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被否定的治國之道

縣令被殺，這相當于公開造反。

既然是造反，那就得有個帶頭的。

反賊們在一顆大樹下團團圍坐，劉邦，蕭何，曹參，樊哙，周勃，籍儒，還有那個叫灌嬰的獵戶大哥。

曹參首先推舉蕭何，因為這些人裏面，蕭何職位最高，而且又是知識分子，懂法律，會寫文章，再沒有比他更合适的。

蕭何聽了連連擺手，心想有公子扶蘇在哪兒輪得到我說話啊！就跟他們說，外頭那些流民可都是沖着赤帝之子的名聲前來投奔的，咱們現在跟官兵作對，走的是偶像吸引粉絲路線，你們現在要撇開偶像單幹，外頭的人能買帳嗎？

籍儒一聽，當即跳出來表示這個話太有道理了。只可惜就他一個人蹦跶，其他人還在猶猶豫豫，因為劉邦在沛縣的根基太淺了，說起來他才回來不到半年呢！

蕭何看那幾個都不表态，只好抓起一片葉子說：“我們來抓阄吧！”說着就用手指甲給葉子掐上印子，有一道印子的代表劉邦，兩道印子則代表他自己。

曹參說，多來幾片，只有兩片葉子很容易作弊的。

蕭何說沒問題，然後加進去幾片葉子，用手攪亂。

曹參又說，抓阄的人得讓樊哙來，其他人我不放心，說着還拿眼睛瞟了籍儒一眼，籍儒笑眯眯的也不生氣。

樊哙伸手掂起一片葉子，上頭很清晰的顯示着一道指甲印。

蕭何見了笑道：“這下你們沒話說了吧？”

曹參冷笑一聲，猛地伸手去撈那堆葉子，沒想到蕭何比他還快，抓起葉子就朝嘴裏塞，咔嚓咔嚓幾下就嚼爛吞掉了。

曹參氣呼呼的道：“蕭何，你就一定要推舉劉邦是吧？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所有葉子上都只留了一道印子。”

蕭何哈哈笑道：“那你沒證據啊。”

扶蘇也挺納悶，他問蕭何：“是啊，為啥一定要推舉我帶頭呢？”其實他心裏是一點也不想當這個老大的，整個天下都姓贏，哪有自家人造自家人的反？

蕭何卻站起身來，彎腰深深向他行了個禮，正色道：“這天下，再沒有比您更适合的人選了。”說完，擡頭看着扶蘇，臉上擺出一副“你懂的”表情。

扶蘇和他對視，不一會兒也“懂了”，嘆了口氣道：“蕭何，你這是陷我于不義啊！”

蕭何又彎腰行禮，朗聲道：“沛公，請為天下百姓考慮。”

扶蘇見他連百姓都搬出來了，只好答應。

因為先前是自稱赤帝之子的，蕭何派人做了很多紅色小旗子，呼啦啦插滿了城牆，扶蘇親自取名“赤色根據地”。

蕭何說，這個名字起的有創意。

扶蘇說，我也覺得霸氣，我老婆起的。

蕭何說，要是城牆上的士兵能再多一點就更霸氣了。

扶蘇擡頭看着空蕩蕩的城牆，深深嘆了口氣：“哎——！”

他也很糾結啊，不知道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自占領沛縣以來很努力的在施行仁政，沒錯就是以前被秦始皇一票否決的那種治國之道。免除賦稅，免除徭役，把土地發給百姓耕種，還推行了大鍋飯和免費醫療。

結果流民有了地就不想造反了，早上練兵時操場空空蕩蕩，都在家種地呢！因為免除徭役，城牆破了也沒人修補，倒是吃大鍋飯的時候全出現了，幾個施粥點黑壓壓的全是人頭。縣裏本來有十幾個大夫，應扶蘇號召免費出了幾天診後全部稱病在家，誰來都不見。

扶蘇回到家時悶悶不樂。

高盈盈問他：“你咋啦？”

扶蘇低下了頭，好半晌才道：“父皇，他說不定是對的，我那些所謂的治國之道，連個小小的沛縣都治理不好。”

高盈盈嗤笑道：“你這才剛踏入封建社會初期呢！就迫不及待想學社會主義社會了？學也學不象，半調子晃悠。我讓你收公糧，你說要免賦稅，我讓你派人修城牆，你說要免徭役，什麽都免了，你還要辦大鍋飯。仁政是好事，可過渡仁政只會養出懶漢閑漢，不說別的，縣裏的糧倉快空了吧？”

扶蘇說：“百姓們太苦了，我看他們歡天喜地的樣子，怎麽忍心再提賦稅和徭役呢？”

