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秋闱驚

崔洛能感覺到蕭翼的視線, 她視而不見,抱着小團子去看金魚。

落日剛剛開始西斜, 長信侯府便開宴了。只是普通的家宴, 不過是比尋常多了崔洛而已。

入座的也只有蕭老太君,洛十娘, 與蕭翼, 崔洛四人。

蕭捷則由奶娘抱着在花廳裏繼續看花鯉,他好像更喜歡大一些的魚兒, 時不時一陣陣的笑聲傳了過來。

畫面溫馨。

然,不多時, 侯府管家領着一個身着古銅色铠甲, 滿臉絡腮胡子的中年男子過來, 神色匆忙且急躁。

崔洛與蕭翼默契的對視了一眼。

那男子一看就是軍中人士,而且看他面目,像是剛從邊陲趕回來。崔洛記憶力超群, 看那人的眼睛便想起之前蕭謹嚴身邊的随從。

蕭翼自然也認出了來人。

若非緊急要事,管家不會将人帶到蕭老太君的南苑來。

蕭翼不想讓蕭老太君憂心;

而崔洛則不願看到洛十娘也跟着憂心。

二人心照不宣, 未經商榷,仿佛心有靈犀一般,先後起身。

蕭翼道:“祖母, 洛姨,我突然想起來要向二弟介紹一人認識,您二位先慢用,我帶二弟出去一下。”

他看了管家與那男子一眼, 旋即他們就明白了蕭翼的意思。

是以,崔洛等人便從南苑一路快步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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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翼知道崔洛重生了,她不是一個普通的女子,只不過表面隐藏的深,加之相貌上容易讓人浮想聯翩,讓人忽略了她真正的智慧。

而崔洛也知道蕭翼也帶着記憶重活了,兩人都沒有說破,卻是心知肚明。

這廂,蕭翼并沒有讓崔洛先回避,既然她都猜到蕭家軍出了事,不凡讓她聽聽。事關蕭謹嚴,就算他有意隐瞞着她,她自己也會想了法子查清楚。到時候保不成又捅出什麽簍子出來。

蕭翼雖然掌控不了她,但對她的性子,脾氣還是了如指掌的,就算前些年沒有懂她,但那段漫漫餘生路也夠他想明白了。

“說!出什麽事了?”蕭翼當着崔洛的面,問那铠甲将士。

男子神色疲倦,但依舊萬般警覺,當即抱拳道:“世子爺!侯爺他失蹤了!”

聞言,崔洛松了一口氣。

失蹤了總好比斷氣了來的好,而且她記得蕭謹嚴比她活的長!到了五十歲還斬殺過鞑子首領。彪悍如他,不會這麽快就讓洛十娘成了寡婦。

很顯然蕭翼也知道這個事實,并無慌張,他問道:“說清楚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男子如實禀報:“侯爺于三個月前從大同親領五千精兵趕至宣府,暫代宣府總兵一職。但末将一直不曾收到侯爺回信,上月初五卻突然接到宣府監軍來報,說是侯爺他從未到過宣府鎮!經末将幾番搜尋,仍無侯爺消息,這才連夜趕回京,不知現在皇上可知道?世子爺,您看這事該不該趁早向朝廷禀明?”

隐瞞軍情,屬大罪!

男子一語畢,蕭翼緊接着又道:“此事還沒有傳到京城,你先回去接着找,我會想法子應對!”

蕭翼沒有給出具體的方案,但有了這句話,男子心中有數,又即刻趕回邊陲。

這廂,崔洛并沒有急着回大興,她這是頭一次心甘情願留在侯府。

“宣府總兵張全四十出頭,正當年盛,他突然暴斃就已經夠奇怪了。現如今,朝廷還沒選派新任總兵,侯爺就失蹤了。繼兄.....你看這幾樁事是不是太過巧合了?另外,如果暗中之人不是針對長信侯府,那麽恐怕就是沖着大明江山來的!”崔洛闡述了自己最為直觀的想法。雖說這話有些過了,但也是言之有據。

宣府為九邊之首,是歷來兵家必争之地;大同府為京師西北屏障。兩處防禦鞑子,瓦刺,女真等游牧名族。

九邊防禦,大同與宣府是重中之重。

蕭翼眸色微眯:她果然一直留意着朝廷動向!

“恩,皆有可能吧!我長信侯府樹大招風,樹敵無數,會遭人報複也實屬正常。”蕭翼斂了眸中異色,淡淡道。

崔洛沒有從他臉上看出半分着急。

或許此人從來都不會表露真實情緒吧。

崔洛在蕭翼書房待了一會,便提出要去客房休息。蕭翼沒有挽留,送她至月洞門處,道:“秋闱還有兩月有餘,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中了舉,再無回頭路了!”

