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祭拜，喝酒

也不是她這個做兒媳的非要編排公公，但江博瀚确實不太好。

時間還得倒回到顧清虞上高三那年，那時候溫淑意卵巢癌晚期，整個人消瘦得特別厲害，就跟皮包骨頭一樣，臉色也很差，顧清虞周末都會去醫院探望，她年紀也不小了，記得非常深刻。

每次探望回來，她的心情都很抑郁，因為沒辦法接受這個事實，也無法想象以前那麽一個端莊優雅的人變成如今這副模樣還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是怎樣的感覺。

但好像，溫淑意從未在她面前流露過傷感頹敗凄涼之意，每次都擺着一副笑臉，顯得格外陽光積極，似乎沒把病情放在心上。

可是，癌症并不會因此而放慢步伐，還是很無情地奪走了她的生命，而且沒有任何預兆。

顧清虞記得是在上午發生的事，那時她正在上課，等接到通知時人已經沒了，沈苑過來接她一塊去醫院。

在醫院裏，大部分親屬都到了。

哦，那天江博瀚也在。

以前來醫院探望的時候，顧清虞幾乎沒看到過江博瀚，她不傻，自然意識到一些不好的事。

其實，也不是頭一次有這個念頭。

時間還能追溯得更早，顧清虞十多歲的時候，就覺得江博瀚和溫淑意沒有表面上的那麽恩愛，不過，她一小屁孩，只靠直覺，又沒有真憑實據，所以懷疑不作參考價值。

現場的氣氛又沉悶又壓抑。

江晗哭成了淚人，江老夫人也在掩面而泣，大家都很傷心。

全程，顧清虞都在關注着江凜的動态，他站在病床旁，臉上沒什麽氣色，像是昨夜沒睡好的緣故，應該說，也是長期以來心情不佳所導致。

顧清虞一個外人，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更何況江凜，親生母親去世，那麽親密的一個人，從小陪到大，不用說也能體驗到是怎麽的一個心情。

雖然不能感同身受，但她也是很傷心的，也怕江凜走不出去。

當天晚上，顧清虞就找了個機會去安慰江凜，她不太會說話，腦容量也有限，大致都是一些你不要傷心、你還有很多朋友之類的話。

這些也不是重點，當時她還說了一句“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顧清虞沒談過戀愛，并不認為這句話有什麽深刻含義。

