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初見

城西石牌樓是前朝所建,據今已有幾百年的歷史,騰柱上痕跡斑駁,隐有劃痕,但它依舊矗立在那裏,風雨飄搖的那些年也不曾撼動半分。

未至晌午,崔洛和顧長青已經抵達城西。

還沒靠近石牌樓,入目便是烏泱泱的人頭,人聲鼎沸。

長信侯是超品二等爵,蕭家祖上曾跟着太/祖/皇帝打過江山,立過汗馬功勞。如今的長信侯還身兼五軍都督的要職,權勢顯赫。

蕭翼是長信侯府的世子爺,與尋常靠着祖上蔭蔽混日子的世家子弟大不相同,他十四那年陪駕親征,名聲已經傳遍北直隸。

高貴的出生,超群的才能,加之俊美剛毅的外表,讓他在京城閨女圈中很受追捧。

崔洛卻只想躲他遠遠的。

她對顧長梅道:“此處人太多,不如你我還是回去吧。”

顧長梅這時掂起腳沖着人群深處大張旗鼓的晃了晃,他雖然也才十二,但比崔洛高了一個頭。不一會,一身着藍布長衫,頭戴方巾的青年走了過來:“二公子,您且随小的過來,大公子已經在露臺占好了位子。”

崔洛挑眉,所以.......顧長青也來看熱鬧了?他也有人情味的時候?

顧長梅拉着崔洛從人群中擠過,踏上露臺時,她果然看到顧長青坐在圓椅上,雙目盯着場中正要比試的二人。

顧長梅是個哪裏有熱鬧就往哪裏鑽的人,問:“大哥,這武狀元是什麽來頭,怎麽連蕭翼也敢挑戰?”

長信侯蕭家乃武官之首,武狀元再怎麽武藝超群,在百年望族面前,也只有伏低的份。

崔洛倒是認出了場中央的另外一個比武者。那人便是當科的武狀元庫圖。

她當然不會解釋給顧長梅聽。

這時候,素來惜字如金的顧長青開口了:“此人名庫圖,并非中原人士。原是蒙古殘餘部落的游牧百姓,是前幾年汪廠公在薊州遇寒流時救回來的,因破敵襲有功,皇上特許他留在京城,不可參加科舉,但從武尚可。”

武不可幹政,帝王再怎麽皇恩浩蕩,也不可能允許一個外邦之人參政!更何況還是蒙古部落的人。

崔洛聽顧長青說話,見他眼簾似動了一動,卻是始終沒有看過來,又似乎在掩飾着什麽。

不過,崔洛并沒有在意這個,很快場中人就打了起來。

蕭翼一身天青色玄紋直裰,銀月紋絡的腰封,襯得雙腿筆直修長。他手裏還是那把青月劍。

崔洛眼睛有些疼,曾幾何時就是那把劍架在她脖子上,蕭翼把她逼到牆角,問了那番她難以答複的話。

庫圖雖是本朝的武狀元,但刀法套路與中原人大不相同,兩人一個用劍,一個用刀,場中火光四射,看得人眼花缭亂,所謂高手對決,就該如此。

崔洛低垂着眼眸,直到四周喝彩的聲浪此起彼伏,她才發現比試已經結束了。

顧長梅興奮異常,不,應該說他就沒有不興奮的時候,“崔洛,你看吧,還是蕭翼技高一籌!鞑子怎會是他的對手。”

顧長青冷喝聲突然響起:“長梅!庫圖已是我大明武狀元,今後休要再提鞑子二字!”

大明邊陲鮮少有安穩的時候,多半都是鞑子叩邊滋擾,邊陲百姓苦不堪言。九邊重鎮一直都是高度防備當中。從太/祖開始,朝廷一直重武輕文,直到這幾年內閣掌權,文臣的地位才有所好轉。

顧長梅象征性應下來,他這人素來不走尋常路,卻是很聽顧長青的話。

崔洛內心又納罕了一次,她記得好像這兄弟二人在她死之前都不曾娶妻。

崔洛的注意力移到了比試場中。

蕭翼是名門世子,公衆場合比武,肯定是點到為止,不會做出傷了和氣的事,他這人圓滑世故,年紀輕輕已經是城府頗深。辦事滴水不漏,害人亦是無聲無息。

崔洛将他歸為頭號冤家不是沒有理由的。

石牌樓下觀賽的人漸漸散去。此時日頭正高,正用午飯的時候,顧長梅提議;“大哥,今日叫上蕭翼喝上幾杯如何?”

