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放下

方水笙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結果，她的大腦基本上已經是處于停擺的狀态，心中空蕩蕩的卻有種刺痛感。原本踴躍的心此刻冷卻下去，靜谧的走廊雖有燈光也讓她有種灰蒙蒙的感覺。

她在門口站了好一會兒，隐隐約約聽到葉蘇蘇和喬南風的對話，兩人之間的氣氛并不尴尬，甚至透着幾分暧昧。

其實這樣有什麽意思？她低着頭，昏黃的燈光下，長長的睫毛在她的眼睑下形成一道陰影，右眼下的那顆淚痣閃爍着，無端端的讓人有種觸目驚心的感覺。

當方水笙擡頭時，臉上挂着一個無所謂的笑容，轉身離開。步伐不再是來時的輕快，而是些許灑脫的意味。

她一直都很清楚自己的心情，而現在離開研究所，也是算明白想清楚了的。她從來都不喜歡這樣的感覺，喬南風對她的态度暧昧，對別的女孩也是如此。她想如果是真的喜歡一個人，大概是舍不得讓她有任何誤會的。

該舍的舍，該留的留，及時抽身，這樣也沒什麽不好。

只是心裏還是會隐隐覺得難過，提着蛋糕的手都微微有些顫抖。

提着小蛋糕走出研究所，卻在臺階的拐彎處裏發現一只小貓咪。很小的貓，在那裏蜷縮着，那雙眼睛看着她，很可憐的感覺。

方水笙對小動物不讨厭，也說不上很喜歡。只是不知道為什麽，在這樣的一個夜晚，她忽然覺得自己和這只小貓咪似乎同病相憐。她走過去，彎腰。

那只小貓崽擡頭望了她一眼，弱弱地“喵嗚”了一聲。

“你餓嗎？”

“喵嗚。”

“你好像餓了很久的感覺，來，我喂你吃蛋糕。”

于是，一人一貓坐在臺階上，幸好只是一個小小的芝士蛋糕，方水笙将蛋糕弄成一小塊一小塊喂給小貓，自己偶爾發一下呆。好不容易喂完那只小貓崽，她打算離開。

才沒走幾步，發現那只小貓崽在跟着她。

她有些奇怪，走了幾步，又回頭，那只小貓還是在跟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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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見過跟着人的狗，但沒見過跟着人的貓，真新奇。方水笙眨了眨眼，看着不遠處的一號樓，她打算如果這只小貓一直跟着她走到一號樓那個地方，她就帶它回家。

小貓是跟着方水笙走到了一號樓，但是一人一貓卻在路燈下對持……不對，确切地說應該是苦惱着。

那只小貓坐在方水笙面前，那條小尾巴蜷到前面來，擡着小腦袋，用很無辜的小眼神看着方水笙。

方水笙抿着嘴，眉頭微蹙，對要怎麽帶走這只小貓咪很苦惱。

抱它走？

不行，它身上髒兮兮的，也不知道有沒有睡過垃圾桶。

可是就這樣她走在前面小貓咪走在後面？

不行，要是半路上走散了怎麽辦？它忽然心血來潮不跟她散步了怎麽辦？在學校裏經常會有愛心爆棚的女孩喂這些流浪貓吃東西，但是到了外面應該沒這麽多人關注它們。這只小貓咪到了別的地盤大概會餓死吧？看它那無辜的小眼神，方水笙覺得它應該超弱超廢柴的。

腦海裏想過很多種辦法，但是都一一被否定。

“可怎麽辦才好？”心裏苦惱着，卻忽然覺得身旁有人在看她。下意識地轉頭，就看見了丁陌站在一號樓的自動感應門前。

“方水笙，你在做什麽？”丁陌的每次出現，都具有一定的雷同性，那就是都是方水笙有狀況的時候。譬如說，忽然下起雨忘了帶傘；又譬如說，因為搞不定某個小肉團而焦頭爛額；再譬如說，苦惱着怎麽将一只小流浪貓帶回家。

“呃，丁教授。”在眼下的情況，方水笙除了喊丁陌一聲，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話。話又說回來，丁陌左寒他們居然這麽快就散了，她倒是有些意外的。

丁陌走過去，看着那只蹲坐在地上的小貓崽。

“它纏上你了？”

“不、不是。”方水笙下意識否認。

“那你怎麽在這兒跟它大眼瞪小眼的？”丁陌的語氣有些莞爾。原本是打算回家的，後來想起有份重要的文件還在辦公室裏，就回來取了。透過辦公室的落地窗，看到在路燈下，那一貓一人的場景，心中覺得好笑之餘又覺得這個學生也真是耐人尋味。敢情她從國安證劵總部回來就是為了這只流浪貓？但方水笙這個女孩，是怎麽看着也不像是對這種毛茸茸的小動物沒有抵抗力的。

“哦，它一直跟着我，我想帶它回家。”方水笙禮節性地朝丁陌露出笑容，“丁教授，你怎麽回來了？”

丁陌微笑：“有文件落在辦公室了。”

方水笙點頭。

丁陌說：“你不是要帶它走？”

“我在想怎麽帶它走。”

“直接抱着走就是了。”