反正說了就是說了，她也沒臉紅。

還得再說回江博瀚這件事，時間越往後，她之前的懷疑就越明朗。

老婆生病住院，丈夫哪怕工作忙，也應該不時探望，但你這去探望的次數掰着手指頭都能數完，就很有問題了。

溫淑意脾氣好，總不可能跟江博瀚吵架，那原因肯定是不愛了。

這種事，在豪門中也常見。

當初談戀愛結婚的時候蜜裏調油的，誰又能保證到地老天荒。

顧清虞見證過不少例子，就是沒想到身邊就有。

溫淑意去世沒多久，某一天，她就看到江博瀚車上載了一個女人，兩人有說有笑的，舉止很親密，又綜合江博瀚不去醫院探望以及常年不在家的綜合表現來看，這無疑就是出軌。

這事她不好評價，反正那一刻，顧清虞三觀炸裂了。

自然而然又聯想到江凜，他那時已經上大學，心智又早熟得快，肯定能發現什麽，說不定早就知道了，只是沒說出來而已。

剛剛失去母親，父親又這樣，還讓不讓人活了？

如果擱顧清虞身上，她肯定得消極厭世，然後不死不活很長一段時間。

而且，她還把這種情緒自動帶入到江凜身上。

顧清虞從小就無憂無慮，父母也算恩愛，雖然三天兩頭會有一小吵，但并不影響家庭溫馨。

這麽一來，她跟江凜的對比的就挺明顯。

好歹是從小到大的鄰家哥哥，又是未來的丈夫，顧清虞對這事挺上心，就想安慰江凜讓他走出心裏陰影。

反正那段時間，她經常找江凜聊天，沒有話題，也會絞盡腦汁制造，江凜開始會回複，後來回複不算及時，顧清虞又要高考，頻率越來越少，索性就不聊了。

猶記得，她當時還因此考砸了二模。

等之後再見面時，顧清虞覺得江凜像變了個人一樣。

以前好歹還能說上幾句話，後面見面除了禮貌上的打招呼，就沒有什麽可聊的。

說實在的，顧清虞還挺懷念小時候的江凜，雖然話也少，但也能時不時跟她搭上幾句話。

要怪只能怪這個世界太殘酷了。

回憶起往昔，顧清虞情緒受到了波動。

墓地是在半山腰上，她今天穿了雙平底鞋，往上爬不是什麽難事，太陽倒是有點大，她也沒有嬌氣地責怪什麽。

江晗一家三口走在前頭，顧清虞和江凜走在後頭。

瞧見他們手牽手，顧清虞也說不清是怎麽回事，抿了抿唇，恰好又是往上邁臺階，她走得有點累，眼睛還冒星光，就伸手抓住江凜的衣服。

江凜穿着白襯衫，都束在西褲裏，被顧清虞這麽一拽，衣擺都快拽了出來。

他若有所思般看了眼顧清虞，稍後又很平靜地把衣服弄好。

這一幕，正好落在徐思冉眼裏，她一臉疑惑：“小舅舅，小舅媽，你們是在秀恩愛嗎？”

“……”

才沒有！

顧清虞默默否認着，但江晗和徐秉文同時回頭又帶笑的，她的耳根似乎紅了紅。

等到手被牽住，顧清虞還懵住了。

江凜：“原來你是在暗示我。”

“……！！！”

更加不是！

不過，顧清虞今天不想跟這個狗男人拌嘴，直接轉頭理都不帶理他一下。

很快到達墓地，這邊有專人打掃，倒不用他們清理什麽，只需祭拜聊聊家常即可。

其實，這天對于顧清虞來說，也挺平常的。

以前小時候，顧清虞就挺喜歡溫淑意，因為溫淑意性格跟她的名字差不多，很溫柔還知性，做事考慮周到，總之特別好。

可這麽好的一個人，還是不在了。

挺令人惋惜遺憾，但她不善于表達這種情感，所以大部分時候都是江晗在說話，她則在旁邊默默地聽着。

江凜話也很少，整個過程就不算太長，回去的時候，正好六點。

又花了大半個小時趕到一家飯店。

正常聚餐吃飯，都是一些家常菜，不得不說，江晗也特別周到體貼，點了幾道顧清虞愛吃的菜。

就是吃起來有點麻煩，顧清虞戴上一次性手套，打算慢慢剝小龍蝦，這個是蒜蓉味的，例假期間吃也不要緊。

江晗：“啊凜，你怎麽能讓小虞自己動手呢？”

顧清虞：“……”

