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離去

怎麽想主角都不可能。

蘇墨淡定的坐起來, 推了推黎烨，然而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唯有少年身上的寒氣停留在他的指尖上，冰冷刺骨。

蘇墨：“……”怎麽越來越不對勁了？

然而更不對勁的還在後面, 繼黎烨似乎“死亡”後, 似乎系統也出了故障。蘇墨嘴角一抽：“喂, 系統？你可別吓我啊！”

【……】

【……】

然而等了許久，他也沒有得到系統的回應。蘇墨眨了眨眼睛, 有些茫然, 他本就才從昏迷中蘇醒頭還有些發暈, 這一連串事砸下來整個人直接懵了。

蘇墨從地上爬起來, 眼前一陣發黑, 他揉了揉太陽穴強打起精神環顧四周。

這裏地勢開闊，中間低谷處有一處波光粼粼的水潭，并非昏迷前所在的峽谷地帶。

刺目的陽光灑落在地面, 蘇墨卻有點冷。

不僅黎烨疑似死亡，此時此刻就連系統好像也出現了故障, 不論他如何呼喊都得不到任何回應……

在這片偌大的靈境之內，仿佛只剩下了他孤單一人。

啊對了, 連那日得到的鳥蛋也不見了蹤跡。

到底發生了什麽？

蘇墨忍不住皺起眉，腦洞大開。難不成昨晚他暈過去後黎烨帶着他躲過了那兩人的追殺, 然而黎烨卻受了重傷，躲到這裏後終于支撐不住倒地離世, 而後追過來的兩人以為他倆都死了順手帶走了那枚看上去不同尋常的鳥蛋…而自己卻意外活了下來。

越想蘇墨還覺得越有可能，而陷入沉思的蘇墨并沒有注意到身後躺在地上的少年閉着眼從地上爬了起來。

突然, 一支慘白纖細的手突然從蘇墨的背後冒出一把環住他的脖子向後用力一扣。

猝不及防下，被那支手上攜帶的力道向後一帶，頭直接撞到了一塊冰涼僵硬的身體上。

“！！”蘇墨全身一僵, 差點叫出聲，所幸最後關頭想到能幹出這事的人只有黎烨，硬是憋住了聲音，側過頭冷冷地看着迷迷糊糊的少年把下巴搭到了他的肩上。

黎烨似乎還沒清醒，閉着眼蹭了蹭蘇墨的腦袋，嘴裏喃喃着：“師…尊…”

少年的發絲紮在蘇墨的臉上，不疼，但有些癢癢的。

雖然在說話，但少年依舊安靜地閉着雙眸，如此近的距離下，蘇墨甚至可以看見少年臉上細細的絨毛。

微風吹來，一切看上去祥和又美好，就連蘇墨自己都沒發現，緊繃的身體悄悄松懈了下來。

要不是看在是自己徒弟的份上，換個人他早推開了，見黎烨又昏昏沉沉差點睡過去蘇墨眼皮一跳，幹咳了幾聲。

少年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動，下意識松開了摟着蘇墨的手。他緩慢擡起了眼皮。視野先是模糊後漸漸清晰，耳邊又傳來重重的幹咳聲，他眨了眨眼，待看清現狀時眼尾瞬間泛紅，豆大的淚水直接眼眶滾落下來。

雖然看不見黎烨的表情，但是蘇墨能清晰地感受到液體滴落到肩上浸透布料時冰涼的觸感。

蘇墨：“……”

有那麽一刻，蘇墨開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少年滑下的手突然環住蘇墨的腰，其力道之大恨不得與對方融為一體用以确認一切并非夢境。

蘇墨下意識掙紮了一下，然而這一動反而讓少年用的力氣更大了，骨節分明的手指牢牢鎖住蘇墨的腰将其禁锢在自己的懷抱中。

“師尊…”少年的頭埋在蘇墨的後肩上，聲音委屈，就像找到了失去的珍寶不斷重複着這兩個字眼，仿佛在确認什麽。

就算是蘇墨反應比較遲鈍，這會也感覺自己應該安慰安慰黎烨，然而他真的不怎麽會安慰別人，最後也只是咳了一聲，雲淡風輕地憋出幾個字：“已經…沒事了。”

