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芒山斬白蛇

這年三月，高盈盈懷孕了，一吃東西就吐，還總是頭暈惡心，扶蘇不能陪在她身邊，因為縣裏派給他一個活，押送民夫去鹹陽服徭役。呂雉的妹妹呂秀聽說後就跑來劉家，讓姐夫不要擔心，說她會常來照顧姐姐的。

第二天扶蘇帶着四十來個民夫出發。當夜點名，就發現民夫少了一個，豎起耳朵聽見不遠處有人嗚咽咽的在哭，扶蘇跑過去，看見那人蹲在一棵大樹下，肩膀還一聳一聳的。

“你怎麽在這裏哭？大家都去睡覺啦！”扶蘇問他。

那民夫邊哭邊道：“我老婆要生孩子了，這次去服役還不知道有沒有活着回來見她的一天。”

扶蘇說：“我老婆也要生孩子啦。”

兩人就孕婦的話題聊了一會，扶蘇十分同情，對他說，我放你回去吧！到時候就說你半路生病死了，只是以後你就是黑戶，不能再露面啦。

那民夫千恩萬謝，當晚就乘着月色離去。

結果兩人的對話被裝睡的其他人聽見，幾天之內陸陸續續有人來扶蘇面前訴苦，說出來的身世一個比一個慘，扶蘇同情心泛濫，把來求情的一一放走，還沒出泗水郡呢人就走的七七八八。等晚上再點名的時候吓了一跳，名單上是四十三人，現如今只剩下了十六個人，路上死這麽多，說出去誰也不會信啊！

扶蘇撐着下巴坐在一塊大石頭上犯愁，心想高盈盈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的，好容易安定下來，以後可能又要過那種颠沛流離的日子了。

這時有個民夫過來叫他去吃晚飯，說是摘了很多野果，扶蘇就轉頭對他們說：“你們都回家去吧！這麽點人不夠交差的，我也要開始流亡了。”

民夫們都站着不動，其中一人說，劉亭長，你是一個好人，我們這些都是單身沒有家人的，以後就跟着你了。你去哪裏我們就去哪裏。

扶蘇點點頭說：“也好，反正都要當流民，以後你們就跟着我，有我一口吃的就不會餓着你們。”

衆人把野果和幹糧鋪在一塊大石板上開吃，剛吃沒幾口，就聽見林子裏簌簌作響，緊接着一條巨大的白蟒探出半個身體，差不多有小腿那麽粗，吐着信子對他們發出嘶嘶的聲音。

有個獵戶出身的民夫一下子跳了起來：“不好，這些野果是從哪兒摘來的？”

“那邊有個山洞，洞口樹上長了很多，我們看見上頭有野獸的牙印，确定無毒才摘的。”

“你們摘的可能是蛇果，是這條白蟒看守着的。”獵戶說。

“那該如何是好？”

“不要怕。”獵戶道：“一條大蟒而已，我們人多，看它這麽肥，晚上加道菜。”

衆民夫放下心來，仗着人多，撿起石塊木棍一擁而上，瞬間将那條白蟒腦袋砸了個稀巴爛。

扶蘇身上帶着防身的小匕首，跑過去把蛇腦袋割了下來，正準備剝皮，就聽見旁邊傳來一聲大叫，擡頭一看，只見一名樵夫打扮的山民，指着他手裏的蛇頭驚怒交加，嘴唇哆哆嗦嗦連話也說不出來，過了一會竟然轉頭跑掉了。

衆人正納悶着呢！就聽見山下吵吵鬧鬧，然後很多人點着火把把他們包圍了。

之前的樵夫跳出來用手一指說：“就是他們，殺了山神之子。”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後像收到什麽信號似的呼啦一聲，順着那樵夫手指的方向兩邊散開，露出了站在中間的扶蘇。

這下想抵賴也抵賴不了，剝了一半皮的蛇身還在手裏拽着呢！

一個老者站出來，拐杖朝地上重重一頓，厲聲呵斥道：“你們是什麽人，為何要殺害我們山神之子。”

民夫裏的那名獵戶皺了皺眉，說：“什麽山神之子，只不過一條白蟒罷了。”

那老者說：“你不知道嗎？此山叫做蟒山，祖輩留下的規定，山裏蟒蛇都是山神之子，不能傷害分毫，你們現在把它殺了，萬一神靈怪罪，降下災禍，你們一走了之，倒黴的還不是我們住在山下的村民。”

“簡直無稽之談，怎麽可能因為一條白蟒就降下災禍。”扶蘇邊說邊把手裏的半截蛇身扔到老者腳邊：“還給你，總行了吧？”

“你……你……”老者氣的說不出話來。

“不會有什麽災禍的，我跟你保證。”

“你拿什麽保證？”

“我拿……我……诶……你跟他們說，為什麽不會有災禍。”

獵戶被扶蘇推到前面，一臉的卧槽，心想我哪知道啊！急忙一個轉身又把扶蘇頂到前面去了。

扶蘇被那老者盯得渾身發毛，騎虎難下，說話也磕磕巴巴：“因為……那個……因為……因為我也是山神之子啊……”

“一派胡言！”老者用力跺了跺腳，胡子都吹起來了。

“真的。”扶蘇急忙道：“這個山裏呢！其實有兩位山神，白蟒它是白帝之子，而我是赤帝之子，白帝和赤帝為了争奪蟒身化龍的位子打了很多年了，如今是赤帝打贏，得到化身為龍的機會，我作為他的兒子就投胎轉世，來幫他消滅白帝之子，赤帝真身成龍，以後只會加倍庇佑百姓，絕不會降下什麽災禍的。”

那老者看他說的有模有樣，将信将疑的把他打量一番，突然退後一步說：“你敢發誓嗎？”

扶蘇說當然敢。

獵戶聽到了，在旁邊急的直朝他使眼色，一直示意他擡頭看天，意思是舉頭三尺有神明，飯可以亂吃，誓可不能亂發。

扶蘇拍拍他的肩膀讓他稍安勿躁，接着往前走了一步，單膝跪地，三指朝天，朗聲道：“泗水亭長劉邦，在此對天發誓，我乃真龍之子，願以畢生所能，庇佑蟒山百姓，令其安居樂業，無災無禍，如有虛言，天誅地滅。”說完拿匕首割開手指，滴血為誓。

喧嚣的人群逐漸安靜了下來，連一開始跟着他的十來個民夫也是目瞪口呆，心想這可是血誓，劉邦你是不是瘋了，神明面前都敢瞎說。

“真的是赤帝之子，是龍神之子啊……”不知是誰嚷了一句，接着有村民陸陸續續下跪，就連帶頭的老者也扔掉拐杖，伏地行跪拜大禮。

扶蘇面色沉着冷靜，緩緩起身，轉頭看向那些茫然不知所措的民夫，那些人被他一看，竟然不由自主雙膝一軟，跟着村民一起跪倒在地。

這是……真正的龍神之子……

扶蘇仰面朝天，月色下長身玉立，在跪了一地的百姓中尤其顯眼。

我，贏扶蘇，大秦始皇帝之子，我父皇威震環宇，一統天下，乃是真正的龍神，四海百姓均為我大秦子民，受我贏氏一族庇佑，今日所發誓言，不敢有半絲虛構，望神靈明鑒。

默念完畢，轉身對跪伏在地的百姓說道：“赤帝已成真龍，今後山中再無蟒神，這座山，就改名叫芒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