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鳴驚人

燭光搖曳間，薛暮雪憑欄遠望，自從她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時空，一輪又一輪的驚心動魄讓她快要疲于應付，身後媽媽神色陰晴不定的看着沉默不語的薛暮雪，這個孩子來了半月有餘，她有心的和其他人友睦相處，唯獨對自己的來路絕口不提，那夜瞧她最多中等姿色，沒曾想兩日之後再見卻是這般掩藏不住的容貌，閱人無數，她知道這個姑娘絕非平庸之輩，心中多少生出了些憐惜，只是媚紅閣畢竟是聲色犬馬，以色事人的地方，獨獨容不下憐憫，所以她還是清淡如常的告知了明日的安排。一場将眼前的姑娘推進衆多男人眼裏的絢爛表演。

“姑娘，你可選好了藝名？”媽媽看了看火紅盤子裏擺着的幾張名帖，眼波又轉回薛暮雪身上。薛暮雪只是瞧了一眼，都是些豔俗至極的名字，她不免厭惡，心裏浮出喬舒魚這個名字，沒有一絲記憶的父母留給她的唯一痕跡，她是絕不能玷污的，薛暮雪，這是別人給的記號，她權且拿來再用一用吧，朝成青絲暮成雪，這是她對這個名字的第一印象，還挺喜歡的。

“這裏的我都不喜歡，我叫暮雪。”薛暮雪轉過臉朝媽媽微笑，落進媽媽眼裏她看到的全是凄苦，“很好的名字，不過你真的想用原本的名字？畢竟煙花女子還是想留的一點清白的。”媽媽猶疑了一下，清楚的告訴薛暮雪。

“不，我只是想告訴自己曾經是誰，名字随你定吧。”薛暮雪踱到空蕩蕩的床邊坐下，反正再多的遮掩她還是要出賣自己了。媽媽嘆了口氣，在薛暮雪的身上仿佛見到了曾經的自己，也是這樣惆悵滿腹，但是一旦入了煙花柳巷就等于在身上烙下了永久的印記，你是誰根本沒有人會去關心，只有不斷地修習，籠絡住男人的腳步，否則就是敝履，讓人嗤之以鼻，晚景凄涼。

“媽媽，你放心吧，說到底是你收留我，不然我還不知是死是活，我不會讓你太為難的。”薛暮雪擡起頭笑了笑，媽媽狠了狠心，收起多餘的同情，板起臉孔，“那就好，儀紫的事你辛苦了，不要覺得我殘忍，我要保全其他人，畢竟她們只能仰仗我。”“我知道。”媽媽走到桌邊将燭心挑高些，房間裏頓時亮堂起來。薛暮雪的心情也随着明亮。

“姑娘，我知道你心裏并不想，今晚遇到的三王爺慕淩雲，也許你可以當成個機會，我看得出來他對你是真的有興趣。我這個小小的媚紅閣遲早是拴不住你的。其實手裏的姑娘有個更好的去處我是很樂意的。”媽媽說完轉過門角，腳步遠去。

薛暮雪當下心驚，慕淩雲，慕淩雲，那麽和慕淩宗該是兄弟吧。她絕不能露出自己的身份，只有她知道自己不是薛暮雪，可是在所有人眼裏她就是，想起慕淩宗對她的百般折磨薛暮雪的身子就不自覺的掠過一陣惡寒。摸了摸自己的臉，薛暮雪長舒一口氣，好在這張臉有了改變她也不用擔心。

脫下衣衫，薛暮雪用媽媽帶過來的創傷藥塗了傷口，手掌動了動，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妥，明天的明天再說吧。青倌的路可是不好走，她得貯備好身子骨才行。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嘭，一陣絢爛的煙花過後，薛暮雪從鏡子前起身，一身純白紗衣，眼角勾着豔色的胭脂，斜斜的蜿蜒入鬓，融成了丹鳳眼，額間點着幽藍色的水滴砂，手執孔雀翎造就的羽扇，薛暮雪對着看呆的曼青莞爾笑着，“怎麽樣？”薛暮雪略帶羞澀的問，小時候也迷戀過舞蹈，為了學，她甚至瘋狂的緊衣縮食了兩個月攢錢。閑置了很久，這是她第一次在人群面前嘗試。

“雪薇，好美，我從來沒見過。你好像個仙子哦。”曼青圍着薛暮雪打着轉的看，薛暮雪聽到她這樣說不禁捂嘴竊笑，“我這是模仿孔雀而已，這個出場應該不差吧？”薛暮雪扭身看了看鏡子裏的自己，身段柔軟，腰肢盈盈一握，被白色的衣衫裹住更顯得挺拔秀麗。薛暮雪對着自己笑了笑，雪薇，那麽就為了自己戰鬥吧。鎮住他們的眼。

“雪薇，到你了。”媽媽走進來擡眼所見也是微微愣住，立刻眉眼彎彎的笑起來，遠遠的打量着，“不錯，去吧。”她目送着雪薇慢慢的遠去，露出贊許的目光，這個雪薇寵辱不驚真是讓她不得不另眼相看。

