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喝酒

崔洛與洛十娘辰時未到,就從崔府啓程,冬天日頭升的特別慢,一開始還是灰蒙蒙的天。如此,才趕在晌午之前到了承恩伯府,如果晚上留下用飯,回崔家肯定會太遲了。

崔洛有心要離開,就借故道:“時辰不早了,表哥,長梅,我去後院尋母親,就不作陪了。”

她和顧長青與顧長梅打了招呼,獨獨缺了蕭翼。

顧長青看了一眼崔洛倔強又認真的樣子,心道:她雖是自幼在鄉野之地長大,還算有些骨氣。不過這樣的骨氣對她而言并不利。她大概還不知道長信侯府在朝廷的地位!

顧長青認為崔洛此舉并不明智,但他依舊沒說什麽。到底還是太年輕了。

顧長梅缺了心眼,壓根就沒瞧出崔洛對蕭翼存了意見,道:“崔洛,難得今日你能遇見蕭公子,你也留下吧,今晚讓舅母也留宿一夜就是,我會派人去外祖父家中送信,你跟舅母明日再回去。”

崔洛:“......”擁有豬一樣的隊友,心是那麽的累。

蕭翼低笑了兩聲,繼續與顧長青說話:“我聽聞汪廠公新得了一只海東青,你可知是從哪裏得來的?”

顧長青眉宇很淡,對顧長梅的無知并不放在心上,也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明知他就是這個性子。他回了蕭翼的話:“怎麽,蕭公子也感興趣?”他頓了頓,補了一句:“高麗國的貢品,是皇上賜給汪廠公的。”

海東青是難得獵鷹,帝王竟然賜給了一個閹人?這裏面是不是隐藏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聞言,顧長梅又想插話,被顧長青一個冷眼瞪了回去。

夜幕來的很早,幾盞茶後,天就開始黑了。

崔洛與洛十娘被留在了伯府,承恩伯是崔洛的正經姑父,她自然是要去拜見的。

待承恩伯回府時,酒饋已經準備好了,洛十娘與女眷同坐一席。顧家除了崔心蘭這個繼室之外,還有幾房姨娘,庶女倒是有幾人,卻無庶子。

崔洛以茶代酒:“多謝姑父讓表哥和長梅此番去了杭州城一趟,将我與娘接回京。”

崔洛雖瘦弱,但眼神很堅定,看不出是從窮鄉僻然出來的小家子氣,承恩伯很會看人,笑着點頭:“都是自家人,不用客氣,今後你常來府上走動,你正好與長梅同歲,學問上也能多多交流。”主要是品行上多交流!

其實,世家子弟當中,真正讀書好的沒有幾人。顧長梅雖然自幼開始進學,他腹中到底有多少墨水,承恩伯非常清楚,又見崔洛不像是個吊兒郎當的樣子,對她第一印象很好。

顧長梅就坐在崔洛身側,待崔洛一坐下,他湊了過來:“你怎麽不喝酒?都十二了,是不會喝麽?我十歲那年就偷了父親的酒喝了。”

他雖是壓低了聲音,同席的人也能聽得到。

承恩伯的臉色突然就變了。

顧長梅是他中年得子,加上家中已有顧長青這個嫡長子在,承恩伯對顧長梅的要求并不高。但不代表不想看到他成氣候。

顧長青在桌洞底下踢了顧長梅一腳,提醒他說話要注意。

承恩伯常年不在府上,很少管教顧長梅。一直都是顧長青在管他。

顧長梅被踢後,一猜就知道是他大哥所為,不然還能有誰?當場就道:“大哥,你踢我作甚?”

顧長青:“..........”

崔洛又想笑了。

承恩伯的臉色更不好看了,指望顧長梅有出息似乎已經不太可能,但最起碼也得知道一點人情世故吧?!

蕭翼打破僵局:“伯父,晚輩敬您一杯,長梅也算是性情中人,您莫要置氣。”

顧長青在同輩人當中,已經是出類拔萃的優秀,自幼從不需承恩伯管教,但性子偏冷,尤其是他母親過世之後,顧長青已經太久沒有跟承恩伯好好說過話。所以,承恩伯看到蕭翼如此的精通事故,難免有些羨慕長信侯。

都是早年就喪了原配夫人的,怎麽養出來的兒子截然不同?!

承恩伯喝了一杯,青花金邊的小盞直接見底,烈酒穿肚的灼燙驅趕了冬夜的寒意。承恩伯想了想也只能作罷,幸好家中還有一個嫡長子!

飯桌中央擺了一盆炖羊肉,上面撒了一層小蔥花,浮起的乳白色湯汁在燭火下格外誘人美味。

崔洛很想嘗嘗,但最終還是抑制住了。

正當她準備吃一筷子毫無油脂的冬筍時,蕭翼持碗給她勺了一碗羊肉湯:“崔少爺太清瘦,眼下正值嚴冬,最該滋補。冬筍雖好,你這樣的身子骨卻不适多食。”

承恩伯見崔洛也是太消瘦了,跟顧長梅坐在一處,一個像青壯少年,一個還是個孩童,嘆道:“你正是長個頭的時候,原先沒有回本家,在外面吃了苦,如今既然回來了,不必過多苛刻自己。”看到崔洛孱弱蒼白的樣子,承恩伯的慈父心湧了上來。

崔洛擠出兩只小梨渦:“多謝姑父,我吃不慣羊肉。”她依舊對蕭翼的好意不理不睬。

補?

