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反殺
石無荒清理完自己,慢悠悠打了個哈欠,趴在了厚厚的樹葉上,準備睡覺了。
見雪貓閉上了眼睛,全程無視了她,也沒有表現出任何攻擊意圖,阿淮也慢慢靠着樹壁坐了下來,把海膽放在了手邊。
她就坐在雪貓的對面,保持了一定的距離,好一會兒,才慢慢閉上了眼睛。
但她不敢睡,根據《無刃刀》的劇情,她今晚會葬身于惡人之腹。
在書中聖女白夕為了尋找食物和水,上了山,進了惡人村。而她現在并沒有進村,她不一定會遇見惡人們。但原著劇情……
“聖女妹子,你在樹上嗎?下來啊,帶你進村玩!”
“白小姐?”
兩個男人的聲音,非常大聲,帶着調笑。
他們來了。
阿淮倏然睜開了雙眼,她沒怎麽動,只是輕輕拿起了手邊的海膽。
海膽滿身是刺,那些尖刺貼着她的手指,她沒松手,只是眉頭皺得更深,看向簾子。
樹腳下的調笑聲穿透了上來。
“白小姑娘,你不餓嗎?大哥這裏有好吃的,你下來!我給你吃!”
男人的聲音粗犷,笑聲中帶着隐晦的下流。
“別害羞啊聖女,你下來,哥哥們疼你。”
“聽說你們無尤宗的姑娘那是一個賽一個水靈,來讓哥哥們見識見識啊!這小破島上都是些惡婆娘,老子好久沒嘗過姑娘味兒了。”
“怎麽都沒聲兒?人在上面不?”
“肯定在,我都聞着了。香得很,還別說,這聖女味兒還真沒嘗過呢。”
笑鬧聲越來越大,他們篤定阿淮在這樹上,因此惡意和觊觎越發的不加掩飾。
阿淮輕顫了一下,慢慢起身,靠着簾子走去。一步步走到簾子後,通過縫隙往樹下看去。
夜色沉郁,但白月當空,映得大海反射出藍幽幽的光,把下面的景象也勉強照亮。
三個男人正站在樹下不遠的地方,他們穿着最為粗糙的麻衣,幾根麻繩擰成的草鞋,褲腿一直挽到膝蓋上面,胡子拉碴,不修邊幅。
那三個男人現在正踩在水母上,兩個穿草鞋的,剩下一個甚至光着腳。
阿淮看了一眼就退了一步,回到了簾子後。
看來他們并不認識她做的陷阱。
《無刃刀》中提過,最開始被放逐的惡人們也嘗試過吃海魚,但十有八九都被毒死,往後就再也沒人打海魚的主意,衆人開始吃山上的野獸,野獸被獵,所剩無幾,再後來就出現了人吃人。
這片海域确實毒物衆多,她沒用多久就撿到了這種水母,這是一種箱水母,毒性最強的水母之一,它的觸須上帶的毒液能在兩分鐘之內讓人器官衰竭而死。光着腳的自不必說,必死無疑。那種暴露的草鞋也不能完全阻擋住水母的毒性,只是修真人士毒發沒那麽快,可能要拖上一會兒了。
“白聖女,你再不下來,咱們可就親自上去請你了。”
樹上一聲回答也沒有,下面的人收了笑,有些不耐煩了,朝着大樹走了過來。
阿淮微微垂下眼。
樹幹上也有一些她布置好的水母毒液,他們要爬上來,裸露的雙手會接觸到樹幹上的毒物,會更快毒發。
所以她并沒有出言阻止,只是安安靜靜等着他們過來。
樹洞距離樹根有七八米高,三層樓的高度,捏個訣就能直接飛上來了。但惡人島之所以能成為囚牢,是因為被下了禁制大陣,上島之人靈力都會被動削弱大半,大多數的飛行法訣也都是被限制的。
他們飛不上來,只能爬。
屬下的三個男人摩拳擦掌,朝着樹幹走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開始打商量。
“腦花歸我吧?”腦花屬于上丹田,對修士來說最是滋補。
“憑什麽?消息是我先聽到的,當然歸我。”
他們一邊吵吵,一邊往樹上攀爬。
阿淮站在門簾後,屏住了呼吸,她閉上眼睛,耳尖動了動。
聽見了皮肉和樹幹摩擦的聲音。
他們爬上來了,越來越近。
樹洞另一角落,雪貓一直穩穩閉着的眼睛稍稍睜開了,朝樹洞門口看了看。
小姑娘站在那兒,緊張地捏着手中唯一的武器,一枚小海膽。從她發白的臉色和微微發抖的手,不難看出她在害怕。
……不會哭吧?