撩開簾帳，薛暮雪在心裏默念，不要怕，不要怕，現在你就是雪薇，一個青樓女子。盡情的去展現自己吧，有了地位才有機會脫離苦海。

一聲輕柔的古筝聲亮起，輕盈的腳步停下，修長的手指微微一滑，羽扇展開，遮住半個面容，原本喧鬧的人群逐漸安靜下來，都将目光投向本不去在意的臺子，看得快要厭煩的歌舞那裏抵得上身上纏繞着的溫香軟玉來的有味。只是今晚有了不同。

“咦？”“喔！”驚疑聲，叫喊聲裏，雪薇眼波流轉從衆人臉上一掃而過，嘴角勾動，笑意淺淡，姿容魅人。眼神随後投向一邊正雙手伏在絲弦上帶着笑意看着她的佳人，她微微點頭，秀影竟然親自為她撫琴，雪薇心裏漸漸安定，秀影埋下頭撥動。衆人都将目光鎖在了俏生生立着的雪薇身上。盡是帶着興奮的期許。

慢慢的擡起右腿，帶着薄柔的紗裙，羽扇上下左右翻飛，柔軟的身段擺着各種姿态，動靜皆美，時而大氣時而嬌媚，臺下的看客眼珠随着那個翩跹起舞的白色身影，屏氣凝神，秀影也是盡情的拂動着，曲調優美，悠揚。和那跳動的身姿配合的天衣無縫。

随着羽扇收起，雪薇的臉慢慢露出，衆人又是一陣驚呼，緊接着叫好聲如潮汐一般洶湧澎湃，将雪薇淹沒。輕輕地欠了欠身子，雪薇留下一個溫婉的笑，轉身離去。身後空餘化不開的喧嚣。一出的臺子後面的門，雪薇恣意的笑起，這個結果是她想要的。

Advertisement

“雪薇，你跳得真好。”剛一露面，曼青奔過來牽着雪薇的手，臉上都是因為激動泛起的紅，雪薇拍拍她的手背，戲谑的捏了她的臉蛋，“還不都是你這個小師傅教得好，否則哪來的我那些個靈活輕巧的步子哦。”曼青羞赧的低了頭，呵呵的笑着，雪薇摟過她的臉，啪叽親了一口。曼青握起拳頭敲在雪薇的頭頂，發間的飾物被碰的歪了，曼青趕緊縮回手，帶着歉意的嬌嗔的斜了雪薇一眼，替她掖好飾物。

“雪薇，雖說是好事，可是我就是覺得不安，會不會惹人注目反而會讓你陷得更深？到時候媽媽緊緊抓住你不放怎麽辦？要不然跟着我在席間助助興吧，不過那樣銀子會少很多.再等到攢足了銀子贖身都到了垂暮之年了。”曼青小臉上都是狠命思索的表情，賣力的計較着。

雪薇嘆了口氣，拍了拍曼青的臉頰“傻瓜，我不像你還有祖籍，我只是浮萍，沒有根的，即使贖了身又到哪裏去呢。何況你也看到了剛才底下的反應，我根本逃不開的，這張臉既然長在了腦袋上何苦置之不理呢。放心，船到橋頭自然直總會有法子的。”曼青望着雪薇精致白皙的臉龐，憐惜的伸手撫了撫，“當初我為了沒有天姿國色引人注目幾乎郁郁寡歡，現在想來真是夠傻。”“當然，安穩過一世其實最難求。曼青，徐公子有沒有再來看過你？”雪薇和曼青并肩走，想起了前些日子曼青紅着臉，扭捏着對撞破她和徐公子後院幽會的雪薇支支吾吾的樣子，忍不住多嘴問了。

“他要投身仕途，我們那天是在告別，其實我也早知道有今天的。”曼青神色幽怨，嘴裏說的灑脫，那兩個哀傷的眸子将她的心思出賣的幹幹淨淨。“曼青，別傷心，是你的最終就會是你的，露水之情也沒什麽不好，好在他和你一起的時候是全心全意的。我可是羨慕死了。”“我有什麽好羨慕的，雪薇你是不是也有心上人？他也抛棄你了嗎？”雪薇聽着，心裏一凜，腦子裏不禁浮現出那張俊朗非凡的臉，那個讓她生不如死的男人。一步步将她人生改寫。

“沒有。所以才羨慕啊。”雪薇心思幾經起伏，壓下心裏的漣漪，雪薇歪過頭露出壞壞的調戲神色，擡着曼青的下巴細着眼說。曼青惱羞成怒，氣呼呼的給了雪薇幾個暴栗，這才解氣的回了自己的屋子，關上門不理她。

“雪薇，沒想到你今天做到了一鳴驚人。恭喜。”雪薇聽到身後透來的話語，收起了嬉鬧的欲望，扭過臉對着正凝神望着她的媽媽笑了笑。“我知道。”媽媽訝異，想了想搖搖頭，“随你去吧，別給我惹麻煩就好，要想保留身子還是別太過奪目比較好。我的錢也可以賺的長久些。”雪薇不置可否。再度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