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陳眠生這是在犯規

翌日。

接連下了好久的雪天難得放了晴,柔和的日光灑在昨晚積起的絨雪上,像是泛着點點波光。

許是受了貓身的影響,斐顏比以往醒得要早,睜眼瞧見陽光,立馬歡歡喜喜地蹦噠下床,跑到院裏翻趴打滾曬太陽。

陳眠生早已起床準備好朝食,端着多做的一份朝食來院裏喚她。

斐顏擡眼瞧見陳眠生身上單薄的裏衣,連眼神都不賞給他手裏的朝食一眼,悶頭就往裏屋鑽。

陳眠生見小橘貓完全不理他,頗有些無奈地揚了下眉。

他又是哪裏把這小祖宗給惹着了。

不多時,小橘貓就扯着昨日的裘衣拖拽到陳眠生面前,再松開牙齒,用毛茸茸的小腦袋将裘衣往他的方向拱了拱,目的明顯。

陳眠生:“今日天氣好,不會冷的。”

斐顏壓根不聽,執拗地将裘衣往他面前推。

不會冷才怪,就你這破病身子,昨天咳成那副模樣還不長記性,要是病情加重了的話,到時候苦的是誰還說不定。

她皺皺鼻子,仗着自己只會喵喵叫,且陳眠生壓根聽不見,于是直接朝着他呸呸兩聲:“呸呸,快點披上。”

剛說出前兩個字,斐顏便徹底愣住。

那兩句“呸”并沒有轉化成貓叫,而是她原本的聲音。

等等,這不還沒到晚上嗎,怎麽冷卻又好了?

斐顏勉強壓住心裏的疑惑,算算剛才自己已經說過兩個字,于是又埋頭小聲再吐了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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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擡頭,繼續放肆。

讓斐顏沒想到的是,再張嘴時,響在耳側的依舊是獨屬于她自己的人聲。

斐顏:“!”

設定失效了?

斐顏連忙将頭扭轉到一邊,急切地在腦海裏呼喊十三:“十三,出來。”

【宿主您好,十三竭誠為您服務。】

斐顏:“剛剛是怎麽回事,不是說每天只能說三句一個字的話嗎?”

【由于宿主和綁定對象的感情升溫,所以系統随機将設定“海妖的三句話”進行升級,變為中配版,可說的話變為一百個字。】

斐顏:“?”

她剛不就給陳眠生拖來一件裘衣,這也能感情升溫?

難不成陳眠生這人這麽喜歡別人給他披裘衣。

那她一定二十四小時不間斷地讓裘衣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宿主,感情升溫是發生在昨天。】

昨天?

她皺皺鼻子,來不及細想昨天究竟發生了什麽,就聽陳眠生喚她的名字:“小橘子?”

斐顏這才意識到陳眠生還在面前,她突然呆在原地的場面肯定很怪異。

陳眠生眼中的小橘貓倒也的确如此。見小橘貓一直拿渾圓的橘色屁股對着自己,以為是自己不肯披裘衣,她還在和自己賭氣,只好無奈地用指尖輕輕戳了戳小橘貓的背脊,輕聲道:“別氣了,我披還不行麽。”

聞言,正愁着該怎麽糊弄過去的斐顏忽然尾巴一頓。

原來陳眠生還能這樣誤會意思的?

真是企業級理解。

斐顏松一口氣,順着陳眠生無意識給的臺階下,慢悠悠轉過身來,用腦袋蹭一蹭他。

今日一人一貓起得都早,總歸待在家中無事,現在去藥堂又太早了些,陳眠生沉吟片刻,俯身詢問起小橘貓的意見:“想不想去逛逛集市?順道還可以給你買些肉食。”

雖說東風鎮的集市東街就在去同藥堂的必經之路上,然而前兩天只急着去藥堂,基本上沒怎麽留意周遭,如今聽陳眠生這麽一說,斐顏還真有些心動。

于是下一秒,小橘貓就極其自覺地蹦噠進陳眠生的懷裏,擡眸瞧見裘衣披歪了一邊,還煞有其事地伸出爪子将裘衣往他身面前理了理。

陳眠生失笑,越看自家小橘貓越覺得可愛,他稍微調整了一下手的姿勢,好讓小橘貓躺得更舒服些,然後出了門。

許是受了天氣的影響,今日的集市比以往都要熱鬧幾分。

小橘貓乖乖靠在陳眠生懷裏,一雙圓鼓鼓的大眼睛好奇地東張西望。

陳眠生說話算數,先給小橘貓買下兩斤五花肉,又稱了半斤羊腿骨,足夠小橘貓吃上好一陣子。

斐顏心滿意足地盯着那兩繩肉看,仿佛已經預見到了它們躺在自己碗裏的情景。

小橘貓渴望的模樣自然都盡數落進了陳眠生的眼裏,他垂着眼皮,指尖勾着小橘貓的下巴無聲笑了下:“小饞貓。”