崔洛明白他話裏的意思。

參加鄉試,也就是秋闱,才是真正開始了科舉之路。

崔洛道:“多謝繼兄提醒。”言罷,她徑直步入屋內。薄紗簾隔開了她與蕭翼,她仍能看見他注視的目光。

不知為何,崔洛突然不喜歡這種互相猜忌的‘暗鬥’方式了。着實也沒什麽意思。

次日,當崔洛聽聞皇上聽從衆大臣與缙王的舉薦,任命安王——朱啓為骁勇大将軍,即日起趕赴宣府,另掌精兵三萬的消息!

三萬兵馬不算多,但對一個曾被議儲,且流徒了十多年的王爺而言,這是他崛起的大好時候。

崔洛正因此事感到疑惑,又聞蕭翼昨夜出府之後再也沒有回來。她猛然間驚醒!

不對!

蕭謹嚴的失蹤跟任何人都沒有關系,這是蕭翼.....甚至于長信侯府的算計!

他們這是在為朱啓鋪路!

先是宣府總部暴斃,之後同掌兵權的承恩伯摔了腿,再至蕭謹嚴的失蹤,這一切恐怕都是有人計劃好的,步步朝着一個目标而去的——-那就是幫朱啓制造機會!

難怪上輩子蕭謹嚴也是安然無恙的回京了,他根本就不曾失蹤過吧!

朱啓能活着回京本就是一個奇跡,他後來突長勢力也可謂是絕地翻盤了。遠來是有整個長信侯府在暗中相助。

崔洛望着滿園的蒼天樟樹,深吸了一口氣,決定當天就離開了長信侯府。

她不是不願意支持朱啓,相比其他幾位皇子而言,朱啓這位皇叔的确堪稱賢帝。而且最後的結果證明,朱啓起碼不會對她趕盡殺絕。

她郁悶的是竟然險些就被蕭翼給诓騙了!

她昨晚怎麽就沒看出來?!枉她白白擔心了一場。

他們是打算動作了吧!

崔洛回大興之後,閉門不見客,一心撲在了八股文章與機關術上面。這期間,蕭翼又打着洛十娘的幌子給她送過東西,卻是被崔洛一應賞給下人了。

這一轉眼就入秋了,到了秋闱的日子。

大明鄉試每三年一次,逢子、卯、午、酉年舉行,又叫鄉闱。因着考期在秋季八月,因為又可以稱為秋闱。是由南、北直隸和各布政使司舉行的地方考試。地點在南、北京府、布政使司駐地。凡本省科舉生員與監生均可應考。

崔洛那一個寝房的五人皆報了名。

考試的地點是在貢院,離着大興錢莊頗遠,崔洛便提前幾日來了國子監。

崔洛自然不會緊張,她對八股文章已經根深蒂固了。許墨胸有城府,是少年有成的奇才,最為緊張的竟是裴子信,王宗耀與顧長梅三人。

裴子信若連舉人都考不上,将來不可能與王殷雪再有半點瓜葛。除卻金榜題名,王殷雪也成了他人生當中為之奮鬥的最大的目标。

而王宗耀之所以忐忑不安,是因為這一此主考官員之中,有一人是他的祖父。他若是落榜,将會成為整個家族的恥辱。王家的子孫還不曾有一個考不上舉人的。

顧長梅的目的最為單純,他只是想讓崔洛看得起他!

八月初九這一日考首場,其他兩場分別是十二日和十五日。也就是說每考一場,則休息三日,之後再繼續。這個規定可以讓士子們在考完第一場之後養精蓄銳,以免過勞而死。歷史上被‘考死’的士子也是存在的。

“崔洛,你可有把握?”裴子信問道。

崔洛是案首,又深得林老器重,連司業大人也高看了她一分,裴子信也漸漸對她改變了看法,總覺得她知道的比別人多。

看着日後令奸臣身心疲憊的裴青天如此惶恐不安,崔洛不厚道的笑了,“子信,你別杞人憂天了。你的文章大有進益,中榜沒有問題,不過是名次的差別罷了。”

首場毫無例外是作八股文,試官評閱取中取不中,全看首場,首場不入試官的眼。二場、三場所寫的論、判、案等看也不看了。所以八股文是惟一的考場文字,能否考中,全看士子們的八股文功力如何。

總之,八股文就是科舉考試的中心!掌握好了八股文就等于離着中榜又近了一步。

首場的前一日,即将參加秋闱的士子們都來打探崔洛的消息,問她在看什麽書?有沒有押題?又吃了些什麽?

崔洛:“..........”