她沒哭,石無荒看着她的手伸出,落到了靠門邊的放着的一根粗樹枝上,用力往外推。
那根粗樹枝順着洞口推了下去。
“哎喲,操!”
樹枝砸了人的悶響聲和罵聲前後腳傳了上來。
砸中了。
阿淮松了口氣。
雪貓眼中閃過一絲意外,繼續看着她。
“小賤人,還挺辣。”
下面的人開始罵罵咧咧:“就這一根破棍子也想攔住老子?”
阿淮閉了閉眼,眼睫微顫。
樹洞口她還放着樹枝,還能再往下推,但沒什麽用了。能來惡人島的惡徒都實力不弱,這種棍子攔不住他們第二次。
“我會下來。”她開了口,聲音很輕。又竭力抑制着不安,提高了聲音一字一道:“你們能不能,先等等,我這就下來。”
石無荒朝着阿淮瞥了一眼。
惡人島的狗雜碎不吃講道理這套,用嘴巴拖時間是最沒用的。裝弱也沒用,這裏的人只認拳頭。
他看了一眼,這小姑娘是築基巅峰,木、水雙靈根,資質很一般,非常弱。硬打是打不過下面三個的,他們中有倆是金丹期修士,那個築基期的境界也比小姑娘要高些。
下去是送死。
石無荒依舊沒怎麽動,他閉上了眼睛。
狗咬狗罷了。他們的事情他們自己解決。只要不吵着他睡覺就成。
下面那三個人顯然沒想到阿淮會回應。
“那你趕緊下來吧,可別讓哥哥們等急了。”
他們原以為小姑娘要拖時間,耍花招。正準備繼續往上爬,還盯着洞口,防止第二根樹枝砸下來。
可接下來,那寬大的海帶簾子被揭開了,從後面露出了一張臉。
女孩子的臉神色泛白,她身上是一件白色法衣,身上臉上有些髒污,可一雙眼睛卻極為幹淨。像海底的月亮,清澈皎潔。
三人有些意外地怔了怔,在這惡人島上,已經很多年沒見過這麽幹淨的東西了,連月亮都霧蒙蒙的。這雙眼睛幹淨得讓人恨不得……把她弄髒。
她看向下面三個人,又開了口:“我不是白夕,不是無尤宗聖女。你們找錯人了。”
那三個人皺了皺眉,雖然阿淮的話有些奇怪,但他們并未深究。
在惡人島上,你姓甚名誰,什麽出身地位都不重要,反正一輩子都出不去了。所以,是不是聖女也根本不重要,他們只知道她是個年輕漂亮的小姑娘就夠了。夠美味了。
“不是要下來嗎?快下來吧。”他們擡頭看着她,開始催促。
阿淮把海帶簾子拉得更開了。
一陣夜風灌進了樹洞中,微涼。
她的眼神落在了男人雙腳雙手上,那些直接接觸了水母毒液的皮膚上已經在發紅了,她垂眸,聲音輕沉:“你們中毒了。”
有惡人島的強大法陣守護着,這海水中的水母也是靈獸,就算是金丹期修士也不能抵抗它的毒性,除非是結了元嬰初步達到半神的境界,不然不可能在這種劇毒之下逆轉生死。
“什麽?”
