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太宰治喝是不可能喝的,他把小管子重新抛給亂步。

“入水?我記得是……”瑪修對陌生的日語詞彙反應了下,她的知識大多來自示巴的直接灌輸,但異國他鄉的詞彙難免會有疏漏。

藤丸立香不想讓她知道太宰治是個自殺狂魔,于是連忙打了個補丁:“這邊的方言,是游泳的意思。”

太宰治:“當然是溺……”

青年一記眼刀殺過來,他撅起嘴,吹了個幾聲口哨,輕巧地把話題轉移到別處去了:“不過,亂步先生的委托還真是粗枝大葉,只給這種東西,連檢測報告都沒有,真的是認真地在委托嗎?”

原本藤丸立香是不打算讓瑪修知道自己已經來過橫濱,但無奈的是上次搞出的動靜實在是太大了,他總得給人王的受肉找一個理由。

千思萬想之下,他直接朝瑪修坦白了所有事,不過沒說太宰治的特殊癖好,所以至今在瑪修心中,她的筆友是一個風趣幽默的人,仿佛是一個使人琢磨不透的黑洞。

藤丸立香:瑪修,其實這個形容本身就很微妙了!

當然了,因為有英靈這個設定作為鋪墊,即便太宰治與大文豪太宰治同名,異能名字也和著作有關,她在接受方面沒有任何障礙。

小管子輾轉一圈,最終還是回到了亂步的手裏,他一手托着腮,一手搖晃那不知名的液體,比起先前收到預售券時來說,顯然低落了不少。

這時,麻将桌上傳來了牌扣響和推倒的聲音。

福爾摩斯:“糊了。”

莫裏亞蒂:“不巧,我也糊了。”

藤丸立香:“你們倆為什麽在這種情況下還能打完整局麻将啊!!”

夜晚的橫濱是由浮躁的光線、濤聲和暗不可覺的血腥味組成的。

城市數年如一日燃起五彩的霓虹燈,但暗處就是暗處,它是慈悲的,容忍了無數人的茍且偷生,它也是無情的,記錄了無數人的茍且偷生。

芥川龍之介站在自己慣立的大樓頂端,從這裏可以看到大半個橫濱,霓虹燈的喧嚣無法攀爬到這裏,變成了一出熱鬧到了極致的默劇。

自從迦勒底家族的成員造訪了港口mafia後,首領就格外注意這群來客的動向,特別布置下眼線,在可回旋的餘地裏監視迦勒底的一舉一動。

夜晚的風失去了太陽的支持,有些冷涼過頭,他低下頭咳嗽了幾聲。

“咦?這裏已經有人了?”

芥川龍之介猛然回過神,黑色的外套下擺在空氣中快速舞動并變形。

出現在他身後的是一名小女孩,雪白的長發分成兩股麻花辮,帶有寶石的蝴蝶結墜在發尾,鮮紅的瞳色和橫濱的夜色很配。

她撐着一把洋傘,天臺風大,她因此得以停留在距離地面大概幾厘米的空中,白底紅色波點的裙子如同遠處的海浪浮動着。

即便對方是小孩的樣子,芥川龍之介也做好了直接撕碎對方的準備,光憑他沒有察覺到氣息這點,就足夠構成理由了。

小女孩對他的警惕和敵意視而不見,她收起傘,徹底落地後用傘尖在地面劃出一道深刻的痕跡,稚嫩的聲音說:“那也沒辦法,喏,線這邊我用,線那邊你用。”

芥川龍之介沉默不語,耳機裏傳來了部下的聲音:“狙擊手已就位。”

“撤掉。”

部下沒懂他的意思:“可……”

“同樣的話不要讓我說第二次。”

月光浮動的高處空氣裏,黑色的帶子噴薄而出,異能勃發的感覺讓芥川龍之介不由得睜大了些眼睛,他伸出五指,當指尖一一收緊時,便是撕裂和死亡之際。

然而,高速飛向小女孩的前端兀然消失在視野裏,就像是被誰一口咬下了般,斷口呈現出整整齊齊的模樣。

“什…!”

