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失憶的第六十四天 焦措：好，我信你

場面一時間陷入了長久的寂靜。

給唐蘭汀和焦措二人帶路護士沉默良久, 臉上緩緩露出了一個禮貌而不失尴尬的笑容：“嗯……焦措先生昏迷了很久，可能是記憶有點混亂了，希望你們不要跟他計較。”

唐蘭汀：“………”

他還能說什麽呢？

心中暗暗給自己默念三遍“只要你不尴尬那麽尴尬的就是別人”, 唐蘭汀深吸口氣狀若無事發生過：“嗯，沒事的。”

他走在前面，自然看不到跟在自己身後的葉皎此時已經繃不住那溫文爾雅的笑容了。

是的，這個常年被譽為最有涵養從來不會變臉的男人，此刻臉色幾乎已經黑如鍋底, 也幸好現在沒有葉皎的粉絲在這裏，不然說不定要給葉影帝的這副表情給吓得脫粉。

葉皎也深吸了口氣，壓下額頭跳動的青筋, 他稍稍往前邁了一步，正好擋在唐蘭汀的身前，作出了一個略帶幾分親昵又包含着宣誓主權意味的動作來。

頓時焦措的視線一下子就落到了他身上，也不得不落在——因為唐蘭汀被擋在了後面。

焦措挑了挑眉, 臉上露出幾分不快來：“你是？”

葉皎勾了勾唇：“抱歉，我是他的男朋友。”

“………”唐蘭汀扶額，而護士見現場氣氛過于微妙, 已經匆匆打了聲招呼跑路了, 只是是真的跑路還是跑路後連忙掏出手機跟自己的朋友吐槽“驚！我今天見到了活體的二男争一男修羅場！！”就不得而知了。

聽到葉皎這樣的說辭, 焦措“蛤？”了一聲。

他是最近才剛剛清醒的，之前一睜眼就見到這些醫生護士震驚的模樣, 仿佛他醒來是什麽醫學奇跡。

再之後焦措卻發現自己什麽都記不清了，或者說，他遺失了很大一部分的記憶。

他記得自己叫做焦措，職業是一名醫生，沒有父母也沒有特別親密的朋友, 然後就沒了。

就好像他的記憶是一塊被人擦拭過一遍的黑板，那些重要的記憶被擦除，卻還是在黑板上留下了模糊不清的痕跡，他可以看到這些痕跡，可卻無法通過它來辨認出具體的內容。

這種蒙着一層紗去觸摸東西的感覺令他感到隐隐的煩躁，冥冥中又覺得自己好像……忘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他的身上貌似肩負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甚至重于他自己的生命。

如此重要的意義，自然不會是什麽小事，可氣焦措從清醒想到現在，一點都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麽事情。

焦措是覺得煩躁，甚至還有點委屈的——他可是一個天才，為什麽要受這種氣？

別問他為什麽自稱天才，問就是餘留下的一點點記憶裏存在這樣的潛意識。

于是焦措将事情抛在腦後不願再想，可他也沒有別的事可幹了。

他孑然一身，護士曾經給他手機讓他去看一些網絡上的資訊和知識，但焦措只覺得無比乏味，因為那些淺顯易懂的知識只需要片刻他便能掌握。

無聊。

他就像是生活在一張黑白的畫作中。

但在唐蘭汀推開門進來的那一剎那，焦措眼前的世界染上了色彩。

他胸腔中加速跳動的心髒在告訴自己：他便是為此而生。

葉皎也不知為什麽，在一見到焦措的時候便不由自主的生出一種不喜感來，明明從記憶中得知面前的這人與他實際出自同源，可在看着焦措那張臉的時候葉皎就覺得自己的拳頭有點癢。

或者換句話來說，危機感。

于是他十分罕見而強硬的直接對着焦措宣誓自己對唐蘭汀的主權了。

然而效果似乎……并不太好。

如果是一般人在一見鐘情後，發現自己一見鐘情的對象已經名草有主，大多數的反應應該都是失落和傷心吧。

結果焦措這家夥偏偏就是個不走尋常路的人。

焦措上下打量了一遍葉皎與唐蘭汀，面上表情一派冷漠：“哦，是嗎？那還真是看不出來呢。”

葉皎眼皮跳了跳，随後就聽焦措用帶着三分嘲諷和七分陰陽怪氣的語調道：“看你們進來的神态和舉動，一般情侶應該沒這麽生分吧，我看說你是他的跟班別人說不定都會信的。”

“………咳咳咳。唐蘭汀清了清嗓子，引起了二人的注意。

唐蘭汀這樣做，是因為他已經從焦措和葉皎的對話中嗅出了十足的火藥味，并且根據他的“經驗”，很可能再這樣放任下去，馬上葉皎就要當着焦措的面對自己問“蘭蘭你說我們兩到底是什麽關系”這樣的問題了。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一事不如沒事的原則，唐蘭汀直接岔開話題：“焦措……對吧，我是唐蘭汀，是你的朋友，來看望你的。”