這一天除了臨時抱佛腳之外,拜孔子廟也是少不得的。顧長梅,王宗耀,與裴子信三人在孔子畫像下面跪了好一會才肯起來,緊張到不行。

崔洛,許墨:“.......”這兩人表示不太能理解。

翌日,崔洛等人抵達貢院大門外時,卻見除卻衙役之外,還有身穿飛魚服的錦衣衛。

王宗耀大約知道實情,他道:“三年前秋闱出現了考場作弊案,故此今年格外嚴格。不過大夥不必擔心,只要咱們沒做虧心事,也不怕查出什麽!”

崔洛心頭一顫,她怎能不心虛呢?這是把腦袋拴在褲腰上參加科舉啊。

但崔洛定睛時,卻又猛然間意識到了什麽。

顧長青正往這邊看了過來。

是了,上輩子秋闱就是顧長青給他搜的身?所以說......他上次也識別了她的女兒身?還是僅僅看在表親的份上,随意搜查了一番?

崔洛吐了口濁氣,交了名帖,排着隊等待搜身。

如她所料,輪到她時,顧長青親自走了過來,對手底下人說了些什麽。這之後他便走到崔洛面前,一直不曾看她。

崔洛站的一動也未動,這個時候身上的外裳已經褪去,只着一件厚實的中衣。裏面是什麽光景,并不能輕易就看出來。

她發現顧長青一直低垂着眼眸,視線也不知道看向了哪裏。

崔洛擡起手,很配合顧長青。

顧長青的動作卻是微滞,雙手恰好碰到她的身子,卻又沒有覆上來,只是在她腰上随意碰觸了幾下,動作極為輕,很快便道:“可以了。”

四周皆是衙門裏的人,還有兩位主考官和陪考的官員數名,崔洛未言一語,迅速穿外裳就去找自己的號房。

她有些好奇古月的蹤跡。古月是沒有出現?還是礙于顧長青不便出現?

顧長青将來必定站在朱明禮那一邊,古月又是朱啓的人,這兩股争鋒相對的勢力無論如何都不會讓對方好過。

崔洛懊惱的長嘆了口氣,她又跟他們扯上幹系了!

貢院大門外,顧長青面色如常,一如既往的清冷,當他低頭看着自己的雙手時,竟有種失而複得的錯覺在心頭一閃而逝。這之後他立在一側,親自監督錦衣衛協助衙役搜身,視線朝着前方,心緒卻飄渺了。

貢院斜對面是一座百年的老宅,古月親眼目睹了顧長青給崔洛搜身,又見她順利進了考上,便悄悄隐退了下去。

如何回去向主子交代,又成了一個讓她頭疼的問題。

崔少爺被人‘摸’了?但願主子今日心情上佳。

不過,出乎了古月的意料之外,蕭翼聽完此事并沒有大發雷霆,卻是沉默了良久,這之後兀自低語了一句:“她知道我的計劃了。”否則那日不會不必而別,再送帖子過去請人,一律回退了。

她既然也記得前程過往,就應該知道朱啓才是最合适那個位子的人!

蕭翼讓古月先退下,他并沒有後悔自己的所作所為,一切爾虞我詐只想給二人圖了餘生安穩罷了。

否則,她真以為朱明禮會放過她?!

八月十五是秋闱的最後一場,也是中秋佳節。

士子們考的好的,亦或是不好的,這個時候都需要放松一番。有人提議大夥聚衆喝酒。

對十五六歲,甚至于快要弱冠的士子們而言,還有什麽比喝酒聽伶人唱曲兒更讓他們為之興奮的?!當然了,有些心态不甚良好的學子,已經垂頭喪氣的暗自傷神去了。

崔洛從貢院出來就被同窗們拉着往聚香樓的方向而去。聚香樓離着貢院最近,走過去也只需兩刻鐘左右。

“崔洛,你這一次一定沒問題吧!要是中了舉人,一定要請大夥吃一頓吶!”有人開始起哄。

這時,在貢院外等候已久的李鎬從一側大步走了過來,見着崔洛被人拉着,他心頭很不是滋味,上前就道:“大少爺,老太爺讓小的接您回去!大小姐她回來了!”

今日中秋,崔倩回娘家作何?時下女子身份卑微,鮮少會有出閣的女子敢光明正大回娘家過節的。其實娘家人也最怕看到嫁出去的女兒自己跑回來了。要是婆家那頭不派人過來接人,娘家人就更該着急了。

崔洛面色赧然,對一衆同窗道:“各位,實在不巧了,家中長姐難得回府一趟,我得回去看看她。他日我做東,請各位好好喝一頓。”

崔洛是書院這一批士子當中最得夫子看重的,她又得了內書館教書的機會,士子們私底下都想拉攏一些。她這話一出,也無人會真的為難她,便說笑了幾句,放她走了。

顧長梅還有小半年就要娶妻,這個時候心思極為矛盾,他勸說過自己不得胡思亂想了。他自己倒是不要緊,斷不能壞了崔洛的名聲。如此一想,扭頭就往聚香樓的方向揚長而去。

顧長梅忍着不再去關注崔洛。他以為日後娶了妻,他的‘病’就會好的。屆時,他與崔洛依舊是最要好的兄弟!