高盈盈：瑪德智障，随你去吧！愛咋折騰咋折騰，我只要結果就好。

幾天後，縣糧倉空了。

這天的粥棚沒有搭出來，不少百姓居然開始鬧事，罵聲不斷，有人說施粥不過是裝幾天樣子，沛公其實跟前縣令一樣，把糧食財寶據為己有。

扶蘇沒有辦法，一邊安撫一邊派蕭何帶着前縣令的金銀財寶去隔壁縣買糧食，結果去了才知道隔壁縣也反了，而且他們帶頭造反的是縣令本人，徭役賦稅照舊，只是限制錢糧和人員的流通，因為兩縣很可能會成為對手。

蕭何在外頭跑了一圈，帶回來一個很嚴峻的消息，那就是——全國上下都反了。

帶頭的陳勝，吳廣在大澤鄉起義，斬木為兵，揭竿為旗，短短幾個月聚集起數萬人馬，打下了十幾個郡縣。

大秦江山，岌岌可危。

得到消息的扶蘇和高盈盈面面相觑。

扶蘇說：“車老大他想幹嘛？”

高盈盈說：“他喊着為你報仇的口號，可能以為你死了。”

扶蘇說：“可他打出來的旗號是張楚，你那時騙他說你姓張，楚國人，我覺得應該是想為你報仇。”

兩人又默默對視了一會，扶蘇說：“你覺得，車老大能成功嗎？”

高盈盈搖了搖頭說：“他不行的，帶着一群烏合之衆，而且沒有武器，郡縣好打，遇上正規軍就是死路一條。”

扶蘇低頭陷入了沉思，過了很久才道：“車老大要是被消滅，接下來就該輪到我們了吧！”

高盈盈說：“是的，咱們這種造反小據點，收拾起來更容易，所以你要盡快跟蕭何他們合計合計，早做準備。”

扶蘇趕緊把蕭何他們召來開會，然而結果很不如意，所有人都是一張懵逼臉，因為沒有人懂打仗。

樊哙說，打仗我不行，打架還勉強可以，但你得給我人啊！現在縣裏就沒幾個人了，總不能讓我單槍匹馬去跟別人打鬥吧？

蕭何說，要不？強制征兵？

扶蘇搖頭道：“當初攻下沛縣時當着所有百姓的面說了免除徭役的，強制征兵不是打臉麽？”

蕭何也沒有辦法，沛縣的勢力并不只有縣令一個，還有不少商人富戶，家裏豢養着下仆兼打手，比方說籍儒，家裏就養了五六十下仆，沒有百姓的支持，輪不上劉邦當沛公。

衆人商量了半天，腿都跪麻了也沒商量出個所以然來，結果隔壁縣的縣令不知怎的聽說沛縣沒兵，居然發動“大軍”三百餘人，浩浩蕩蕩跑來攻打他們了。

隔壁縣全名叫做胡陵縣，跟沛縣一樣同屬于泗水郡，胡陵縣令一向跟泗水郡守不對盤，因為稅收多少的問題兩人吵了一架，回去後就反了。

這個縣令嗜錢如命，聽說沛縣沒兵，又觊觎沛縣前縣令留下的金銀財寶，打算好好搶掠一番。

扶蘇再次把大家聚集起來開會，這回把高盈盈也給叫上了。

高盈盈挺着個大肚子難受死了，不耐煩的道：“沒兵就請雇傭兵。”

蕭何問：“何為雇傭兵？”

高盈盈說，那些大戶人家不是有私兵嗎？你們給他們錢，讓他們把兵借給你們用，兩全其美的事情。

衆人一拍大腿說，高啊！我們怎麽沒想到。

蕭何曹參等人拿着前縣令留下的錢財到處借兵，沒想到那些富戶家裏居然會豢養着那麽多人，短短半日就借來五百多人。胡陵縣令被打了個一敗塗地，腦袋讓樊哙給割了，地盤也叫扶蘇給占了。

占領胡陵後扶蘇不敢再推行他的仁政了，他把胡陵縣令的財産搬空，再用這些錢招兵買馬，又打下幾個縣城，現在有好大一塊地盤，還有好幾千兵馬。

年底時，高盈盈生了。

扶蘇開心的要死，把兒子抱在懷裏亂親，說這個孩子以後就叫劉贏。

高盈盈問：“贏扶蘇的贏？”

扶蘇剛想說是，轉頭看見高盈盈虛弱卻面帶促狹的笑容，眼中流露出深深的愛意。

“劉盈，高盈盈的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