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四十三

皇宮, 清風殿。

何進将長安軍軍符遞到宇文缙跟前時,宇文缙愣了下。

他放下手?中的筆,将它拿起來仔細瞧了瞧。眼前這塊才有手?掌大小、也有些?舊的令牌, 居然是可以號令邊境十萬大軍的軍符。

不過讓他更意外的是,軒轅泊竟然就真的就如此輕易将軍符交了出來。

何進道:“陛下, 軒轅将軍有句話讓奴才傳達給陛下您。”

宇文缙握住軍符,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讓朕猜猜, 是不是說軍符不能随意交給別人之?類的話?”

何進笑着:“正是陛下所猜之?意。”

宇文缙看着手?中這塊有着不少劃痕的陳舊軍符, 看來軒轅泊也不傻, 到底還是有些?擔憂。不過這軍符在他手?中,他也不至于傻到把它交給那些心懷不軌的人手裏。

比如?, 太尉鄒越。

亦或者是其他像鄒越一般的人。

但宇文缙讓軒轅泊交出長安軍軍符的事, 很快就被鄒越知道了。那塊軍符尚未在宇文缙這裏捂熱乎, 鄒越便急急忙忙來了清風殿求見。

宇文缙能猜到他的來意。

宇文缙瞥了眼手裏的軍符,眼中有一絲笑意浮現, 而後将軍符看似随意丢在了書桌那堆奏折上, 又讓何進把鄒越喊進來。

不過跟着鄒越一同進來的,除了鄒越, 還有前不久他在宮外見過的, 鄒子乾。

宇文缙挑了下眉, 他們父子倆站在一起,他倒是更加确定了一件事——他們倆是真長得不像。

單從容貌來講,一點兒也不像是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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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缙笑着倚靠在椅子上:“不知太尉如?此匆匆前來,所為何事?可是早朝時有尚未說清的事?”

鄒越笑了笑, 拱手行禮時看見了桌子上那塊軍符,他愣了下,眼中情緒迅速被點亮, 想要得到軍符的眼神被宇文缙極其清楚看在了眼裏。

這老東西,果然是為了軍符來的。

不過嘛,他難道以為軍符擺在他面前,就是他的東西了麽?

“太尉?”宇文缙見他走神,出聲提醒:“太尉在看什麽?不準備說你要講的事情了嗎?”

鄒越回?過神來,将目光從軍符上收回來。

他笑了笑,而後介紹:“陛下,給你介紹一下,這是犬子,鄒子乾。”

鄒子乾拱手行禮:“見過陛下。”

宇文缙挑眉:“知道,之?前見過了。”

鄒越又道:“臣此番前來,是想與陛下商議一下清風殿守衛之事。清風殿乃是陛下住所,如?今陛下又在此處批閱奏折,大多數時間您都在此處,可此處卻沒有多少守衛,對陛下而言,屬實危險。”

“所以?”

“臣知道陛下不喜歡人太多,但犬子自幼習武,武功不錯,一人可頂數個侍衛,陛下若是允許,他可在清風殿中守護陛下。”

鄒子乾小心翼翼望着宇文缙,眼神有些?許期待。

宇文缙稍稍偏頭,右手支撐着腦袋,另一只手放在桌子上,手?指輕輕敲着桌面。

把自己的女兒送進宮還不夠,現在居然還要把自己的兒子送來自己身邊當侍衛。有的時候,宇文缙是真的搞不懂鄒越這個老頭子在想些什麽,他難道看不出來自己不是不喜歡侍衛,而是不喜歡他安排過來的侍衛嗎?

還是說,其實鄒越知道,但這是他給自己的試探?他想看看自己,是否還在他的掌控之內?

宇文缙看向書桌上那本還未來得及批閱結束的奏折,若有所思。

鄒越詢問:“陛下,此事您意下如?何?”

宇文缙擡眼看他。

鄒越又道:“陛下,您是萬金之?軀,身邊若是沒有侍衛,總歸是不妥的。”

宇文缙緩緩開口:“太尉說的有理。”

鄒越笑了下,鄒子乾臉上也有一絲笑意浮現。

可接着,宇文缙又說:“不過鄒公子是太尉你的兒子,身份不低,來給朕當侍衛,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太尉所說侍衛一事,朕會考慮,盡量,就在這兩天安排好身邊護衛,請太尉不必擔心。”

鄒越的笑容瞬間凝固在臉上。

鄒子乾的笑意更是即刻消失,眉頭不由皺起些?許,垂下的雙手?默默握緊成了拳頭。

“可是,陛下……”

“太尉還有別的事嗎?”宇文缙扶額,伸手指了下周圍堆積如山的奏折:“你也看到了,朕還有不計其數的奏折要批閱,很忙,若是沒有要緊事,太尉就先回?去吧,別的事,明日早朝再議,如?何?”

“……”

鄒越抿了下唇,眉頭緊鎖,卻也不好再說些什麽,只能點頭:“是。”

鄒越轉身離開時,依依不舍般看了眼桌上那塊軍符,可他知道這時候不是提軍符這事的時候,他得穩住,免得宇文缙懷疑他此番前來的用意。

他知道軍符已經不在軒轅泊手?中就可以了。

軍符在宇文缙手?中,便已經有一半等同于是在自己手?中了,他不着急。他還有的是時間可以想辦法讓宇文缙将軍符交到他的手?裏來!