崔洛上了小油車,李鎬便禀報道:“大小姐她鬧着和離,昨個兒已經回府了,老太爺擔心會影響少爺您考試,就一直不曾派人來說。”

崔洛嘆了口氣。

崔倩終究還是被嬌慣壞了!

她真以為自己是國色天香了,和離之後還能高嫁了不成?洛十娘與蕭謹嚴是有幾世的情緣,自然阻擋不得!

崔倩一心想高攀的心思,一是來源于柳氏日積月累的灌輸,這其二就是看了崔心蘭與洛十娘的例子!

“胡鬧!她帶出的嫁妝,鋪子,田産都是崔家祖祖輩輩積攢下來的,她一句和離便自己跑回來了,就沒考慮過崔家麽!”

李鎬在崔洛身邊幾年了,一直忠心耿耿。她也不是鐵打的人,終有需要發洩的時候,這句話說出來之後,崔洛又極快恢複了平靜:“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細細說來!”

崔家二老年事已高,家中又無主事之人,崔洛只能插手去管崔倩的事。

李鎬道:“大少爺您先息怒。這事小的也不太清楚,只聽婆子說,姑爺收了大小姐身邊的兩個丫頭。大小姐一怒之下就回府了。還說.....”

“說!”崔洛道。

李鎬只能如實講了出來:“大小姐還怪您與老太爺火化了柳氏的遺體,說是柳氏死後,她連最後一面都沒見上。”

還知道抱怨了!

崔洛揉着太陽穴,沉默了一會,就讓李鎬驅車:“先回去再說吧。”

回到大興,崔洛并沒有去叱責崔倩,而是讓春夏與秋冬去傳了話,“去跟大小姐說,她既然回來了,就安心在家中住着。祖母身邊正需要一個貼已人陪着,她要是一輩子不回婆家,我也能養着她!”

春夏和秋冬面面相觑,按理說少爺不是應該勸說大小姐回娘家麽?這怎麽還讓大小姐一輩子陪着老太太?

“奴婢這就去。”二人應下很快就去了崔倩的院子。

這廂,崔倩聽了春夏和秋冬的傳話,咬着唇,當即委屈至極的哭了出來。她已經沒有姨娘了,要是娘家人再不幫襯她,難不成她真要看着自己的夫君夜夜宿在別的女人房裏!

崔倩來找崔洛時,眼眶還是微紅的。崔家這一輩就她們兩人,就算關系不甚良好,也好比過其他人。

崔倩見‘二弟’已經比她高了,容貌俊秀,氣質矜貴,她說話也沒了底氣,“二弟.....我....我是真的受了欺負了!”姨娘說二弟将來會成為她的依靠,那麽她現在就來找依靠了。

崔洛面容極淡,她坐在院子裏品茗,身上那股子文人慣有的仙氣兒也出來了。聞言後,先是讓下人退下,這才道:“長姐要和離,是因為姐夫收了你身邊的那兩個丫頭?”

崔倩點頭,四下無人,她便随意抹了淚。她一直覺得自己下嫁了,卻依舊不受夫家敬重,這讓崔倩心中極為不平衡。

崔洛這時卻笑了出來,聲音清冽好聽,如雨打青瓷,“呵呵.....不過是兩個丫頭,這也值得長姐大鬧和離?她二人今後所生的孩子永遠都是庶出,長姐真要是心中不甘,就該牢牢抓住自己的東西。退一步說,長姐連自己身邊的丫頭都管束不好,卻讓她二人爬了自己夫君的床榻.......長姐你是不是該用點心!”

崔倩面色煞白,她自己也是庶出,怎會不明白妾室與庶出孩子的地位?!但她以為蕭衍配不上她,本應處處讓着她。崔倩在此之前根本沒有想過那個抱她在榻上行/歡的人,也會對別人做出同樣的事!

崔倩呆住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時,崔洛起身,走到她跟前,道:“我已命人去城東請姐夫過來,他要是能來接你,說明還在意你,可他若是不來,那長姐你就一直陪着祖母吧!”崔倩是鬧和離回娘家的,肯定不能自己回去,那樣會讓她在婆家再也擡不起頭來。

崔洛這話,一半是在吓唬她,一半是在警告她。

不知道珍惜的人,也不會被別人所珍惜。自己的丈夫,當然自己去争。沒有人會無限制的慣着另一個人的脾氣!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章節奉上,這一章留爪爪的親皆有紅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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