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喬氏

喬氏是綏州府城內的一名普通婦人。

年近三十的她之前保養的十分得當，雖然年齡不小了，但皮膚細膩，身姿豐腴，和同年歲的夫人們相比，喬氏一向都引以為傲，心中得意。

喬氏是個挺幸福的女人，嫁給夫君喬郎之後，不僅不用洗衣做飯，還有兩個傭人可以管，小家碧玉的她最喜歡的事就是炫耀丈夫在當差過後，給她隔三差五帶回來的小東西。

最幸福的時候，就是看着自己不大的一雙兒女，圍在自己身邊叫娘親。

她也有煩惱，丈夫似乎經常和一起當差的同僚去青樓，她作為一個賢惠的妻子，按照規矩，不應該管他的。只是每次聞到他身上有別的脂粉氣息，都會忍不住晚上失眠很久。

總的來說，喬氏對自己的生活還算滿意，直到那天黑夜，自己被丈夫拉着跑到了城外，看到了無數妖魔鬼怪，破了城。

丈夫死了，被一個自己從來沒見過的大蛇，一口吞了。

孩子也死了一個，是在路上被騎着馬，穿着黑色鐵甲的士兵踩死的。

喬氏拉着僅剩的一個女兒，跟着大多數流民跑，淚哭幹了，聲音也啞了。

饑餓，寒冷，還有從來沒走過這麽遠的路，喬氏磨破了鞋子，鞋子裏有血泡，磨碎了後再起，直至她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

沒有糧食，沒有目标，沒有方向，喬氏的眼中失去了神采，在跟着流民跑到了一處山林的某個夜晚，喬氏躺在餓的奄奄一息的女兒身邊，被強暴了……

對方是個精力旺盛的漢子，結束後丢給了自己一塊餅，那塊餅救了自己女兒的命。

喬氏找到了生存下去的目标，像丈夫描述的妓子一樣，拼命的奉承他，換來的卻是，另外兩個男人的玷污……

喬氏已經不會哭了，一如她現在，在路邊的一處密林邊緣，面無表情的看着遠方走來的一對男女，聲音沙啞低沉的喊着：

“救命，我的腳崴了，救命……”

方雲和林妙玉緩緩走着，方雲的面色沉重痛苦，而林妙玉則是面無表情，波瀾不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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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見到了太多太多，人間悲慘，有抱着孩子已經涼透了的母子，有野獸野狼啃食着死亡多時的老人，死者多為老弱，最多的還是半大不大，卻一個個身體扭曲蜷縮的孩子。

“那曹操，不能簡單的用善惡來分辨，自古成大事者，都不是單獨能用好壞來形容。”

方雲低沉的嗓音和林妙玉交流這自己世界的故事，用來轉移沉重的心情，突然聽到前方有活人的喊聲，便跟林妙玉對視一眼，一起走了過去。

喬氏一直對自己的容貌有些自信，以前的時候，自己的夫君經常去青樓，回來之後還是會對自己愛憐疼惜。

可在今天，喬氏見到了這緩緩而來的一男一女，尤其是女子，竟然首次有了自殘形愧的感覺。

這種感覺只是一閃而逝，對喬氏已經死了的心沒有引起任何波動，繼續聲音沙啞的，按照吩咐的喊着：

“救命，救救我吧，我腳崴到了……”

“你怎麽了？”方雲準備上前去問問呢，出來大半天了，還沒碰到一個活人，正想上前去，卻被林妙玉拉住了腳步，停在了這女子十丈之外。

這女子一身衣服有些雜亂，像是各種衣服拼湊穿上的，不是一整套，年齡大概是個少婦的樣子，模樣還算清秀。

“你是誰？怎麽在這裏？”

方雲開口問道，喬氏看着不遠處的方雲一眼，掩着面失聲痛哭：

“公子，救救奴家吧，奴家跟人群走散了，腳也崴到了，只要公子救救奴家，奴家願以身……”

喬氏一邊說着，一邊露出胸口大片的雪白，只是話還沒說完，看了一眼氣質容貌皆是上佳的林妙玉，動作也停了下來。

“奴家……嗚嗚嗚，”