“……”或許是鎮定的聲音讓黎烨安心了點，少年微微放松了手上的力氣，依依不舍地松開了手。

蘇墨這才得以轉身，他擡起眼，少年一襲黑衣襯得膚色愈發蒼白。與之前相比，身上少了幾分青澀、多了些淩厲，一雙黑瞳深邃，僅僅只是對視仿佛就會被吸進無盡深淵。

除此之外最大的變化則是身高，之前黎烨還與他差不多高，而如今卻比他高了半個頭，雖然現在黎烨一副柔弱模樣，眼角還微微發紅。

然而身上卻彌漫出一股詭谲又瘋狂的危險氣息，讓人不寒而栗。

眼皮一跳，蘇墨突然感覺這時的黎烨有些陌生，他盡量保持冷靜地問道：“我昏迷了幾天？”

黎烨微微垂眸看向別處，低聲道：“已有半月了，弟子差點以為……”

剩下的話他并未說出口，不過即使不說蘇墨也能猜到。

半個月…居然昏迷了這麽久……但就算是半個月也不能整個人有這麽大的變化吧。

雖然不知那晚後來發生了什麽，但從現在的情況看來那晚一定不簡單。蘇墨內心輕嘆一聲，直視着黎烨：“那你的身體……是怎麽回事？”

雖然黎烨在站起來後一切如常，但蘇墨沒有忽略黎烨現在依舊沒有心跳，甚至呼吸、脈搏都感受不到！

與其說是人，不如說是一具會行動的屍體。

黎烨俏皮地眨了眨眼，試圖撒嬌糊弄過去：“其實也沒什麽啦。”

這時候黎烨倒是有點以前那味了，不過蘇墨選擇不說話，安靜地看着黎烨。

黎烨被看的心虛，眼睛到處亂晃，最後還是在視線的“逼迫”下将那晚發生的事簡略地說了一下。當然他沒說是自己找上門的也沒說最後張馳二人的下場，只說面對張馳二人時為了保命選擇了某種方法讓自己實力大增，最後成功打贏張馳二人帶着師尊順利離開。

“大體是這樣了，不過那個方法因為需要以自己的心髒為引……所以弟子的身體才會變成這樣。”

也就是失去了心髒嗎？

世間總是規則的，得到強大力量的同時相應的也要失去些什麽。

蘇墨一時無言，心情也微妙起來，不由得想若是那晚他實力恢複了些、若他能抵禦下張馳的突襲是不是一切都會不一樣。

黎烨突然上前一步來到蘇墨面前，低下頭輕輕笑着：“師尊，一切都是弟子自願的，您不必在意。”

蘇墨心想怎麽可能不在意，雖然系統不知為何突然消失，不過賦予的功能倒還是能用。他悄悄開啓靈視，不多時黎烨頭上浮現出了當前境界。

三重境巅峰——距離四重境僅差一腳。

相反，而他現在還位于二重境，要過段時間怕是黎烨境界都要超過他以前的境界了。

蘇墨想要恢複實力的心更迫切了，然而黎烨似乎看出蘇墨的想法：“對了師尊，這裏非常安全。您現在才剛剛醒來，接下來半個月還請在這裏修養，其他一切交給弟子便好。”

蘇墨：“……”他要是不答應呢？

黎烨微微垂眸，纖長的睫毛在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他湊到蘇墨耳邊輕輕開口，聲音還帶着笑意：“師尊一定要答應哦，不然就算材料收集齊了，弟子絕不會幫您解開封印。”

少年湊近時黑紅色耳墜晃動碰到了蘇墨的臉，冰涼冰涼的。蘇墨就愣了一下黎烨已經走開，自顧自地在一邊點上火，拿出備好的食材。

蘇墨：“……”不是這才多久沒見，他這徒弟怎麽都敢威脅他了？？

“你……”

蘇墨張嘴才說了一個字便被黎烨強硬打斷，完全不給他說出來的機會。

“師尊，您要吃什麽嗎？”

蘇墨：“……”

“不吃嗎？”黎烨歪歪頭，似乎有些疑惑，見蘇墨還是沒有反應遺憾地準備收起食材。

蘇墨：“……”

“吃。”

雖然修煉之人可不用飲食，但身為一個吃貨怎麽也不能不吃！

少年臉上瞬間綻放出笑容，身上危險的氣息也減淡了不少，他用力點點頭：“好！”

直到坐在一旁，蘇墨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他剛才是不是被黎烨吃的死死的？

不過這會反應過來已經晚了，聞到飄香的氣息蘇墨忍不住咽了口唾液，他瞧了眼鍋裏煎蛋才想起來被遺忘的一件事，于是淡聲問道：“對了，那枚鳥蛋呢？”

黎烨手下動作不停：“鳥蛋嗎？弟子讓魔邢帶着鳥蛋去搜刮靈藥了。”