來不及細想為何自己的攻擊石沉大海,千錘百煉過的神經已經促使身體擺出防衛的姿态,黑帶收束回來緊緊纏繞,固定在身體表面,形成了铠甲樣式。

僅僅一瞬間的交鋒,對方似乎還什麽都沒有做,而他就已經反應到了這個地步。

戰鬥是無比殘酷的,通常也就在這一瞬間,便已經高下立判。芥川龍之介暗暗心驚,這時他的餘光瞥到了別的地方。

人的眼睛一旦接受光亮太久,就會遺略一些東西——直到這個時候,他才赫然發現,小女孩腳下的影子正連接着大廈的陰影。

不,那還不夠準确。除了他們身處的這棟之外,周圍的其他建築表面也出現了同樣的陰影。

它們像是栖息在深海底部的海藻,正随着空氣的流動緩緩起伏,它們的集合過于龐大,任何人類單獨站在面前都是滄海一粟,可以深切地體味自己的渺小。

巨大的詭影盤踞在橫濱市區,然而地面的誰都沒有注意到似的,仍然照常生活着,這種對比立刻帶出了一股難以言喻的毛骨悚然感。

“你那個帶子……呸呸,味道不怎麽樣。”小女孩皺起眉頭,她揚起手,有什麽東西抛了出來,“算了,一看就知道你也有個996的黑心老板,這個算是我的租金,借你的樓頂用用。”

芥川龍之介本意不想接,但身體突兀地動了,最終落到掌心的是一顆平淡無奇的糖果,便利店裏随處可見的那種。

她坐到天臺邊緣,又給自己剝了顆糖,鮮紅的瞳俯瞰車市馬龍的街道,那是地面璀璨的血管:“你叫什麽名字?”

“……”

“我叫巴巴托斯,你叫什麽名字?”她又問了一次。

“芥川龍之介。”他答道,把糖揣回兜裏。

好端端的一棟大樓樓頂被兩人分線而治,芥川龍之介繼續監視迦勒底家族在的方向,而巴巴托斯的方向恰好和他相反,兩人一夜相安無事。

接下來的幾天裏,巴巴托斯都準時在夜晚和他碰頭,每天都會給他一顆糖果當做借地盤的租金。

不清楚對方的目的和異能信息,貿然接受這種東西本來是不該發生的事情,但芥川龍之介能夠感受到自己和對方的實力差距,他選擇繼續觀察。

偶爾會有一個年紀和她差不多的小男孩一起出現,黑色的卷曲短發,同樣鮮紅且不詳的雙眼,他一般穿着西式襯衣外套和短褲,腳上的小皮鞋和襪子,襪扣搭配精細。

和巴巴托斯不同,佛鈕司他會禮貌的不停搭話,雖說就算沒人理也會講一大堆就是了。

“對了,新定做的牌子做好了,你什麽時候過去取一趟,這是你用壞的第二個牌子了,他說錢從你的工資裏扣。”佛鈕司坐在小女孩身邊,提醒道。

“就不能讓納貝流士去跑下腿嗎,他是死了嗎,除了唱唱歌,跳跳舞,他還幹過什麽事?”

“讓你輸到褲衩都不剩。”

巴巴托斯:“……”

巴巴托斯兇橫地咬着糖果:“可惡,總有一天我要讓那個人類認可我!!認可我的實力,認可我的一切!再扣我工資我就把納貝流士打包扔掉!”

晚風一字不漏地把他們的對話傳遞過來,芥川龍之介的動作一滞。

他可以聽得出來,那股濃稠到無法劃開的本願是貨真價實的,巴巴托斯的确這麽想着,讓她口中的那個他認可。

因為自己嘗過,所以無比了解。

因為意願在随時随地的燃燒,所以體會變得格外清晰。

他也有着……

巴巴托斯哼哼笑出聲:“然後用谄媚的聲音說‘巴巴托斯大人,以前都是小人有眼無珠’!最好顫抖到難以附加,只能求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芥川龍之介發散出去的思維頓了頓,這個就不了。

佛鈕司也很誠懇地打斷她的臆想:“你還是做夢比較快。”

兩個小孩打成一團,虬結的陰影掀起的風波及到了青年這邊,把他整個人吹得淩亂無比。最後還是巴巴托斯大喊“你為什麽不躲開啊”,然後主動停止了争鬥。

天邊快泛起白色時,這一夜又要結束了。

雙方散夥前,巴巴托斯罕見地叫住青年:“問你個問題。”

芥川龍之介擡起眼皮,利用視線扣問道。

巴巴托斯的手指在自己眼皮上方畫了兩道不存在的痕跡,打量到:“你為什麽沒有眉毛?”