方水笙眉頭微微皺起來，語氣糾結又別扭，“可它身上髒。”她這皺眉頭，不是嫌棄貓不好，她是嫌貓髒。方水笙雖然想把這只小萌物帶回家，但是再怎麽萌，對一個略有潔癖的人來說，要她抱着一只髒兮兮的小貓，真的很強人所難。

丁陌笑了起來，“你在這裏別亂跑，等我一下。”

方水笙有些意外地擡頭，只見丁陌已經進了一號樓，再出來的時候，手裏拿着個小紙箱。

他将紙箱遞給方水笙，“給你。”

“啊？”方水笙一頭霧水。

“把這小東西弄進這紙箱裏，就不會弄髒你身上了。”丁陌說。

方水笙恍然大悟，将那只小貓弄進紙箱裏，大概是因為被弄進紙箱了，小貓有些不安，還能聽到它在裏面撓紙箱的聲音。方水笙有些擔心：“會不會将它悶壞了？”

“不會，我叫保安大爺弄了兩個透氣的洞。”丁陌轉身，然後說：“走吧，這麽晚了我順道送你回去。”

方水笙搖頭，“謝謝丁教授，我暫時不回家。”

丁陌回頭，望向她。

方水笙微微一笑，“我想帶它去寵物醫院。”要帶回家嘛，當然是幫它洗個澡讓獸醫檢查一下有沒有病才好帶回去。

丁陌說：“都這個時候了，寵物醫院大概也關門了。”這都晚上十點三十分了。

方水笙愣了下，還是不死心，“應該有還沒關門的。”

丁陌略一沉吟，說道：“我有朋友開了一家寵物醫院，不然我帶你去碰碰運氣。”

方水笙很意外，“啊？”

丁陌轉身，語氣不容置疑：“啊什麽，還不跟上。”

于是，方水笙本能地抱着紙箱跟了上去。将裝着小貓的紙箱放在後座，她坐到副駕駛座上的時候，才發現萦繞在鼻端的是淡淡的酒氣。

方水笙有些不可置信，“丁教授，你酒後駕駛？”

丁陌發動車子，“沒喝多少。”

方水笙默然：沒喝多少？那是騙鬼的吧。難怪她從剛才見到丁陌的時候就感覺怪怪的，原來是當事者喝了酒。她覺得這個時候的丁陌，應該是處于那種将醉未醉的狀态，有點微醺。

為了自己以及她剛決定要收留的小萌物的生命安全，方水笙正色勸告：“丁教授，酒後不能開車。我國大多數的車禍都源于肇事者酒後駕駛。”

丁陌轉頭，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然後還不等方水笙反應過來，車子就已經開出去了。

方水笙瞠目結舌，“丁教授！”

這也太惡劣了！

“沒事，我一定會将你安全送到家。”

當方水笙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午夜了。雖然已經提前打電話跟方媽媽說，她會晚點回去，但是方媽媽還是在等門。

方媽媽看着方水笙抱在懷裏的小貓，很驚訝，“囡囡，這是？”

“這是球球，它在學校一直跟着我，我就把它帶回來了。”方水笙将剛從寵物店裏帶回來的東西放在玄關處，抱着已經擁有了名字的貓咪走向方媽媽。

“你……要養貓？”方媽媽對這個突然而來的事實有些适應不良。

“媽媽，你覺得可以嗎？”方水笙問。

大概是球球到了陌生的環境，方水笙才坐下，它就一溜煙兒地跳下去，然後不知道竄到哪個角落去了。

方媽媽看着那只小東西不見了，也沒什麽太多的反應。“你喜歡就好，你買回來的東西夠這只小東西用嗎？要不要我明天再去采購一些回來？”

方水笙笑着靠向方媽媽的肩膀，“應該夠了，不夠的話，我會自己去買。”

方媽媽側首看着靠在肩膀上的女兒，露出一個慈愛的笑容，“囡囡，怎麽感覺你好像情緒不高？”

果然是知女莫若母，方水笙閉上了眼睛，問：“媽媽，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的左師兄？”

“記得，怎麽了？”

“他和妻子離婚了，孩子不到三歲，撫養權歸他。聽說他的妻子覺得孩子是個包袱，所以不跟他争奪撫養權。我忽然在想，媽媽，你那時候，為什麽要帶着我一起回外婆家呢？”方水笙情緒不高，并不是因為這些事情，只是她不知道該要怎麽說自己好像喜歡上了一個人，而那個人不喜歡她。很多事情，她并不擅長于跟母親一起分享。

方媽媽失笑，“沒有為什麽，因為你是我的孩子啊。”是她的女兒，別人不疼她不愛她沒關系，身為母親的，會盡力給她最多的愛與保護。

“媽媽你真好。”

方媽媽擡手順了順方水笙的頭發，說道：“每個人的選擇可能都會不一樣，但是母親對孩子的愛，不應該被懷疑。”

昏黃的燈光下，母親對着似乎滿懷愁緒的女兒輕聲細語，時而輕笑時而喟嘆，但不論如何，那副畫面，總是溫馨得能讓人心中的冰冷化為涓涓春水，柔軟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