光是想想洛十娘和姑母庶姐的身段,崔洛就清楚自己不能滋補。

這時,顧長梅總算說了一句管用的話:“我也從不吃這種腥味重的東西。崔洛你不用當心,我聽我母親說,舅舅當年身形高大,你也能長高的。”他以為自己是在安慰崔洛。

承恩伯對崔範還是挺熟悉的,他當年上門提親時,崔範還沒有離家出家,仍舊在秋闱一事上苦苦掙紮,這一眨眼,人卻已經去了黃泉了。

他也對崔洛道:“你父親的确高大英俊,有其父必有其子,你現在不必擔心。”

這時,蕭翼将崔洛推開的羊肉湯端到他自己面前,用瓷勺攪拌了幾下,自己喝了一口,輕笑:“有些人未必長的高。”

崔洛:“.......”現在又都操心她的身高問題了?

只有顧長青不疾不徐的吃着面前的一疊油炸花生米,不曾對她的個頭指指點點。

崔洛突然對他有了一絲的好感。

今日算是家宴。在酒饋上,承恩伯與蕭翼等人是不會談及朝政的。

酒後三巡,顧長梅就開始醉了,拉着崔洛道:“今晚跟我一起睡,我給你講講書院裏有趣的事,等後日你去進學,什麽也不用擔心,有我罩着你。老夫子跟我祖父曾是同科的進士,不會為難你的。”

顧長青本想再踢他一腳,卻是剎那間止了動作。顧長梅清醒的時候,他都拿他沒轍,何況是醉酒了?!

崔洛:“........”顧家肯定會另外給她準備廂房,可顧長梅這個熱情的樣子......

崔洛也不知道在想什麽,應下了:“好。”

十二歲不算小,但也不大,又是表兄弟二人,同席而眠沒有任何不妥的地方。她将來要登科入仕,身份若揭穿,就是欺君大罪,崔家阖族再也沒有崛起的機會。這個時候,崔洛當然不會表現出不情願的态度。

承恩伯與顧長青更無反對。

蕭翼的目光投了過來,見顧長梅的一只手搭在崔洛的肩膀上,他笑了笑,目光卻在停留在了別的地方,道:“我今晚還要趕回大興,崔少爺與崔夫人要一起麽?”

崔洛的确很想回崔家,但蕭翼這一提,她便道:“天寒地凍,我擔心我娘會凍着,就不跟蕭公子一道了。”

長信侯府在京城西面,雖然崔家地處大興,但卻是大興邊上,離着皇城算不得遠,與長信侯府只有一個時辰的車程。

他好像很清楚崔家的位置。

崔洛覺得奇怪。

崔家在京城也只能算得上是衣食無憂的商賈,連富庶都談不上。他怎會知道?

崔洛疑惑時,蕭翼已經起身跟長信侯告辭。之後與顧長青說了幾句,就離開了,頭也未回。

眼前沒有蕭翼在晃悠,崔洛陡然間覺得輕松了不少。

當夜,崔洛的确與顧長梅共處一室,這家夥說好了給她說一遍晉江書院裏的趣事,一上榻就開始呼呼大睡了。

崔洛讓屋子裏伺候的丫鬟又去取了被褥,她在碧紗櫥裏睡了一宿。

待日次醒來,顧長梅睡的正酣,崔洛念及家中祖父可能會擔心,便早早洗漱,去向承恩伯與姑母辭別。

她和洛十娘走出伯府大門時,顧長青騎在馬背上,單手勒着缰繩,道:“我正有事要去一趟大興。”寥寥幾語。

言下之意,是要同道了。

崔洛莞爾,什麽也沒說,與洛十娘一同上了馬車。

未至晌午,馬車便停在了崔家大門外,崔洛與洛十娘下車時,顧長青早就不知去向。

馬夫道:“表公子剛入大興地界就往南走了。”

崔洛:“.......”這個人,一直都是這樣,來是讓人無所察覺,走時同樣悄然無聲。就是一個怪人。

洛十娘沒有那麽多心眼,在承恩伯府待了一天一夜,她才發現,還是崔家比較舒坦,好歹下人們人前人後都會喚她一聲‘夫人’。

小厮上前,“少爺,老太爺讓您去書房一趟。”

崔洛就知道祖父一定會問話。

說起崔老太爺,也算是耕讀了大半輩子的人了,年輕的時候考過秀才,但舉人卻是從未中第。本來以秀才的身份,還可以當個教書先生,但為了家族的營生,最後還是選擇去經商。到了崔範這一代,崔老太爺直接将人逼得離家出走了。

可想而知,崔家對考科舉是有多執着。

如今擺在崔洛面前的,只有一條路。

那便是登科!

作者有話要說: 文文會參加‘我和晉江有個約會’的活動,關鍵要靠營養液的灌溉,所以.......聰慧如你們,一定懂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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