芥川龍之介:“……”

結束了一夜的值守,樋口一葉驅車趕往彙合的地點,接自己的上司回去複命。

“辛苦了,芥川前……輩?”她的聲音到後面都扭曲得不成樣子了,車的喇叭也胡亂響起來,搞得她不得不解釋道,“不不不,我……呃、什麽也沒有。”

芥川龍之介收回注視下屬的目光,然後在外後視鏡裏看到了自己眉骨上,用來替代眉毛的兩條白底紅色波點狀不明物體。

他深吸了口氣。

……

森鷗外一早打來電話。

藤丸立香強撐起精神,勉強讓自己的聲音聽不出困倦。

森鷗外長篇大論的寒暄許久,接着忽然轉折到正題上:“藤丸君,關于懸賞的事情,我這邊已經考慮好了,不如71億的賞金我們各自出一半,更改為你我共同懸賞魔人,你意下如何?”

利用港口mafia的渠道公開懸賞,意味着它要在這件事裏摻一腳,像陀思妥耶夫斯基這種人,說不定會卷土重來直接報複一番。

按理說,森鷗外的性格不會做出這種看起來得不償失的舉動。

他搓了搓頭發,忽然想起那天聚餐之前莫裏亞蒂找到他。

“據我了解,那位首領一定會同意這件事。”犯罪教授伸出手,藍閃蝶停息在他的手杖上,“因為比起找不到蹤跡的老鼠,還是眼前的老虎更好利用。”

港口mafia對于橫濱來說是龐然大物,但對于世界來說,就沒那麽舉足輕重了,從中原中也需要頻繁出差就可以看出這點。

莫裏亞蒂道:“因為我對惡這種事非常了解嘛,所以我明白那個男人的想法。懸賞這種事根本無所謂,打着西方,也就是迦勒底mafia的旗號做事才是他的真正目的。”

“哪怕在這個世界根本找不到迦勒底的存在?”藤丸立香還是覺得有點難以置信。

“恰好相反,越是找不到,他就越确信。”教授開懷地笑了,他揉了揉青年的腦袋:“蜘蛛需要在網中等待許久才會得到獵物,但這種等待并非沒有意義的。不斷的和港口mafia交易,不斷的交接事務,無疑是為了确立港口mafia眼中迦勒底mafia的實力,還有什麽比神秘且實力雄厚的大家族更有吸引力的事情呢?”

“難不成從同盟那個時候就開始算計了嗎……?”

“哎呀,別說得那麽難聽嘛!別看我這樣,腰不好但嗅覺還算靈敏,擁有惡的氣味的家夥我當然最熟悉了。不過請容我申明,對方沒有異動的話,我就不會做什麽喲,多給我點清白的信任如何,myboy~”

藤丸立香更加堅定了這次的方針:“嗯,老實說我覺得現在的橫濱,空氣裏的智商含量已經嚴重超标了。”

“你的意思是?”

“我想當個坐享其成的弱智。”他喟嘆道。

在藤丸立香的思緒雲游時,森鷗外已經一通自顧自的敲定了整件事。

他面對忙音許久的電話反應幾秒,直接蹦下床,打着赤腳就往客廳跑去。

蓋提亞正用魔術指揮着虹吸壺,烘培過的咖啡豆香氣滿溢,他聽到動靜但沒回頭,藤丸立香從走廊的盡頭開始,三步做兩步,以跳馬考核需要的速度沖了過去,蹦到男人的背上挂着,當場被毛絨絨的金發淹沒。

“森先生要參加懸賞。”

“嗯。”蓋提亞一只手反到背後托着他,不讓他掉下去,另外一只手給自己倒了杯咖啡,“他會後悔的。”

“……我還什麽都沒有說呢。”

男人言簡意赅:“別說話,弱智是會傳染的。”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謝謝,謝謝大家!!!我一共收到了七千多個月石,把這麽多圖床寫完起碼得二十多本吧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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