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一夜春風

馬車中途出了故障, 蕭翼最後是騎馬回府的。

這個時辰已快宵禁,蕭謹嚴還在書房籌劃大婚一事。蕭老太君對洛十娘到底還是存了一些不滿的。

若非是續弦, 蕭老太君絕無可能點頭這樁婚事。對大婚瑣事并不怎麽上心。她驚訝于蕭謹嚴對待此事的态度。

李氏同樣勸阻過蕭謹嚴, 但結果卻是一貫對她寬容包涵的兄長卻是甩了臉色。李氏當即就明白,她不能反對蕭謹嚴的決定, 更沒有資格站出來指責他。而且搞不好, 就連自己女兒與蕭翼的好事也會被影響了。

故此,再無人幹涉蕭謹嚴迎娶洛十娘了。長信侯府像是達成了某個協定, 誰人也不敢提及不久之後那位侯夫人的身份。

蕭翼一回府就被叫去了書房。

蕭謹嚴還在親力親為大婚諸事,頭也未擡, 就道:“今日辛苦你走了一趟, 崔家那邊都打點好了?”

蕭翼立在書案前, 直言:“崔家無足輕重,沒有必要向他們交代。至于崔家少爺......父親是不是說過她與侯府沒有任何關系?”

蕭謹嚴聽出了蕭翼心情不悅,擡眸就見他眸光幽幽, 像是含怨藏恨。蕭謹嚴誤以為他是在記恨着自己,“宋之!”他似乎強調了一聲。

窗扉是半開着的, 一陣夜風吹的燭火忽的暗了一下,父子二人對視間,蕭翼打斷了蕭謹嚴即将說出來的話, “父親交代的事,我今日已辦妥。洛十娘一年前已與崔家斷清了關系,父親再娶,的确與崔家無關。不過......兒子倒是覺得若将崔家少爺接過來, 洛十娘更會死心塌地的跟在您身邊。”

蕭謹嚴聞言,眉心微蹙:“宋之......你能接納他們母子?”蕭翼的轉變有些快,讓他頗為驚訝。

蕭翼薄厚适中的唇抿了抿。

接納?

娶了她都行!

他心神總是不寧,那一幕時常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反複重演,蕭翼不想在嘗試第二次目睹她魂歸西天的場景。這無疑讓他整日殚精竭慮。

喜歡上一個自己曾今鄙夷,甚至于敵視的人,這種體會.......只會讓他屢次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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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如今,又冒出一個‘同穿一條褲子’的竹馬出來,誰知道今後她又會招惹多少人?!

蕭翼淡淡一笑,将一切悲徹情緒掩藏,她離着自己太遠,讓他無法及時掌控她身邊的一切。那還不如放在眼前跟安心。

繼兄是麽?

他不介意當她繼兄了,來日方長,總有機會糾正。就算糾正不了也沒有關系,他有的是法子達成所願。

“父親看中之人,兒子自然沒有道理不接納。”蕭翼淡淡一語,喉嚨發緊。

蕭謹嚴也想讓崔洛入侯府,但聽聞崔家只有這麽一個五代單傳的獨苗兒,怕是不會放人。加之,崔洛之前提出過要求,她與長信侯府不會有任何牽連,蕭謹嚴也不想強人所難。

“崔家小兒随她自己如何決定吧,我月底親自去杭州接親。”蕭謹嚴不過是通知了蕭翼一聲。

蕭翼幽眸依然清冷,微不可聞的‘嗯’了一聲,就轉身離開了書房,步履帶風。

古月低垂着眼眸,從夾道一路跟來。

她在蕭翼身邊七八年了,自從蕭翼兩年前從昏迷中醒來之後,可謂性情突轉,旁人察覺不到,她卻隐約感知到蕭翼哪裏不太一樣了。情緒極其容易受到變化,而且與那位崔家的......少爺息息相關。古月不會幹涉主子的事情,可她卻知道崔洛哪裏是位‘少爺’?!主子既然對她在意,為何不直接一點?就如侯爺一般行事不好麽?

