走近了一看，裏面是一棟類似農村自蓋房的屋子，旁邊有一條顯在外面的旋轉樣式的樓梯，應該是能通道各個樓層。

謝子明站在這棟小樓的樓下，有些焦慮地徘徊着。他不知道到底該怎麽拖動自己的雙腳，只覺得它們都不再受自己的控制了，一切都像夢一樣。

江達真的在樓上嗎？自己到時候該如何面對他？

“小夥子？你是幹什麽的？”前面的理發店裏出來一個老大爺，走到了謝子明身旁，上下打量着他，估計以為謝子明是來踩點作案的小偷。因為城中村最裏面的地方，生人并不多，所以只要一有不熟的臉過來，旁人總會生出些疑慮。

“您好，我是來找人的……”謝子明慢慢地說着，“我想知道，這個樓裏有沒有一個叫江達的人？”

“江達？有啊，你是誰？”

“我是他朋友，我有急事找他，他在幾樓啊？”聽到了一個肯定的答案，謝子明心裏有點激動，他趕緊追問道。

“朋友？這個時候正是他上班的時間，他不在屋裏。”老大爺感覺對面的人有些可疑，也是露出了戒備疑惑的表情。

“不在屋裏？大爺，請問您是？”

“我是這兒的房東。”大爺大手一揮的，倒是顯得很有氣勢。

“房東？”謝子明聽到這個答案眼睛一時就亮了，他只好稍微扯點謊，只為了能夠套出江達更進一步的消息。

“大爺啊，我是真的有事要麻煩你了。因為這個江達真的是我朋友，但是我現在聯系不上他了，他這幾天精神情況有點波動，我生怕他出了點什麽問題，所以就準備來他的屋子這邊看看……我是真的怕他一個人，就在這屋子裏邊，真有個三長兩短的，到時候你肯定也不會舒服的……”

老大爺的表情開始還算正常，聽到謝子明後來越來越有些以假亂真的忽悠，也漸漸信以為真，露出了擔憂的表情：“那怎麽辦？要不你跟我上去看看？”

這個答案直戳謝子明的心，他趕緊應了下來：“行，行，我跟您一起去看。”

謝子明跟着這位陳姓的老大爺上了樓，江達的屋子據說在最頂層的小閣樓裏，是由之前的一個儲物的大房間改造而來的。

在中國的傳統文化裏來說，這種小屋上面有梁，風水不好，所以一般不怎麽住人，都是堆積雜物的。

但是這家主人覺得光堆貨品實在是有點浪費了，後來又有人表示有意願想租下，于是主人就動了點腦筋，把旁邊的一個空屋子改造成了廚房，連着廁所那邊一起劃成了一個區域，最後租給了江達。

當然，房租要的不是太貴，主人滿意，江達也很是滿意。

推開門之後，謝子明跟了進去，老大爺焦急地在每間房子裏尋找江達的蹤跡，而謝子明則站在屋內觀察着這房間裏的一切。

這一個屋子并沒有多大，撐死有四十平米。客廳的沙發上，卧室的大床裏，都堆積着屬于江達的各種衣服還有雜物，倒是很有幾年前江達邋遢的風格。屋子裏并沒有什麽稱得上是裝修的意味，屋頂估計是之前的建造并沒有多精細，房間牆上都有些變黑變黃。

謝子明很難想象江達就生活在這麽一個狹小的空間裏，每天都在這裏進進出出。

他深深地吸着氣，貪婪地想把這屋裏所有屬于江達的氣息都帶走。

“小夥子啊，你看着江達沒有在屋裏啊，要不你去其他地方找找。”連陽臺都看了一遍，陳大爺也沒見到江達的身影，趕緊出來跟謝子明說。

江達這孩子在他這兒也住了挺久的，人很不錯，他也害怕他真的出了什麽意外。

“謝謝了。那陳大爺就不好意思了，我去其他地方找找。”謝子明滿臉都是歉意。

他只能出去等，等着江達回來的那一刻。

七年之後的重逢，應該不遠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