顧長梅年紀小,但任何娛樂都不曾放過,他連勾欄也光顧過了,雖在裏頭沒有任何實質性的行為,但也算是見識了。

正說着,蕭翼朝着這邊走了過來。

崔洛有些頭疼。

這兩個月來,她已經深刻體會‘命運’二字的含義,逃不過,躲不過。該來的還是要來。

“顧兄,你也來了。”蕭翼先開口。

顧長青不如他人情達練,之後應道:“蕭公子的比武,我怎能不到場。”

簡單的寒暄兩句,蕭翼如期的看向了崔洛。她其實已經很不起眼,身上還是粗布衣裳,個矮體瘦,若非崔家已經将她的名字寫在宗族家譜之上,她也就是個私生子。

是根本不足一提的。

蕭翼目光在崔洛身上掃過,見她白的實在晃人眼,但病态的白皙十分不尋常,見顧長梅的手正握着崔洛的手腕,他濃眉漸蹙,卻又移開了視線,對顧長青道;“我記得城西有家新開張的酒樓,擇日不如撞日,進去喝幾杯吧。”他其實已經聽到了方才顧長梅的提議。

顧長梅自然高興至致:“是啊,大哥,咱們正好給崔洛洗塵。”

這時,蕭翼的眸色又意味深長的亮了一下:“崔洛?”

如今的崔家也只能算得上是個商戶,從崔洛的太爺爺那一輩開始,已經三代無人在朝為官了。

崔家唯一能讓人記住的事,便是崔洛的姑姑,也就是承恩伯府的女主人,顧長青的繼母。

蕭翼看似只是随口一提,就與顧長青并肩下了高臺,他步履矯健,不像是剛從比武場下來的人。

二樓雅間臨窗而設,從裏面可見外頭的街景,是個吃飯也能講究情調的地方。

崔洛坐下之後,未言一詞。

對蕭翼,顧長青和顧長梅三人的談笑也不插話。只是做一個聽客。

她曾經高調的狀元游街,屢破奇案,從龍之功,可到後來結局都是一個樣。

這讓她明白,無論如何的冒進崛起,又有多大的榮耀功績,都不能代表今後就順遂了。

歷史上曾為王朝首輔的嚴嵩是何等的呼風喚雨,最後還不是饑寒交加的死在介橋村的一處茅草屋內,而他唯一的兒子則是斬首而死,他連主喪之人都無,誰又能想到曾經“貴極人臣,富甲天下”的嚴嵩會是這般結局?

能笑到最後的,都是深藏不漏,叫人瞧不出真面目的。

蕭翼雖已經名聲招搖,但他夠陰,夠狠,夠聰明。

崔洛自诩只是個普通人,還是按着普通人的路一步一步的走。

好歹,讓她壽終正寝一輩子吧!

“崔家少爺幾歲了?”蕭翼突然沒來由的這麽一問。

顧長青和顧長梅同時驚訝。

顧長青倒好,他一貫是事不關己高高挂起的态度,顧長梅笑道:“別看崔洛個頭小,其實與我同歲。”

崔洛心累,一句話,一個字也不想說。天知道她吃過蕭翼多少虧!

洛十娘嫁給長信侯為續弦之後,蕭翼人前人後都是一派好繼兄的做派,實則暗地裏不知道給她使過多少絆子!

他就是一個典型的笑裏藏刀之人。

崔洛實在餓的太狠了,為防發育太快,飲食上都是清淡寡味為主,現在看到滿桌的佳肴,渾身的細胞都在叫嚣着多吃。沒過幾刻,就放棄了所有抗争,吃不飽還怎麽與前世的冤家們鬥智鬥勇!

崔洛不喝酒,一直在吃菜。

蕭翼沒等到她的回複,看了一眼窗外,眼底竟有一絲失落一閃而逝。

店家推薦了招牌菜,廬州的烤雞。

烤的金黃色的雞皮上,撒了一層炒過的香芝麻,油光閃閃,香氣四溢。

蕭翼修長的手親自拿了匕首将雞肉一塊塊的削下。

顧長梅又開始興奮:“蕭公子,你這刀法堪稱一絕,我家後廚的揚州師傅,也沒你這等功夫。”

蕭翼唇角似乎帶笑,将雞肉分好,用小碟子盛放,還澆了一層醬汁在上面:“這個吃法是剛興起的,你們試試看。”

一小碟雞肉遞到崔洛面前,她看見了蕭翼的手指,關節清晰明顯:“我不吃烤雞,多謝蕭公子。”

旁人的好意她或許會接受,但崔洛十分清楚,蕭翼的好意是有毒的!

顧長青和顧長梅又是一愣。

一路上,崔洛态度很和善,從不與人置啄,在飲食上更無要求。

今日蕭翼賞臉做東,她卻回絕了,而且這個小樣子好像不太友善。

蕭翼面無他色,唇角依舊帶笑,他的笑是那種似笑非笑,要是在晚上看見,能讓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他剛要如若無事的将小蝶收回,顧長青的手伸了過來:“給我吧。”

作者有話要說: 蕭翼:不喜歡烤雞?你又想騙我?

顧長青:表弟是我的,烤雞也是我的,都是我的!

顧長梅:那我呢?

某人:咳咳!到底誰才是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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