古月對男女之情甚是不懂。

“主子,屬下已經查清楚了。崔家少爺身邊新添的随從的确是逃荒而來的災民。桃花村那邊已經基本無人居住了。另外,崔家少爺的身份,暫且還沒有暴露的危險。”古月是經過特殊訓練出來的影衛,心思缜密,最擅打探消息。是個來無影去無蹤的人。

蕭翼未言一語,簡單一揮手讓古月退下。

他曾花了整整十年也沒查出是誰動手殺了崔洛,查到後來他自己險些就墜入魔障,一層層影藏在背後的秘密解開之後,還是不曾找出兇手是誰。這一世,很多事尚且沒有發生,更是無從查起,除了處處提防,他已經沒有更好的法子。可恨她還将自己視為‘無關緊要’的人。

無關緊要..........

在她心裏,他從不曾重要,不是麽?

‘繼兄’這個稱呼,他實在不喜歡。但從她嘴裏說出來,他還可以勉強接受。

蕭翼很快來了庭院,滿腔怒火與壓抑無法安放。就算曾身居高位,世上仍有一些事是他無法控制的,比如說人心。

淨房裏安靜的唯有水滴之聲,蕭翼洗的是冷水澡。

待他從浴桶出來,身上随意裹了一件長袍,就見一婢女端着托盤,低垂着腦袋站在屏風處候着他。

這女子正值芳齡,着一身鵝黃色薄紗衣裙,腰身束的很緊,胸口的形狀被勒的隐約可見,呼之欲出的雪峰/顫顫巍巍的等着旁人憐惜一二。

是個漂亮的女子!

蕭翼眼前卻晃過今日崔家酒席上,崔洛那張笑靥狡黠的臉,雲出岫,月浮雲,大約就是那個樣子了吧。

她一直在偷偷窺探他,還以為他不知道?!

“世子,您的衣裳。”婢女小聲怯怯道,打斷了蕭翼的出神。

很顯然,她想讨好蕭翼,卻也怕他。

蕭翼回過神,眸色突然變得陰冷:“誰讓你過來的!”

高門大戶的子嗣在未娶妻之前不宜太過淫/放,但遲遲不開葷也是個令阖府憂心的大事。

蕭翼對張素素愈發的冷淡,蕭老太君就更是憂心了。也不知道蕭翼是不是哪裏有毛病?!

蕭翼弱冠了,這讓人蕭老太君十分着急,隔三差五會更換他院中伺候的丫鬟,這幾年下來,不知道塞了多少美貌的妙齡少女進來。卻是沒隔多久就被蕭翼或是打發走了,或是有些膽子大的,敢僭越的,直接就被他給發賣了。

婢女聽說過蕭翼的手段,吓的手腳發顫,騰的跪在了地上,連連求饒:“世子爺息怒,奴婢.....奴婢也沒有辦法,奴婢不這樣,老太君那頭沒法交代啊.......”

現在都到了直接勾/引的地步了!

蕭翼冷聲道:“滾出去!”

他的确起了旖旎心思,卻不是婢女可以幫他消減相思的。

蕭翼平躺在榻上,薄衾随意搭在身上,精瘦的腰肢露在外面,上面結實的腹肌随着呼吸上下起伏,這副樣子沒有白日裏的儒雅穩重,倒是添了野性與狂放,與白日的矜貴公子截然相反。

月上柳梢,他方有睡意。

................