斐顏本想朝他揮揮爪子以示警告,餘光瞥見他手裏的肉時,想一想還是作罷。

算了,看在肉肉的份上,高貴的斐貓貓才不和愚蠢的人類計較。

俨然是忘記了她本來的身份。

斐顏慢悠悠地晃着尾巴,餘光瞥見一家鋪行,耳朵跟着一豎,“喵”出一聲來。

陳眠生聽不見,神色自若地繼續往前走,懷裏的小橘貓卻突然跳到地面上,賴在原地不肯走了。

見狀,陳眠生揚揚眉梢,很有耐心地問:“怎麽了?”

小橘貓朝一邊的鋪行揚揚尾巴,示意陳眠生往那兒看。

陳眠生順着她尾巴指着的方向望去,一家手爐店映入眼簾。

他斂着眼尾沉吟片刻,揣度着小橘貓的意思:“你想讓我買手爐?”

小橘貓尾巴搖得極歡。

陳眠生沉默幾秒,突然嘴角往上勾了勾。

他掀起眼皮,眼尾跟着上揚幾分,嗓音慵懶缱绻:“有你給我當手爐不就夠了麽,還花錢買做什麽,不浪費?”

小橘貓當即仰起腦袋來看他,滿臉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顯然是沒想到這種話竟然是從陳眠生口中說出來的。

斐貓貓怎麽可能給人當專屬手爐。

陳眠生這是在想桃子吃!

瞧見小橘貓的反應,陳眠生一個沒忍住,眉眼微彎,低聲笑了出來。

他今日穿的是一身素色長袍,邊角繡有金絲刺繡,精致華美的裘衣披在身上,活脫脫就是個氣質出衆的矜貴公子,再者他本就生得極為好看,斂着眼尾上揚時仿佛能勾人,斐顏險些看愣了神。

她堪堪挪開視線,在心裏不輕不重地“啧”了聲。

這人該不會是公狐貍變的吧。

正走神間,陳眠生俯身揉了把小橘貓的腦袋,溫聲道:“逗你玩的,走吧,去買手爐。”

斐顏尾巴還晃得僵硬,片刻後才反應過來陳眠生沒有拿她當手爐的意思,這才又屁颠屁颠地跟上去。

其實陳眠生并不怎麽愛用手爐這類物什,顧五跟他跟得最久,曾經提及過好幾次他體弱,常備一個手爐在身邊,冬日會暖和許多,他也能好過不少,但都被陳眠生給拒絕了。

不過轉念回想起昨日的情景,小橘貓恐怕是真的被他那模樣給吓得不輕,買一個回家讓小橘貓安安心也并無大礙。

手爐店的掌櫃陳眠生算是認識,名喚李慶,曾經來同藥堂抓過幾回藥,知道陳眠生自己也病得不輕,還曾半開玩笑半認真地推薦過自家的手爐,只不過每次都不得而終。

今日見陳眠生抱着只小橘貓走過來,李慶還很驚訝:“今個兒是什麽風把陳掌櫃給吹來了?”

話一說出口,他才想起陳眠生聽不見,自己問了也是白問,一時愣在原地,只沖着陳眠生禮貌地笑。

手爐店裏本還有其他幾位客人,見陳眠生停在店前,都臉色微變,互相推搡着匆匆走了。

而陳眠生仿佛沒有看見這一幕,臉上表情依舊雲淡風輕,正要開口表明來意,忽然感覺到裘衣領口被輕輕拽了拽,他順勢低頭,看向懷裏的小橘貓:“怎麽了?”

斐顏朝小跑過來的顧五晃晃尾巴,陳眠生望過去,神色未改。

顧五跑來時還有些喘,朝陳眠生恭敬行了一禮後打起手勢:“您怎麽在這兒?”

陳眠生回答得言簡意赅;“來買手爐。”

聞言,顧五有些意外。

陳眠生想了想,又适時地補充上一句:“小橘子讓我來買的。”

顧五:“......”