蘇墨忍不住內心吐槽道：所以說為什麽魔邢也進來了，而且你不覺得搜刮這個詞不太好嗎？

接着又一想，以黎烨的性格指派魔邢和鳥蛋，只要不再碰到別的從外面強行進來的人，估計路上碰到人只會是蝗蟲過境片甲不留。

“……”搜刮貌似也沒用錯。

為被碰到的人默哀了片刻，黎烨已經将飯菜端到了蘇墨面前，望着白瓷盤裏色香味俱全的食物，蘇墨拿起筷子啧了聲，有時候人與人确實是不同的。

而與略顯溫馨的這邊相比，靈境外的氛圍則顯得糟糕透頂。

明明是正午，靈境之外的天空上卻布滿了烏雲，密密麻麻的人群上方站着幾人。

一聲巨響，其中一位老人手中的念珠全部爆裂，幹枯的手上青筋暴起。老人半張臉埋沒在黑暗中，露出的瞳孔裏布滿了血絲，他猛地一敲權杖，頓時大地崩裂，空間破碎！

其怒吼聲響徹數餘裏，綿長不絕：“是誰敢殺我永神門的弟子！！！”

楚煊之父位于老人一側，臉上冒出冷汗，在這老人的怒吼下他差點連懸空都無法做到。

先不說到底誰敢殺十六門派的弟子，就算敢殺，也沒人能夠辦到吧？！

這誰都清楚的道理，現在卻與這老人完全講不通。楚煊之父苦着臉看了眼楚清之父，即使如此兩人不得不硬着頭皮勸道：“長老，還請息怒。”

“若您掀了這靈境，裏面所有人都會死！”

“呵。”老人冷笑一聲，幹枯的臉上一片猙獰：“那又如何？老夫定要讓那敢殺我永神門弟子之人葬身靈境！！”

天空上朱家莊莊主捏着胡須的手一僵，“這恐怕不行。”

“哦？莫非你們以為就憑你們幾個能攔住我？”老人眯起鷹隼般的雙瞳，冷聲道。

陸陸續續還有其他宗門的宗主從人群中現身，畢竟這次進入靈境的都是各自宗門的精銳，若是被這老人擊殺對各個宗門而言都是慘重的損失。

不過老人實力至少在六重境，這個境界的人已經掌握了空間之力，即使在場所有人聯手，恐怕都撐不了多久。

朱家莊莊主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在場衆人裏他算是實力最高的，然而就算如此在老人面前不過是蜉蝣撼大樹，但：“攔不住也要試試啊！”

老人面露嘲諷，他冷哼一聲，明明看上去如枯木般脆弱的指頭輕輕一擡，剎那間風雲突變，狂風亂起，吓得下方人群發出尖叫，慌亂逃跑。

“噗！！！”鮮血從朱家莊莊主嘴裏噴出，他甚至還不知發生了什麽，已失去了意識，身體向後直愣愣地摔下！！

“呵，還有多少人一起上吧！”老人看都沒看朱家莊莊主一眼，負手而立淡淡開口。

一時間空中靜默許久，不少宗主面露難色，已心生退意。

楚煊楚清之父雙雙對視一眼，兩人臉色沉重，但也不能就這樣放棄，兩人向前一步雙手奉拳：“請您賜教！”

老人搖搖頭，面露嘲諷，僅擡手輕飄飄揮下，然而落在楚煊楚清之父眼裏那一巴掌卻如同重峰壓來！在那陰影下他們二人不但無法抵抗甚至連動彈都動彈不得！！

要是被這一擊打中，他們二人不死也要殘！！

兩人瞳孔微縮，在死亡的威脅下全身寒毛直豎，就在這時那掌風突然被一股奇異的力量包圍，停在了空中碎成了無數小風。

老人古波無瀾的臉上終于有了些許變化，他眯着眼，看向空中突兀出現的男人。

男人身穿袈裟，臉帶佛性微笑。

看着男人袈裟上的裝飾，老人臉色微沉：“鑒寶閣的人？”

“正是。”男人點點頭。

老人陷入沉默，雖然男人看上去不過三十而立，但實力怕是比他還要強上一線，更是少有的高級鑒寶師，在鑒寶閣地位絕對不低。

鑒寶閣在大陸上地位極高，而鑒寶師尤其是高級鑒寶師人脈極廣，即便是永神門也不願與這些人交惡。

老人沉着臉，“你也要攔着老夫？”

“若靈境毀壞其餘威會對雲州城造成極大影響，我自不能讓您随便出手。”男人淡淡一笑，道。

“哦？你的意思是讓老夫忍着，讓那兇手逍遙自在，欺辱到我永神門頭上？！”

