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二更

十一年前， 林氏私人小島。

白嘟嘟今年十歲了，每一只小人魚，在十歲的時候都有一個重要的儀式。

小人魚十歲之前是不會說話的， 也不會變出雙腿， 在十歲的這一天， 她們需要用自己的力量在月光出現之前爬到海灘或者岩石上， 沐浴一整晚的月光，在第二天第一縷陽光出來  之後， 她們離水的魚尾會變成和人類一樣的雙腿，也能說出人類的語言。

白嘟嘟所在的這一片海域已經很多年沒有人類到來了， 包括海灘上的別墅裏， 也已經很久沒有人類活動了。

十歲到來之前， 她嘗試過爬上岩石，但是岩石太鋒利了， 而且很高， 白嘟嘟長得比一般的小人魚要小，短短的手臂實在費勁，她嘗試了好幾次都失敗了， 于是轉而把目标投向了附近的海灘。

小人魚爬啊爬， 爬啊爬，終于在月亮出來之前爬上了海灘。

月光緩緩地照在海灘上， 白嘟嘟白白胖胖的尾巴感受到一股舒适的暖流，忍不住舒服地哼哼唧唧起來。

正享受着月光的照射，白嘟嘟的頭上突然投下一小片陰影。

她擡起頭，只見身前站了一個十多歲的小男孩。

那小男孩長得好看極了，穿着一身黑色的小西裝，黑色的頭發被打理得很紳士， 皮膚很白，長得也很可愛。

此刻小男孩正歪着頭看着她：“你是美人魚嗎？”

白嘟嘟還記得爸爸媽媽和他說過，再可以順利變出雙腿之前，一定要小心避開人類，可現在已經被發現了，她該怎麽辦？

白嘟嘟一下子急了，她想把小男孩趕走，于是做出了自認為最兇狠的表情，露出自己閃着寒光的小尖牙，發出嘶嘶的恐吓聲。

“快走開！兩腳獸！看到我的牙齒了嗎！這可是連大魚都能開膛破肚的，快走開！”

可那小男孩聽不懂她的威脅，甚至蹲下身用手戳戳她的尾巴：“呀，真的是魚尾哎？你真的是小美人魚！你好可愛啊！”

白嘟嘟急了，人魚的尾巴怎麽可以随意給別人哦哦，她更加生氣了：“走開！你讨厭！不要摸我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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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她兇狠生氣的表情，在小男孩眼裏被理解成了焦急和無助，他起身繞着小人魚打量了一圈，一拍手：“我知道了！你擱淺了對不對？老師說有的魚類會因為迷失方向而擱淺，如果不回到水裏就會死，你是不是擱淺了呀？”

白嘟嘟更氣了：“你才認不清方向！我認路可厲害了！你走開！”

而在小男孩眼裏，小人魚的嘶嘶聲像是在附和他的說法。

他起身脫下小西裝的外套：“你別急，我這就幫你回到水裏去！”

他說着，妥帖地把小西裝的外套放好，然後開始拽，着小人魚的尾巴把她養海水的方向拖。

“啊啊啊！可惡的兩腳獸！不行！這樣我的儀式會被打斷的！”

白嘟嘟兩只手拼命往前用力，試圖爬開，但是小男孩看起來比她大一點，力氣也更大，他拖了半天，發現小人魚在反向用力，于是有點不高興：“你怎麽不配合呢？我這是在救你啊！你真笨！”

“你才笨！你這只愚蠢的兩腳獸！啊啊啊不要在拖了明天早上變腿之後我會自己回去的！”

小男孩還是聽不懂他在說什麽，但他一心認為自己是對的，于是也  不管小人魚的掙紮，一股腦把小人魚推進了水裏。

“你快回去吧！別再過來了！會擱淺哦！不用謝我，老師說了，我們要争當小雷鋒！”小男孩不知道自己打斷了小人魚的儀式，還欣慰地站在岸邊和她揮手再見。

白嘟嘟氣得不行，但儀式已經被打斷了，只能明年再來了，她生氣地一揮尾巴，濺起大量水花，把林毅澆了個透心涼。

白嘟嘟離開的時候，隐約還聽到小男孩在嘀咕：“這小人魚脾氣好壞啊！”

白嘟嘟在心裏默默記下了他的樣子，心說你才壞！臭兩腳獸！

就這樣，白嘟嘟十歲那年的儀式被打斷了，她沒學會說話，也沒學會變腿。

第二年，又要到白嘟嘟的生日了，今年海水漲潮得厲害，附近沒有岩石可以讓她爬上去，她提前了幾天游到海灘附近偷偷踩點，很好，沒有發現兩腳獸的蹤跡！

于是十一歲生日這天，她像去年一樣又爬上了海灘。

而那個臭兩腳獸不知道為什麽又來了！

一樣的劇情，一樣的把她推進海裏，白嘟嘟出離憤怒，又是你！

時間到了第三年，白嘟嘟前兩年因為面子問題，沒有告訴爸爸媽媽實話，只說是自己不小心自己打斷了儀式，第三年她實在怕了，這天特意把媽媽也叫了過來。

如果那只兩腳獸再來，立刻讓媽媽把他弄暈！沒有人可以再打斷她的儀式，沒有人！

這一年，小男孩并沒有來，而白嘟嘟也終于在生日的第二天，海邊的第一縷陽光照到海灘的時候，變出了雙腿。

她也終于能開口說話了，而她說的第一句話是：“臭兩腳獸，你給我等着！”