鄒子乾卻還站在原地望着宇文缙,眼中情緒依舊疑惑。他不明白,為何軒轅铮可以随意出入清風殿,而他來給他當個侍衛都不行?

陛下真的覺得這是大材小用了,還是因為……

察覺到他還未走,宇文缙擡起頭看了他一眼:“鄒公子還有事?”

鄒子乾回過神來,低下頭拱手:“沒有,臣告退。”

語罷,轉身大步離去。

宇文缙挑了下眉,瞥了眼桌上的軍符,而後拿起來掂了掂。鄒越居然沒提軍符的事,稀奇啊。

他還以為鄒越肯定要說一些?關于軍符與軒轅家的事。可鄒越對此竟然只字未提。

離開清風殿後,鄒子乾低着頭,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鄒越同他說的話,他一句也沒有聽進去。

鄒越發覺鄒子乾沒在聽自己講話,轉過身,鄒子乾沒注意到,直接撞了過去。

然後鄒子乾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

鄒越無奈,表情略有些?許不滿:“你在想什麽?走路都不好好走!”

“……”

“我現在沒有心情跟你說些廢話,你自己先回?府,我還有事要找一下你妹妹。”

鄒子乾點了下頭:“是。”

鄒子乾目送鄒越離開後,才慢悠悠朝皇宮宮門方向走去。

走出皇宮宮門,還未走出多遠,身邊有人竄出來,一手?搭着他肩膀,另一只手裏拿着個風車遞到他眼前晃了晃。

鄒子乾環抱雙臂在胸前,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洛爾和齊,你今年貴庚啊,還玩這種小孩子的玩具!”

洛爾和齊笑着:“你們去皇宮見皇帝了,還不許我找個東西玩會兒打發打發時間?”

然後洛爾和齊注意到鄒子乾臉上表情,他笑着用風車戳了戳他的臉:“哎喲,怎麽一臉不高興呢?皇帝不讓你當他的侍衛?”

鄒子乾抿了下唇,一把拍開風車,惡狠狠瞪了洛爾和齊一眼:“閉嘴!”

“啧,”洛爾和齊将風車拿回自己眼前:“你這又要遷怒了是吧?又不是我不讓你當皇帝的侍衛的,你怪皇帝去啊。”

“洛爾和齊!”

此聲一出,洛爾和齊頓時感覺到不對,他根本不需要去看鄒子乾此刻是什麽表情,反正往前跑總歸是沒錯的。

他剛往前跑出兩步,鄒子乾一腳便踹了過來。

所幸,沒踹中。

洛爾和齊無奈嘆息一聲,笑道:“我就知道你又要遷怒,子乾,你過分了啊,每次都這樣!”

“我打死你!!”

洛爾和齊立馬往前跑。

“你站住!”

“我不!”

洛爾和齊搞不懂,怎麽每次都是這樣,他沒惹這位大少爺呀!為何每次挨打挨罵的都是他?!

唉,我的命,真的是好苦啊~

入夜後,黑暗降臨,将這座京都城覆蓋籠罩。

京都各家燈火陸續熄滅時,已至深夜。夜色深沉,寂靜非常,刮起的晚風中夾雜着絲絲涼意,連呼吸都覺得有些?冰冷。

夜色遮掩下,有個黑色身影躍上皇宮城牆,悄無聲息避開了皇宮的巡邏侍衛,進了皇宮。

黑影至清風殿,往四周看了看,确定周遭無人後,才大步進入。

宇文缙房內還亮着燭火,偶爾有幾聲咳嗽響起。

房間窗戶半開通風,從半開處望進去,可以看見宇文缙披着一件深藍色披風正坐在書桌前,他面前是堆積如山、且尚未看完的奏折。

一日又一日,越來越多,仿佛怎麽也看不完。

“咳咳咳……”他捂着嘴,極力壓低自己咳嗽聲,可在這安靜的夜裏,依舊清晰響起。

也許是累了,他一手?撐着腦袋,可另一只手依舊執筆,批閱着手?底下的奏折。

軒轅铮站在窗外,皺眉望着秉燭批奏折的宇文缙,來之前準備要問他的那些事情,尚未說出一個字,便都咽了回?去。

他本想質問陛下為何要一邊獎賞軒轅家,一邊又從他父親手?中要走長安軍的軍符,還有那什麽聽起來十分荒唐的賜婚的事情。

可眼下,他都不想問了。

他忽然意識到,這京都的事,也許并非全是陛下可以一人做出決斷的。前有太尉權勢壓制,後要照顧百姓,很多很多的事,也許陛下,都身不由己。

自己又有什麽資格前來質問如此辛苦的陛下?

所有複雜思緒,翻湧的情緒,最後都化為了一句:

夜如?此深了,陛下竟還未睡,真是辛苦。

他忍不住嘆了口氣。

房內宇文缙好似聽到有人嘆息聲,擡起頭往窗外看去時,那裏已經沒人。

只有風起時,稍稍吹動窗戶的細微聲響。

宇文缙眨了眨眼,是自己聽錯了嗎?

夜間風再起,寒意襲來,宇文缙忍不住哆嗦了下,伸手緊了緊身上披風。

“咳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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