他一邊說着将葉皎拉到身後，感受到男人被他拽住時手臂微微用力的力道，唐蘭汀心知這是葉皎在暗暗鬧別扭。

心中一嘆，唐蘭汀擋住葉皎，在焦措看不到的地方，他輕輕捏了捏葉皎的手掌。

唐蘭汀用得力氣不大，很快便已經松開了手，葉皎被他的這一略帶親昵的小舉動成功順毛，甚至面上還在隐隐發燙。

病床上的焦措：可惡，那個不順眼的家夥怎麽忽然臉紅了，八成這兩個人剛才就在背着我在做什麽小動作！！

他好不爽啊！！

焦措眼珠轉了轉，雖然同唐蘭汀才“第一次”見，但他直覺唐蘭汀是一個很容易心軟的人。

于是他低下頭，低聲道：“朋友？你恐怕是在說謊吧，我都已經打聽過了，我住院的這段時間基本沒人來看過我。”

“如果你真的跟我很熟，那至少以前來探望過的吧，但帶你來的護士明顯是第一次見你。”焦措托着腮道。

他這樣說，唐蘭汀是完全确認了焦措失憶的事情。

他有點哭笑不得：這算什麽，先是本體焦措的切片們輪流住院，現在他們又開始輪流失憶了嗎？？？

但随之而來的是他注意到焦措放在被子上的手，此時正緊緊地揪住了背面，将光潔的布料扯出了一道道褶皺。

唐蘭汀目光閃了閃，語氣不由自主變得更柔軟了些：“你……現在還記得些什麽？”

焦措道：“哦，我的姓名，還有職業，沒了。”

唐蘭汀：“嗯……就這些？”

焦措：“就這些啊。”

葉皎有些不太相信，他已經從記憶中得知他們的精神碎片合一後真名就叫焦措，眼前的“焦措”名字與本體一模一樣，那麽他也很可能是與本體最相近的碎片。

說他什麽都不知道，葉皎覺得此人有很大嫌疑是在裝什麽都不懂的小白花。

唐蘭汀看着這個宛如白紙的焦措有些無措，而系統也在腦內根據焦措的情況進行着推測：

【殿下，我覺得焦措先生的情況有點奇怪，理論上焦措先生為了進入虛拟世界将自己的精神切分，你們現在的意識都是以代碼的形式在這個虛拟世界中運行的，但焦先生此時的模樣很像是他的數據被清空了。】

唐蘭汀心頭一緊：“數據？”

系統補充道：【啊，按你們人類的說法也可以說是……記憶？】

【可如果是焦措先生的記憶也受到了影響而被删除，以這個虛拟世界構建者拙劣的技術是不可能删除的如此幹淨的……奇怪………】

【不，其實還有一種可能……】系統忽然嘀咕起來，唐蘭汀心頭一動，正打算追問一番，但系統似乎并不确定這個說法的保真，說到一半就陷入了沉默。

唐蘭汀決定之後再揪住系統好好問一下，現在當務之急卻是跟焦措“套近乎”。

委婉一點的說，就是拉近他跟焦措的距離，消除對方的戒備心，直白來講就是他需要讓焦措信任自己才能回收精神碎片。

不過進門前的那一聲驚天動地的“嗨，老婆”，他應該進度條已經到了一半。

唐蘭汀看着焦措，用真誠的語氣道：“我确實是你的朋友。”

哪怕焦措并不承認那段日子，但他們的關系在那時候也已經親近了許多，這在app上的一條一條的聊天記錄中都可以窺見一斑。

焦措忽然笑了笑：“其實你不用這樣安慰我。”

“人類是社交動物，但社交其實并不是每個人必須的，有的人天生就能享受孤獨。”

唐蘭汀挑了挑眉，他想到焦措在研究院裏面呼朋伴友每次呼啦啦一大堆人一起出去玩的熱鬧模樣，接着毫不猶豫的戳破道：“但這樣的人不會是你。”

焦措：“………”

他臉上的表情逐漸有些繃不住了。

最終，焦措閉了閉眼，似是自暴自棄般大聲道：“行吧，我知道了，看來我失憶以前必然是一個嘴臭性格又惡劣的人，所以才會一個朋友也沒有。”

葉皎心中冷笑：想不到你這家夥其實還挺有自知之明的啊。

唐蘭汀擡了擡手，示意焦措安靜下來。

他的心裏有些感慨。

從前的焦措從不會在他面前示弱，可能是源自他的那幾分自尊心，但此時對方失憶，就像是戰士卸下了盔甲。

他也會為了自己缺失的記憶而不安甚至感到煩躁。

唐蘭汀握住焦措的手，重複道：“我是你的朋友，真的。”

“你不信我嗎？”

這句話像是給了人一記暴擊，看着唐蘭汀認真的模樣，焦措覺得自己的心似乎都被剖開，露出了最柔軟的一面。

焦措面色不變，手卻是不動聲色的反握住唐蘭汀的手。

“好吧，我相信你。”他微笑起來。

心裏卻是道：果然，他有時候會比較偏愛這樣的類型，之前的推測沒錯。

雖然焦措也說不清為什麽自己腦海裏會有這種對唐蘭汀的“攻略”，但管它呢，有用就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