許是潛意識裏,他時常憶起初次見到崔洛的時候。

彼時,她已經是舉人了,金桂放榜,北直隸的解元郎,卻是低調安靜的如同七月睡蓮。蕭謹嚴娶續弦,她是送嫁過來的。送的不是旁人,是她自己的母親。

所有人看着她的眼光都發生了變化,她卻依舊淺笑淡淡的,将自己置身于喧嚣之外。

蕭翼外表溫和,內心冷傲。

突然多了一個‘繼弟’,他并不在意。他原本對崔洛沒有任何的看法。區區一個少年,他還真是不放在心上。

他有他的大業,有他的抱負,崔洛的存在無非是百般無聊時的調味料。

旁人都敬他,拉攏他,甚至是天潢貴胄也不例外。

可這小子見了他卻如若無視,那小飄零的小眼神掃在他身上,如同看待一個再尋常不過的路人。

起先,蕭翼絲毫不會因為崔洛的态度而感到愠怒。可沒過一陣子,他無意識中漸漸的留意她的動靜。聽到同僚談及新科的狀元如何的姣月之姿,他心頭有些不太痛快。

有關一個人的事在耳邊聽多了,自然就習慣了她的存在。

沒過多久,蕭翼察覺到崔洛似乎是有意接近十一爺。

這位曾被流徒三千裏的王爺,在外人看來,是絕無翻身機會的。崔洛從翰林院觀政出來,與十一爺----安王愈發的走近。

長信侯府有崔洛專門的院落。有一日夜半,蕭翼走了她的院裏,行至門扉前卻聞裏面悄無聲息。他看見裏面燭火依舊亮着,便推門而入,但還是沒有看到人。

那是他頭一次進入崔洛的屋子,開始了解她這個人。

裏面陳設一應普通,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牆上挂着一幅不知何人所作的字畫,也不值錢。崔洛這個時候已經是帝王跟前的新起之秀了,但她的用度排場卻低調至極。

鼻端隐有悠悠清香,蕭翼站了一會,聽見淨房有水聲傳了出來。他正好有話對她說,便直接撩開帷幔,走了進去。

入眼是白皙清瘦的背脊,蕭翼的視覺微微受到了某種古怪且陌生的刺激,他正要開口,崔洛猛然間轉頭看向了他。

不,确切的說是怒視!

“你!你出去!”她幾乎是喝道。

蕭翼本不想如此唐突,他再怎麽看不起她,這人也算是長信侯府的半個公子了。但經她如此一慌張,蕭翼想起了朝中有關她的傳言,幾位年輕的大臣對她別有心思,就連東廠提督汪直也曾留她在值房過夜,而且三殿下,與太子也時常找她喝茶。

平常看她,不過是容色上有過人之處。在大明,有潘安之貌的官員不在少數。崔洛并不是特例。

但此刻她沒有着男裝,白皙清洌的鎖骨上,絲絲水滴滑落,比那上等的羊脂玉還要細嫩潤/滑。脖頸細長白嫩,襯得唇如朱描,眉若遠黛,蕭翼沒有察覺到他自己喉結處的滾動,故意存了想玩弄她一下的心思。

她看着一本正經,嚴肅端正,其實有時候很好玩。

見此情此景,要是能吓吓她,倒是一番趣事。

蕭翼朗笑了兩聲,手中折扇一開,飄飄然朝着浴桶走了過去:“小白,你怕什麽?你我兄弟一場,還有什麽可避諱的。難怪他們都叫你小白,果真是.........”白!

蕭翼突然止了步,手中折扇維持着半開半合的狀态,離着浴桶還有兩三步的時候再也沒有向前一步。仿佛步子被釘住了,就連呼吸也不順暢了,肯定淨房太過封閉,導致了他覺得呼吸艱難。

崔洛已經整個身子抵在浴桶邊緣,眸中無懼反怒。如小獸一般狠狠瞪着蕭翼,好像下一刻就發動突如其來的攻擊。

語言已經不足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二人僵持了幾刻,崔洛定神:“繼兄找我有事?”

崔洛的淡定,蕭翼的失魂,眼神之間的明與暗,形成鮮明極致的對比。

蕭翼頓了頓,“無事!”丢下寥寥二字,轉身就走,就連撩開帷幔的動作也是極為迅速有力,像是破慌而逃的窘态。

蕭翼走出了屋子,站在庭院內沉吟了一聲,再回首時,那屋內燭火的一泯一滅還在眼前晃悠,卻是無論如何也擋不住适才那一幕的旖旎光景。

男子長成這樣?!

