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宴會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開春宴是在楊夫人的別院裏舉行的。
楊夫人閨名鄭秀婉,她的的夫君楊開運也算是邵淮手下的一個重要人物,再加上性情相投,她倆自然就走得近。
當然這也只是旁人知道的。
許煙月一大清早就往那邊去了,鄭秀婉接到她快到的消息時,領着下人們等在了大門口。
裝飾精美的馬車緩緩停了下來,許煙月平日裏出門都會盡量低調,今日卻是聲勢浩大,跟随的下人竟排出了長長的隊,引得路人紛紛轉頭來看,眼裏羨慕嫉恨都是有的。
馬車的簾幕被卷起,許煙月在百靈的攙扶下出現在了後面,美人微微彎腰,朝陽為她的烏發渡上了一層柔和的橘色,她逆着光,踩着轎凳緩緩而下。那些嫉妒的眼神在一瞬間變成了驚豔。
許煙月平日裏更偏愛淺色系的服飾,今日卻一身深紫色長裙,裙擺處燙金花紋低調而又尊貴,深色的衣物卻意外襯得她更是膚若凝脂,又多了幾分端莊。
這樣尊貴的人,只讓人覺得,便是再大的聲勢,也是匹配的。
連鄭秀婉都是愣了一下才趕緊上前:“秀婉見過夫人。”
身後的下人們也是紛紛跟着她行禮。
“楊夫人不必多禮。”許煙月伸手止住了她的動作,“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這都是我該做的。”鄭秀婉笑,“倒是夫人,如今也不方便,怎麽來得這般早?”
“總不能真當個甩手掌櫃,我也該來看看。”
鄭秀婉聽她這麽說,故意撇撇嘴:“說到底夫人還是不信我能準備好罷了。”
“你又貧,我若不信你,哪裏會現在才來。”
她倆相視而笑,也就鄭秀婉敢這麽與許煙月說話了。
鄭秀婉又看了看許煙月帶來的浩浩蕩蕩的下人打趣:“你就是不信我也是應該的,光你帶來的這麽多人我便沒想到了。這可該怎麽安排。”
“今日必然忙,就讓他們也一起幫忙好了。”
她們一邊說着一邊往裏走了。
這宅子是楊府的別院,之所以把宴會地點定在這裏,也是因為它雖是別院,卻足足占了半條街,布置得更是處處講究,既追求奢華,又帶着文客喜愛的文雅,在京城也是素有盛名,便是邵府也是比不上的。
若說大齊最有權勢的是邵淮,那楊開運便是最富有的了。
“夫人,”鄭秀婉将手裏的食譜遞給了她,“這是宴會得菜單,主菜是瓊漿燕菜、金錢吐絲、熊掌扒牛腱,我聽聞最近京城很是流行嶺南和雲北那邊的菜品,特意請了那邊的廚子做副菜。”
許煙月一一看了下來,滿意地露出了笑意:“真是不敢相信你是第一次做這些事情,倒是讓我都挑不出過錯了。”
鄭秀婉還沒笑出來呢,就聽她又說:“我要提的就一點,鄭國公夫人吃不得芙蓉糕,她只要吃上一口今天便要暈倒在你這了,為防萬一還是把這道甜品撤了好。”
鄭秀婉好笑:“你剛剛還說挑不出過錯呢,原來是在哄我。”
“算不上過錯的。”
許煙月笑得溫柔,她就算是在提意見,也只讓你覺得是在誇你。
“得,我這就讓人撤了。”
兩人又去看了其他的布置。
“這虞美人是李大人家那個小妾最愛的花種,聽說李大人為她種了一園子,李夫人最近本就夠煩心了,就別再給她添堵了。”
“姚夫人和徐夫人不合已久了,将兩人的座位隔遠些。”
……
等許煙月把所有的事情都過了一遍,已經快到了宴會開始的時間,鄭秀婉見她額頭上都出了細汗,趕緊遞過一塊手帕。
“夫人擦擦汗吧,只怪我太不争氣,又要讓您費心。”
“這算什麽費心?”許煙月笑,也還是接過了手帕,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活動得太少,她還真的有些累了。雖然有心想歇歇,只可惜宴會快要開始,客人們也該陸陸續續地來了。
依照兩人的地位,能讓她們親自去迎接的自是少之又少,大多也只有德高望重的老夫人們。
“邵夫人,”鄭國公家的老太太一臉笑意地拉過了許煙月的手,“邵老太太最近還好嗎?”