喬氏這次是真的哭了出來，若是之前的她，就算沒有其他姑娘貌美，也不至于自殘形愧，但被不止一個男人玷污了以後，要不是因為女兒，肯定會自尋短見。

“你先別哭，我幫你看看。”方雲不是因為她的話有所動作，而是因為一路上的壓抑沉重，對弱小自然而然的幫助之情。

只是方雲被林妙玉依舊拉着，一步也往前走不了。

“妙玉，幫幫她吧。”

方雲回頭，看着林妙玉說道。

但林妙玉的眼神毫無波動，就這樣靜靜的拉着方雲，也不說話。

“我不是要她報答什麽，我只是……”方雲開口解釋，還沒說完，就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動靜。

“媽的！這麽漂亮的小妞，絕了……”

方雲回頭，看到一個有小黑胡子的精裝男子，突然出現在他和那婦人之間，同時在樹上又落了下來兩個持刀的男子。

“大哥，這女的好漂亮啊……”

他背後的一個男子眼睛之中的淫穢之色幾乎都要噴了出來，另一個也好不到哪裏去，身體一陣顫抖，露出迷醉的神情，獰笑着開口：

“大哥，你爽完，讓我第二個來！”

方雲皺着眉頭，看着突然出現的這三個人，之前竟然都沒有發現他們的氣息！

“殺了他們。”

林妙玉的聲音傳入耳邊，方雲對他們口中的話本來就很憤怒，手中光華一閃，長刀就出現在手上，沖了過去。

“就憑這個小白臉？剛入九品，哈哈哈哈哈。”

為首的男子一聲狂笑，手中也閃過光華，拿出一把長刀，帶着三個人就圍了上來。

他們本來是打算趁着人去查看那喬氏的時候，讓喬氏脫了衣服引誘來人，然後突襲殺了對方的。

這種方法屢試不爽，十幾天內他們發現硬茬就不讓喬氏開口，發現境界低的就下手，收獲頗豐。

今天這次，看到方雲久久不上鈎，再加上那個女的，搖曳生姿，顧盼生輝。

讓自己恨不得馬上把她剝光，就忍不住自己跳了出來。

“戰陣之法，他們是軍卒！”方雲一入合圍，就立即判斷了出來。

戰陣之法是軍卒穩壓修士的核心，有戰陣的配合，十萬普通人能滅殺一個三品超凡之人，但需要極其艱苦的磨合。

大梁承平幾百年了，鎮遠軍還有多少實力，其實都一直有個争議。

這三個人也不是原本一隊之人，只有最基本的配合，讓方雲感覺不到絲毫壓力。

林妙玉淡淡的立在原地，沒有一絲要出手的意思，望着場中不斷抵抗的方雲，還有心思點頭在心裏評論：

“刀勢沉穩，基本功紮實。氣血雄渾，這是第三轉，嗯……還不錯。”

林妙玉口中的還不錯，化為了惡徒心中的驚駭：

“這是九品？什麽時候九品也能抵抗一個八品，兩個九品一起圍攻了！我們還用的戰陣！”

“奇了怪了，這小子的氣血之力怎麽感覺比我的強得多，九品不都是一樣的嗎……”

“他的刀法不錯呀，該練了十幾年了吧。”

……

三個人心裏分別閃着念頭，方雲揮舞着刀鋒，不斷抵抗游走，試圖斬了為首那人。

在方府之內，有林妙玉整天喂招，方雲并未出現第一次對陣對敵的驚慌失措，反而越打越有種輕松的感覺。

林妙玉喂招，那可是名副其實的仙人指路，妙到巅毫。

方雲每每熟悉了她的攻伐招式之後，總會有出乎意料的一式，再度襲來，然後林妙玉就會将殺人得劍法停住，換成一記小巧的秀腳，踹飛方雲。

“不對勁，這小子不對勁，氣血之力怎麽跟用不完似的！”

為首那人心中越打越驚，混亂中看了一眼亭亭玉立的林妙玉，開口道了一句：

“郭三，你去抓了那娘們！”