他低頭看向陳眠生懷裏剛剛打過一個哈欠的橘貓,表情有點一言難盡。

公子您想買手爐了就直說,把理由推給一只貓作甚。

不過這種話顧五自然不會用手勢比劃出來:“那勞煩公子稍等片刻,我來和李掌櫃談。”

說罷,顧五扭頭看向李慶,道:“李掌櫃,我家掌櫃想買你這兒的手爐,有哪些推薦的麽?”

不等李慶回答,陳眠生懷裏的小貓兒卻先一步躍下,踏着貓步走到一尊手爐邊上,擡頭直沖陳眠生喵喵叫。

那是個銅制的手爐,花紋镂空,精致漂亮,形狀也極小巧,估摸陳眠生單手就能托着。

陳眠生擡擡眉:“你喜歡這個?”

小橘貓尾巴搖得極歡,順勢又往陳眠生懷裏跳。

陳眠生默契伸手一接,小心将小貓兒攬進懷裏後,直接敲定:“那就買這個了吧。”

絲毫沒起到交涉作用的顧五:“......”

剛準備長篇大論介紹自家手爐的李慶:“......”

陳眠生聽不見歸聽不見,眼睛卻不是白長的,他看顧五李慶兩人一眼,表情困惑:“怎麽了,這個不賣?”

李慶最先反應過來,連忙擺擺手:“不是不是,陳掌櫃這貓兒眼光還真不錯,看上的這尊手爐是咱們鋪子裏賣得最好的,做工精細,價錢也公道實在。”

顧五将李慶的意思原封不動轉達給陳眠生,轉而去問李慶價錢。

斐顏跟着昂昂腦袋,尾巴一下一下輕輕打在陳眠生胳膊上,模樣看上去有些許得意。

那是。

她看上的東西能不好麽。

“僅需一百二十文,”李慶說罷,又看向小橘貓,笑道,“看來陳掌櫃養的這貓兒不僅有靈性,還乖得很。”

斐顏極其受用地晃晃尾巴。

誇,接着誇。

她斐貓貓就愛聽這些。

接着就見李慶手掌一合,激動道:“對了對了,就和隔壁吳屠夫養的那條大黃狗一樣。”

斐顏:“?”

吳屠夫的攤鋪正好開在手爐店旁,那半斤羊腿骨還是陳眠生在他的攤位上買的。

斐顏一臉不可置信地扭頭看向鄰鋪,只見一條傻不愣登的大黃狗正半蹲在地上,舌頭吐在外面哼哧哼哧地喘氣,還有一條髒兮兮的尾巴在身後瘋狂地搖來搖去。

明顯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

說她,和那只大黃狗,一樣?

斐顏瞬間炸毛,尖爪無意識伸出,藏在肉墊裏若隐若現。

一個二個都跟狗過不去了是吧?!

陳眠生離小橘貓最近,自然将她的炸毛盡收眼底。

明明方才都好好的,小貓兒怎麽又不高興了。

他側眸,見顧五在忍笑,不由得問:“怎麽了?”

顧五勉強憋住笑意,将李慶的話一字不改地用啞語轉述給陳眠生看。

陳眠生也跟着溫溫笑起來,淺淺溫熱的鼻息落在斐顏頭頂,惹得她又癢又氣。

好你個陳眠生,跟着別人一塊兒來笑話她是吧。

她剛想發火,突然一只大手覆上她的腦袋,指尖在耳朵上捏了捏,嗓音清淺,語調溫柔。

“聽話,乖貓貓。”是陳眠生的聲音。

松木冷香的味道驟然變濃,陳眠生将她托高了些,薄唇貼在她耳側,聲音放得很輕,似哄,又像是在和她說神秘的悄悄話。

“咱們家小橘子可比它要乖多了,對吧?”

斐顏腦袋一空,表情呆滞了一瞬,瞬間熄火。

其實先前陳眠生不是沒有這樣叫過她,但不知怎的,這次陳眠生的聲音落在她耳畔,是前所未有的動聽和溫柔,像冬雪化融時的淺淺微風,若無其事地平撫了她的所有不忿和怨怼。

斐顏将小腦袋埋在毛茸茸的肉墊上,一雙圓鼓鼓的大眼睛透過肉墊縫隙胡亂盯着地面,不敢到處亂瞟。

犯規。

陳眠生這是在□□裸地犯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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