以上就是白嘟嘟悲慘的童年經歷。

回憶到此結束，白嘟嘟的低氣壓卻沒有結束。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是小人魚了對不對？！”白嘟嘟站起身，啪一下把相冊扔到桌上，而随着她的動作，一張林毅穿着小西裝，在海邊的照片緩緩滑了出來。

林毅知道現在和白嘟嘟解釋是不明智的選擇，得等她氣消了再好好哄一哄，正巧這時候林老爺子從樓上拄着拐杖走下來，林毅終于得救了。

他手忙腳亂擁住白嘟嘟，帶她轉向樓梯那邊：“乖，我們有什麽事回家說，爺爺下來了。”

白嘟嘟雖然心裏生氣，但是也有分寸，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暫時放過林毅。

林老爺子今年已經七十多了，但是精神奕奕，拄着拐杖腳步卻走得不慢，很快就走到白嘟嘟身前。

“這就是嘟嘟吧？好孩子！好孩子！和林毅在一起難為你了！爺爺最近看了很多你的新聞，是個好孩子！以後林毅要是欺負你啊，就打電話和爺爺說，爺爺幫你揍他！”

林毅心裏苦笑，他的好爺爺可真是火上澆油！

好在白嘟嘟沒有當場發作，只是給了林毅一個警告的眼神，那意思是看見沒，我以後有靠山了，你給我小心點！

林毅當然不敢說什  麽，林老爺子很喜歡白嘟嘟，白嘟嘟也非常喜歡這個對自己和藹的老爺爺，兩個人一頓飯吃得其樂融融，只有林毅在一旁食不知味。

飯後，林老爺子以要和白嘟嘟說點林毅小時候的事，不方便讓林毅聽的理由，把林毅支開了。

林毅大概也能猜到林老爺子要說什麽，也識趣地沒有打擾兩人。

白嘟嘟被林老爺子帶到了書房。

“嘟嘟啊，今天看到林毅小時候的照片了吧？”林老爺子笑着問。

“嗯，看到了，好可愛！”白嘟嘟點頭。

“哎，這小子小時候多可愛多聽話啊，現在就這臭脾氣，也不知道随了誰。”

老爺子說着，像是想起什麽，眼睛裏有些難過，緩緩道：“也怪我，都怪我當時糊塗啊……”

老爺子把目光轉向白嘟嘟：“那小子有沒有和你說過那件事？”

白嘟嘟坐直身子：“您是說他被大伯送到療養院的事嗎？”

老爺子點點頭，神情一下子暗淡下來：“是啊，當時他父母都不在了，我的重心都在公司的事情上，他大伯和我說他不對勁的時候，我急壞了，就糊裏糊塗聽他大伯的話，把他送去治療，誰知道……”

老爺子沒有說完的話，白嘟嘟也知道是什麽，她沒有繼續療養院的話題，這件事對于林毅是很深的傷害，對一個愛孫子的老人何嘗不是呢？

她今天吃飯的時候就發現了，雖然爺孫兩人總是針鋒相對，但老爺子眼裏的慈愛不會做假，林毅雖然說話總是和老爺子針鋒相對，但也沒有真正說出什麽傷人的話來，這爺孫兩人或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相處方式。

白嘟嘟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問道：“雖然舊事重提不太好，但我還是想知道，方面林毅到底發生了什麽，讓你們覺得他……生病了？”

“方面公司裏不太平，他大伯又不是做生意的料，我當時隐約知道那敗家子對公司虎視眈眈，我也不想外憂內患，就讓他大伯帶着林毅去了一個小島上。”

“後來他大伯和我說，林毅好像不太對勁，最開始是有一天晚上他大半夜出去玩，回來的時候渾身濕透了，從那以後他就變得怪怪的，每天晚上都去海灘邊上徘徊，問他為什麽也不說。”

“後來那孩子在小島上和他大伯生活了快一年，或許是感情好了，在他大伯的再跑追問下，他說他在海裏看到了美人魚！”

“這不是荒唐嗎！哪裏有什麽美人魚啊！他大伯當時也沒在意，後來只是限制了他的行動，但不知怎麽的，有一天晚上他堅持要出去，說是要去找美人魚，他大伯哪裏敢放他出去，就把人鎖在房間裏，誰知道那小子竟然翻窗逃出去了！”

白嘟嘟默默回憶，那應該是第二年她的生日，當時林毅好像看起來确實很狼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