這三人根本看不出林妙玉的境界，林妙玉的內功心法經過自己的改造，不是他們能看出來的，還以為她是普通人，分出了一個人過去。

郭三也有不少胡子，他聞言後立刻脫離了戰圈，像一只捕獵的狼一樣，像林妙玉撲了過去。

“妙玉！”

方雲喊了一聲，雖然明知道她肯定不會有事，但作為一個男人，看到自己的老婆受襲，還是下意識的心中一緊，決定不再和他們糾纏了，施展出了不客刀意。

林妙玉厭惡的蹙了蹙眉，動都不帶動的，素手一揮，一把長劍就當空揮下，猶如削泥一樣。一下就卸掉了他拿刀的胳膊。甚至都沒有看這個人，反而目光緊緊的盯着方雲。

“不好！遇到硬茬了！”

為首之人在林妙玉出手的一瞬間，就感受到了她的內家氣息，心底一沉，就要開始逃跑，卻不料眼前閃過一片灰蒙蒙的刀光。

他的刀輕松的擋住了這一式，甚至看到了方雲發出刀光後的長刀，和自己的刀一碰就碎了，心中不由一喜：

“他的刀法應該練了不少年了！沒有了刀，我擒住他，或許能換回來郭三……”

這人心中的話還沒說完，就看到了自己的刀也碎了，緊跟着自己另一名同伴的刀也碎了。

這人和他的同夥一瞬間好像回到了從前的時光，自己年少入伍，艱苦訓練，然後只艱苦了一陣子，就花天酒地，快活了起來。

他們可不是那些普通人，用不着年複一日的操練，意外的得到了修行法門，并且成功的修煉之後，日子逐漸美好了起來，就算是逃命到這裏，自己依然能很快活……

各自的思緒飛快，兩人迅速的回過神後，感覺胸膛猛的一疼，低頭望去，不由地呆滞了起來。

“我的胸口怎麽這麽大一道刀口？”

眼神還保留着疑惑，兩人就這樣撲騰一聲，倒在地上。

自郭三出去向林妙玉攻擊後這一瞬間，他們三個就兩死一傷。

方雲剛殺完這兩人，回頭就看到郭三自半空中跌落，發出一聲凄慘的叫聲，方雲回頭望去的瞬間，看到林妙玉妙玉面無表情的用劍尖戳了幾下他，長劍劍尖有一滴滴血落下，那郭三也停止了叫聲。

“妙玉，你沒事吧。”方雲趕緊跑了過去，林妙玉當然沒事，但這是方雲下意識的想法。

“殺了他。”

林妙玉一手遞過來長劍，看着方雲說道。

方雲這才看到，這個名叫郭三的人并沒有死，而是躺在地上，神情驚恐，痛苦。

郭三的一條手臂齊根斷裂，鮮血不斷地流淌着，滿臉痛苦，卻發不出一絲聲音，做不出一絲動作。

“殺了他。”

林妙玉語氣腔調沒有一絲改變，長劍直直的垂着，保持着遞給方雲的姿勢，劍尖之上，一滴滴鮮血滴落到郭三的臉上。

郭三目光中閃過求生的哀求和恐懼，死死的盯着劍尖。

方雲看了他一眼，開口道：

“妙玉，他已經失去行動能力了，不管他就是了……”

方雲被林妙玉打斷了：

“我說，殺了他。”

林妙玉的這只手，只用食指和中指夾着劍柄，沒有任何動作改變，氣質冷的像一塊冰。

方雲閃過剛見到這幾個人他們給自己的怒火，一咬牙，接過了長劍，狠狠的刺入郭三的心髒。

郭三的眼睛一突，鮮血從心髒蹦射，鋪紅了劍身。

方雲腳步後退了一步，扭頭看着死亡的另外兩個人，看着他們冰冷空洞的眼神，看着他們胸口的傷痕，翻開的血肉，還有鼻子間濃郁的血腥之氣，只覺得一股東西從胃裏湧了上來。

再怎麽見到別人殺人，再怎麽看到血肉橫飛，也和自己親手殺人，感覺不同。

方雲扶住了旁邊一棵樹，很快的幹嘔了起來，黃水苦水吐個不停，還越吐越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