笑聲戛然而止。
短暫的疑問後,男人的神情忽然變了,他臉部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緊接着臉開始急速變紅。
不到一分鐘的時間,男人全身都紅了。他們急急坐在原地,開始打坐,試圖排毒。
阿淮就在上面靜靜地看着。從時間上來說,打坐運行不到一個小周天就會毒發,根本來不及。就算是在那個醫療水平發達的世界,中了箱型水母毒的也都從來來不及搶救。
樹下不多時就響起三聲倒地聲,是肉.體砸在了沙子上。
那三人在地上抽搐了一會兒,不動了。眼睛都沒來得及閉上就斷了氣。
阿淮松了一口氣。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鞋外面包裹得完完整整的三層樹葉,仔細檢查了一圈,沒發現有破損,就攀着樹枝,翻騰着往樹下去了。
這樹雖然高,但從上往下跳還是容易的,借着樹身幾個起落,就到了樹根下。
只是剛落地,阿淮的腳步就忽然頓住了,眼前一黑,頭也悶悶的痛。
她站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才慢慢緩了過來。
她才想起來,這具身體自打來到惡人島就水米未進,她之前生前修為已經步入元嬰,可以辟谷,所以覺得飲食可以忍忍,一直只忙着布置防禦。
但明顯,白夕沒修煉到那個地步。
她餓了。
今天一整天都沒吃飯,又耗了太大力氣,有些無力為繼。
她緩了好一會兒才看向倒地的三個惡人,朝他們走去。
還不能放松。
這也許只是第一波,有第一波就有第二波,下一波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她得做好準備。
有點意思。雪貓徹底睜開了眼睛,起身打了個哈欠,邁步朝着洞口走了過去。他站在洞口,一雙溜圓的貓眼往下看。
那三個男人已經徹底倒地,小姑娘走向他們,蹲在其中一個人的身旁,開始搜身。
可以啊。一個築基,殺了倆金丹,一個築基巅峰。
越階殺人。
要是他大荒山脈的那些小弟都能有這小姑娘的本事,他得多省事兒。
雪貓歪了歪腦袋,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其中一個惡人。他身上的靈力流向忽然變化,四周靈流快速朝他湧去。雪貓眯了眯眼……小姑娘怕是要栽。
回靈術。
這很多宗門都有的一種保命大招,可以幫人在生死關頭強行彙聚周圍靈力,可以在十息之內實力暴漲,用以擊敗勁敵,争取一線生機。
那個惡人猛地睜開了眼睛,他手裏拿着一把利刃,朝着背對他的阿淮捅去。
本來就是金丹初期,眼下提升後幾乎有中期修為。
同時,阿淮像是感應到了,停下了搜身的動作,迅速往旁邊避了一下,手上的海膽慢半拍地舉起往後擋。
海膽刺上頓生冰層,抵擋住了匕首。
反應不慢。
雪貓正站在樹洞口往下看,可惜還是太弱。而且,這姑娘是木、水雙靈根,但水靈根很弱,木靈根才是主修,怎麽會用起了水靈力?
下一刻,海膽上的冰層被震碎,海膽也破裂,瘋狂的靈力瞬間将阿淮震飛了。
小姑娘狠狠摔在了幾丈遠,砸在地上,傷得不輕。
石無荒看向她。
回靈術只有十息的續命時間,只要挺過去,那人就會力竭。
阿淮将口中的鮮血咽了下去。
她來不及站起來,半坐在地上,伸手捏了一個生澀的控水訣,一束海水飛了出來,她又捏了個凝冰訣,海水凝成了一支冰箭,朝着那個男人飛射而去。
石無荒還在樹上看,這小姑娘挺機敏,一息之間用了三道法訣,精血提靈術、控水術、凝冰決。
懂得真不少,是個人才。法訣用得這麽流暢的修士十分難見,可惜……靈力跟不上。
不過,那玩意兒可以練。
如果不是惡人島的惡徒,這人才他倒是想收下。可惜,能放逐到惡人島的,都是經過十大宗門一致決議的,所以都不會是什麽好東西。
石無荒冷眼旁觀。
那支氣勢洶洶的冰箭到了男人的面前,便被他一匕首劈沒了。
沒構成多大威脅,只拖了一息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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