這之後,蕭翼對崔洛的‘關照’更為變本加厲,還給她物色了雲麾将軍的妹子,積極安排了相看。他以為崔洛何時娶妻,他何時才能心平氣和下來。

一陣雷聲轟鳴,閃電灼目,蕭翼猛然間從床榻上坐起,身上的薄衾早已不知去向,那敞開的下腹/處/正猙獰/恐怖的叫/嚣着。

蕭翼:“...........”他愣了愣,苦笑了一聲。

枉他事事精明,一碰到與她有關的一切,就成了傻子。

那樣明顯的畫面,他還将她當作男子對待了幾年............給她安排過相看不說,還往她房裏塞過美人!

蕭翼稍坐片刻,随意披了一件袍子便走出了寝房,守門的随從見他俊顏紅中透着白,微微納罕。

“世子爺,此刻已經五更。十一爺的馬車估計快到朝陽門了。”随從低頭,恭敬道。

入了夏,雷雨變得愈發頻繁。

一陣電閃雷鳴之後,疾風從四面八方灌了過來,蕭翼站了片刻,“我知道了,即刻啓程去相迎!”

随從又道:“侯爺那邊是否要知會一聲?十一爺流徒在外多年,雖已無人關注他的存在,但他總歸是與皇上争過儲位的。屬下是擔心有人會別有心機........”

男子口中的十一爺-----安王,是當今帝王的十一弟,與帝王乃同胞所出。是朱明禮與朱明辰的皇叔,曾與缙王最為交好。多年前,缙王腿廢之後不久,安王就以莫須有的罪名流徒了,直至去年太皇太後殡天之前,當着內閣元老,向帝王苦苦哀求,帝王才下旨招回安王。但安王卻是時隔一年才回京。

蕭翼重重吸了一口夾着塵土氣息的清風,道:“不用,此事我自有分寸!”

入國子監的頭等大事就是拜師。

崔洛與裴子信等人是以‘貢監’身份入學,不同于來年就要參加春闱的舉人們。

雖說都還是秀才的階層,卻是從各個縣衙府學百裏挑一出來的,可謂是絕頂的好苗子。

國子監的先生們會事先看過貢生們的文章,再從中擇優,挑選自己心儀的弟子。

崔洛對拜入哪個老師門下并不感興趣。她好奇的是,這輩子顧長梅與王宗耀也來了國子監,而非直接去了四夷館。很多事情都在暗中悄然的變化。

入學國子監的第一天,祭酒大人命每位貢生領取了新印刷的《大全》一本。說起《大全》,不得不提及朱棣,因為這位帝王的緣故,《大全》成了科舉考試的标準教科書。

總之,大明的帝王格外專注于‘出版’,‘着書’之類的文雅之事。

永樂年間時,大明的印刷,出版水平有限,将三部《大全》頒布天下,其實也只是頒布到了縣級的學府,人多書少,無法滿足廣大士子們的需求。當時不乏有人将《大全》抄錄了下來。大明的着名鴻儒薛老先生就曾抄錄了《性理大全》一書,甚至于夜深人靜時,抄到興頭上,還會手舞足蹈。

就連在大明的外交之事上,《大全》也是必備之物。宣德皇帝曾聽說朝鮮皇帝喜歡讀書,還特意讓使臣給他帶了一本《大全》,并讓使臣轉告該過皇帝,《大全》乃聖人之絕學,不可丢棄,值得傳誦百世。

可以想像當初朝鮮皇帝的微妙心情。

國子監裏的邦國留學生更是每人必備一本《大全》,這些人将其供于長案,有空就拿下來讀一讀,飯前一讀,飯後一讀,睡前醒來亦然,場面尤為壯觀。

林老先生是國子監數一數二的巨儒,崔洛在此之前就猜測,她會順利成為林老先生的學生,而事實證明,她那個‘繼父’的确又給她開了後門。

是以,崔洛便成了吳甄劍的‘小師弟’。

崔洛給林老先生磕頭敬茶時,吳甄劍就立在一側,林老先生一開始對崔洛的印象不甚良好。但看過她的文章之後,精神陡然矍铄,大贊崔洛有聖才之見,文章辭藻修飾恰當,理據絕妙。這個年紀可以做出這種級別的文章,着實少見。