“并非如此。”男人臉上淡笑不變，他繼續道：“比起毀壞靈境，我更希望您能夠忍耐幾天，待靈境關閉所有人自會出現。”

“殺死永神門弟子的人神識會被特別标記，只需待人出來我相信您能認出，到時兇手是死是活我自不會再管。”

這已經算是給了他臺階下了，有這男人在場，想破壞靈境也已不可能。老人布滿皺紋的臉皮抖了抖，臉色陰晴不定，最後冷哼一聲，“既然鑒寶閣的長老這麽說了，老夫也給你一個面子，待那兇手出來希望不會再有人來礙事！”

說罷，他喚出蒲團盤腿坐在空中，死死盯着靈境已關閉的入口。

戰火暫熄，男人回身對着楚煊楚清之父微微點頭，身影漸漸消失在空中。

楚煊楚清之父兩人苦笑一聲，落回地面。誰都知道，等十五日後靈境關閉，這裏怕是要出一場大事。

“到底是誰敢擊殺十六門的弟子，可真是膽大啊。”楚煊之父搖搖頭，即使是現在他都不敢相信這件事。

“……”楚清之父沉默片刻，沒有回話，不過眼前卻浮現出了一個人的身影。

……

十五日說快也不快，說慢也不慢。這段時間內蘇墨一直待在那片湖域附近，期間他也收到過楚清的傳信：我想美人你們恐怕不能從靈境出口出去了。

其實楚清不說，蘇墨也大概知道原因。

以黎烨的性格自然不可能放過張馳二人，而向黎烨清張馳二人的身份後，他已有了心理準備。

八宗十六門，這些宗門才是大陸上真正的霸主，動了這些宗門的弟子，必然會遭到鋪天蓋地的報複，更何況永神門本就是這些宗門中最睚眦必報的一個。

此外，自他醒來後蘇墨還發現黎烨更黏人了……具體表現在一天到晚一直盯着他，恨不得把那雙眼睛都安在他身上。

其他也就算了，要不是蘇墨強烈拒絕沐浴時有人在場，他懷疑自己洗澡時黎烨都會蹲在湖邊一直盯着。

……想想就很恐怖。

除了這些，這段時間內也不知是不是因為神識受到攻擊，這段時間他一直有些奇怪，每晚入睡時總會出現意識離體的狀況。

每當意識離體時，他總會進入一個人的回憶裏，飄在空中看着那人。

那是一個人從出生到十歲前的記憶。

他本以為這些畫面是原主夏子期的記憶，然而某晚他卻聽到了自己附身那人的另一個名字：夙谧。

明明是從未聽說過的名字……但他卻異常的耳熟。

時間一點一滴過去，很快便到了靈境關閉的最後一天。

黎烨站在蘇墨背後，貼心地幫蘇墨穿上外衣，放在地上的鳥蛋唧唧叫着，催着他們快點動身。

“魔邢不跟我們從這裏離開嗎？”蘇墨張開手，任由黎烨幫着自己穿衣。

“嗯，他留在這裏還有事要做。”黎烨最後将腰帶系好，滿意地拍拍手。

蘇墨沒問黎烨是什麽事，估計問了也不會說，他點點頭，重新拿出那枚青銅色的鑰匙。

鑰匙從虛空劃下，空中頓時浮現一道大門虛影，大門直至兩人攜上鳥蛋重新進入後才緩緩合上。

眼前場景變換，最後重新出現在了一片廣闊的草地上，那用金絲楠木打造的棺椁已經靜靜地擺放在草地中央。

與之前相比，這片空間顯得更加破碎了。按照楚清的說法，他們其他人後來進去時空間發生了大震蕩，在得知是誰取走了寶劍後所有人都被丢了出去，并非蘇墨所想的從沼澤裏離開。

“……”其實還挺可惜的。

現在這裏已經沒有了墓穴主人的殘魂，黎烨把鳥蛋遞給蘇墨，自己率先上前毫不留情地把棺椁推到了一邊，露出了下面隐藏的陣法。

“這裏果然有傳送陣法啊。”黎烨蹲下身細細查看，道：“師尊，這個陣法恐怕有些不完整，不知會傳送到哪裏。”

“唯一能夠确定的，一定很遠。哪裏、或許會是個不祥之地……”

即使這傳送法陣很危險，也只能通過這裏離開。蘇墨早已做好心理準備，淡淡道：“走吧。”

雪衣微晃，蘇墨擡腿踏入了法陣。

就在外界的老人還在外面等待時，蘇墨和黎烨已經進入法陣，法陣上爆發出耀眼的白光，待白光散盡，這片廣闊的草地上再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