“謝老夫人關心,母親一切安好,只是寂寞時也會挂念幾位夫人。”
邵老太太喜靜,已經吃齋念佛有些年月了,也很少再出現在衆人面前。但她先前與這些老夫人們卻也是姐妹相稱的。
“這再不久就要抱孫子了,邵老太太想來自然是開心的。”跟在後面的鄭國公夫人打笑,衆人也都記得這茬呢。
老太太明顯是不喜兒媳突然插嘴,不悅地看了一眼她,才又轉向了許煙月。
“你如今有了身子,也就別太操勞了。養好身子才是主要的。”
“就是,邵夫人看着太瘦了,多吃些補一補。”
她們紛紛說着,許煙月也笑着一一應下。
能被獨寵的女人大多帶着狐媚,許煙月卻反常地有着大家閨秀的溫婉,是以也很讨這些長輩們的喜愛。
她将這些老夫人們一一送到了座位,才得了些空閑,又交待了鄭秀婉幾句,正說着就聽下人傳話:“許夫人到。”
許煙月馬上察覺到三三兩兩的打量目光偷偷落在自己身上,畢竟許府那檔子事,在場的幾乎都是聽說過的。
“诶喲,”鄭秀婉在她旁邊低聲笑,“這架子可是比你還大。”
許煙月好笑:“你聽着倒像是巴不得打起來才好。”
“那要打也不能讓您打啊!您就只管看着就行。”
他們說話間,林美淑已經進來了,許煙月本是笑意吟吟的,等看到她身後帶着的人,笑意便微微隐了去。
鄭秀婉自然也是察覺到了,她秀眉輕蹙:“那不是許四小姐嗎?她這是特意把您妹妹忘了?”
她說的妹妹,自然是許煙月一母同胞的妹妹許三小姐許若涵。那兩人如今都已經到了及笈的年齡,但許若涵還是虛長一歲的,如今許若涵都還沒在衆人面前露過面,林美淑卻把更小的許四小姐帶來了。
這算是示威嗎?是想說就算自己再怎麽厲害,妹妹的命運,卻還是在她這個繼母手裏嗎?
許煙月勾出一絲冷笑:“秀婉,今日便由你來看戲吧。”
鄭秀婉知她意思,眉毛輕佻不置可否:“我都聽夫人您的。”
衆人都以為許煙月至少會上前迎接,哪知她只像是不知道這人來了一般繼續與楊夫人說笑,這态度自然是讓其他人也不敢上前親近。
“月兒,”林美淑不得不自己上前,“你妹妹今日第一次出門,多耽誤了一會兒,母親便來得晚了些。”
“妹妹?”許煙月朝她身後看了看,“是若涵來了嗎?”
林美淑臉色僵了僵,勉強笑了笑:“我說的自然是你四妹。若涵今日本來也該來,只是身體不适便歇在家裏了。”
“原是身體不适,”許煙月似笑非笑,“不知可否嚴重?待我回府便差府裏的大夫去看看。”
“不打緊的,”林美淑已經不想再糾纏這個問題了,“只是偶感風寒,已經請大夫看過了,你就不必挂心了。”
“妹妹生病了,我這個做姐姐的怎麽能不挂心呢?畢竟,我就這麽一個妹妹。”
她這話聲音不大,卻也擲地有聲,盡管這态度并不友好,卻鮮少有人心生反感,畢竟在場的大多是正室,哪會待見這麽一個使了手段被扶正的。反而許煙月這麽明顯的态度,使得在場家裏有能娶妻的兒子的,都有了考量。
她們想與許府結姻,也是想攀上邵府,可不是為了同許煙月結仇。
鄭秀婉在旁邊也确是在看戲,這許夫人可真是越老越糊塗了,別人巴結許煙月都來不及,她倒好,還處處隔應人家。
不過她倒也不是完全不理解,許煙月這人最是良善心軟,可偏偏又有着一股倔勁,一旦結了仇也是不能輕易和解的。林美淑之前倒也不是沒想過巴結,只可惜大部分時候都是熱臉貼了冷屁股,才有了如今這态度。
林美淑自然也察覺到了衆人的考量,她想把許煙月目光轉到自家女兒身上:“月兒,你四妹……”
“母親,”許煙月按了按腦袋,“我有些乏了就不陪您了,您就先跟衆位夫人們打個招呼吧。”
她仍然未看許四小姐一眼,只是路過林美淑時,她壓低聲音,用着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道:“母親最好搞清楚才是,到底誰的命運在誰手裏。”
沒有自己,她還想自己的女兒找個好婆家?
林美淑咬緊了牙,這個許煙月還真是一點臺面都不給自己。她也不想想,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許若涵嫁給誰,還不是自己一句話的事?
然而接下來等她再想同其他夫人介紹自家女兒,所有人都與許煙月的态度如出一轍,反而只關心着沒來的許若涵。
林美淑暗恨,她現在也只盼着林靜雯進行得順利,就算不能把許煙月拉下來,只要能在邵淮面前說得上話,自己也不必再看那個女人的臉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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