姐姐，真的大可不必。

她可以自己剝的，而且，今天挺特殊的，顧清虞真的不想麻煩人。

不過，沒人知道她的心理活動。

江凜愣了會兒，似乎是在考慮這個問題的可行性，但在江晗的輪番暗示下，也沒能過多思考，開始從容地動手。

顧清虞也沒想到他那麽聽話，只能無奈被迫營業。

吃到可口的小龍蝦，她還是挺開心的，如果這狗男人剝的速度能趕上她吃的速度就再好不過了。

顧清虞是吃開心了，晚上回到家就不行了，因為吃多了有點積食，而且這事不能外洩，搞不好會被人笑掉大牙，她只能含淚默默忍受。

大半天都在外頭走路，她的小腿很酸，特別累，就先睡下。

江凜也沒什麽公事要忙，難得可以早點歇息，把頭發吹幹就往床上躺，這剛躺下，顧清虞就自覺靠過來，他垂頭，倒是沒阻止顧清虞往他懷裏鑽。

關燈後，卧室裏瞬間變暗，只有窗外的零星月光灑進來。

半夢半醒間，顧清虞又換了個睡姿，背後卻像是有一堵牆一樣，特別硬，也有點熱，但她潛意識裏也知道是什麽，愣是沒推開。

轉眼間，七月已經過去一半，氣溫很高，白晝還特別漫長，直到晚上八點天色才完全變暗。

傅恬自從上次去酒吧回來後，就被她媽明令規定不許外出以免惹是生非，大半個月時間，又長又無聊，好不容易熬過來，結果傅睜讓她去工作！

雖然說吧，畢業了确實應該去工作，但傅恬有受顧清虞的影響，反正家裏那麽多錢，幹嘛還要去上那朝九晚六的班，不得活活把人累死。

傅睜工作也忙，沒那麽多閑功夫來管她，傅恬現在就基本處于放養狀态。

但她不服氣啊，夜宵還沒吃完呢就拿着手機瘋狂吐槽。

傅恬：【我懷疑我不是親生的，我爸我媽我哥居然覺得我是在混日子！想讓我去工作，天天念叨，煩死我了！】

傅恬：【虞寶寶也不工作啊，混了那麽多久，江凜哥哥也沒意見，他們憑什麽說我！】

顧清虞正在敷面膜，自然看到這第一手消息，看完之後，心情來了個三百六十度大轉彎。

顧清虞：【你能跟我比嗎！好好回去照照鏡子！看看自己幾斤幾倆！】

顧清虞：【你爸媽供你上學養你那麽大也不容易，你不想想怎麽回報他們也就算了，還整天氣你爸媽！不孝女！】

顧清虞：【讓你工作怎麽了！現在的年輕人哪個不努力？哪個不認真？你學學人家好嘛，除了吃吃吃啥也不幹，你好意思嗎？】

她打字特別快，都不帶停的。

顧清虞：【我要是你，都羞愧得拿塊豆腐撞死得了】

傅恬整個人都看懵了，很榮幸的是，她這吐槽才正式開始，就宣布就此結束。

估計是沒見過那麽多字，她腦瓜子轉得特別慢，竟然還從中領悟到了自己應該積極向上的真理。

陳明宣也在這時出現：【@顧清虞，姐妹，你是不是吃炮仗了？這麽大的火氣！】

陳明宣：【@傅恬，她大姨媽還在呢，別惹她】

顧清虞本來也沒什麽壞情緒，發洩完之後就正常回來了，但怎麽說，她好歹也是名媛，總不能亂發脾氣，為了填補小甜甜受傷的心靈，又出言安慰一波。

傅恬整個人就不太好了，她嚴重懷疑，自個壓根沒認識過顧清虞這個人。

一直閑聊到十一點，顧清虞撕下面膜，又用指腹按摩臉部，塗上水乳，護膚就圓滿結束。

但這會兒，她還不困，打算再玩幾分鐘再睡覺。

玩着玩着，也不夠專心。

因為江凜還沒回來，他今天晚上有一個應酬，也不知道幾點結束，有沒多喝多之類的。

但要是喝多的話，她肯定不讓狗男人上床，以免把她熏臭。

顧清虞胡思亂想了會兒，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就躺下打算睡覺。

按理來說，還在大姨媽期間，入睡應該挺容易的，但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就是睡不着！

斷斷續續了好久，還是沒睡着，似乎還聽到鳴笛聲。

沒幾秒，手機上有振動。

估計也是些不重要的信息，換作以往，顧清虞确實不想理，但這不是睡不着嘛，她把手機撈起來。

許睿知：【夫人，江總剛到家，他今晚喝了不少酒，您在樓上嗎？還麻煩夫人幫忙照看一下】

顧清虞：“……”

你一個助理都把人送到家了，不照顧照顧讓我去是幾個意思！她又不是保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