加之,崔洛又是長信侯力薦之人,林老先生待她的态度比吳甄劍好了不知多少倍,當場又贈了她一本《大全》。

崔洛:“.........多謝老師。”她磕了頭,捧着沉甸甸的《大全》,表情極淡的站了起來。

不同等級的士子們是分開而宿的。

崔洛,裴子信,王宗耀,顧長梅還是在同一間寝房。不過國子監的用度似乎比不上晉江書院那等高門子弟常去的私塾。這裏是五人一間的屋子,另有一人不是旁人,正是與晉江書院鬧了嫌隙的許墨。

氣氛陡然之間變得不太和諧。

“我要跟你比試!”當天晚上,許墨就向崔洛發動了挑戰。

崔洛将麻煩推給了裴子信:“久聞許墨你最擅七步詩,正好子信也是專長,不如你二人比吧,我除了八股文章,其餘都不精通。”

崔洛說的是大實話。

裴子信正好也是躍躍欲試,就跟許墨在外面比了一個晚上。

崔洛,顧長梅與王宗耀睡到後半夜也就無知無覺了。

第二天,許墨提出還要接着比,理由是他與裴子信的實力不分上下。

崔洛繼續謙虛,顧長梅聳了聳肩,表示關系戶拒絕任何比試,王宗耀也不喜作詩吟賦。

幾日下來,許墨覺得自己受了冷落,鬧到祭酒那裏,說要換寝房。

顧長梅看似無意攬過崔洛的肩頭,大掌捏了捏她的肩膀,笑道:“晉小姐幸好沒看上許墨,他就這麽想贏?這人當真沒趣兒。”

裴子信處處争強好勝,是為了官府的貼銀,但許墨純粹是為了争一口氣。

王宗耀已經束發了,他整理了頭上的玉扣,笑道:“你們別看他一鼓作氣勢如虎,一會見了祭酒大人,還會老實的回來,咱們這間屋子裏的人,誰也不會少。”

“為何?”崔洛,顧長梅,裴子信齊聲問道。

王宗耀的小道消息一直很靈通,他甚至知道哪位大人家中新納的小妾是出自哪門哪戶。

他笑了笑,目光落在崔洛身上,“還能為什麽?名額都是有人安排過的。崔洛,你可是走了好運了,長信侯一心栽培你,就連禮部都已經打過招呼,我祖父親口對我說的,讓我今後也與你多多來往。許墨家中是什麽情況,你們還不知情?長信侯是有意讓你與咱們幾個多多走動。至于子信,大約是你與他關系交好的緣故才被安排在這間屋子。”

崔洛:“!!!!!”原來她才是那個走後門的關系戶!

長信侯從這個時候開始就替她鋪路了?!

崔洛心情複雜。

不多時,許墨果真氣的一路錦袍飛逸的回來了。之後對換寝房一事只字未提。

顧長梅的心思都在崔洛身上,見她唇角抽了抽,以為她在感懷洛十娘的事,勸道:“崔洛,你別想太多。舅母改嫁是好事,難道不是麽?就連我母親都說舅舅不是個東西,你還想這麽多做什麽?将來有長信侯相護,還有蕭公子那樣的繼兄,你必定前程似錦。”

崔洛心情更加複雜了。

轉眼,到了十月獲稻的時節,一般人家嫁娶都會定在年底,鮮少會有人在十一月之前大婚的。但長信侯迎娶洛十娘的速度簡直讓人望塵莫及。

這一日,一輛熟悉的馬車停在了國子監大門外,似有人恭候多時,馬車外的小厮見崔洛出來,上前恭敬道:“崔少爺,差不多快到時辰了。”

長信侯府大辦喜宴,請的都是當朝權貴,他好像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長信侯娶續弦了似的。

來人是長信侯府的小厮,對待崔洛十分恭敬。這時,顧長梅走了出來:“崔洛,我跟你一起去侯府。”

作者有話要說: PS:繼兄那個騷/包只重活了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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