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說好要安靜的養傷，可是人的身體畢竟是血肉之軀，受了那麽重的傷，又怎麽可能好得快。侯璟自己也會看病，知道自己再怎麽急功急利也不可能一夕之間身體就恢複原樣，只是每每喝藥的時候，總要嘆氣。

于是她總時不時的想從雪羽口中得知關于蕭筱姸的任何消息，可是她很少能見到雪羽，每次見到也是送藥的時候，而且一見到，就成天對着她冷着張臉，整得侯璟像是欠了她錢似的。當然，侯璟确實欠她兩條命。

雖然雪羽不說，但不代表侯璟就放棄。她每天都有個機會在別苑的小花園裏閑逛，每次閑逛，她身邊都有人陪着，雖然表面上看都是些丫鬟，可侯璟知道，這些人随便出來一個，也能分分鐘弄死自己，所以她也很老實。雪羽對她的活動範圍限制在卧室至花園這個小範圍裏，她出不去，也不知道這個別苑究竟多大。但是花園……

侯璟蹲下來，摘下了花，放在鼻子間嗅了嗅。摘下一朵花瓣，放進嘴裏，嘗了嘗，嘗完，還品嘗了句，口味欠佳。

“好妹妹，我嘗幾片花瓣，應該不礙事吧？”

群貳捌零捌玖柒捌肆

守着她的那幾個丫鬟們紛紛撇開了眼，無視侯璟的話。跟侯璟相處的時候，她們已經将侯璟完完全全看清楚了，就一句話可以形容，厚顏無恥的神經病。

于是侯璟便趁着大家都撇開眼的時候，迅速的将扯下幾朵花瓣拽進懷裏。雖然雪羽沒收了她所有的毒和工具，但，不代表自己沒有辦法再制造出毒來。連着幾天在花園閑逛，她已經将花園裏的花花草草都了解的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哪些對着自己有着幫助。

“嗯，好了，今天就逛到這裏吧，我困了。”

侯璟看了看天，眼睛被太陽光照射得眯成了一條線，打了個哈欠，正要打道回府，卻眼尖的瞥見了一個熟悉的影子。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很久都不見的林希妤。

于是侯璟伸出手，朝她大聲的打着招呼。

林希妤轉過頭來看了她，眼裏有些震驚，看來，雪羽似乎沒有告訴她，自己在這裏養傷。這倒是奇怪了，侯璟眯了眯眼。

“是你，你一直在這裏？”

林希妤過來将侯璟打量了遍，問，那話裏明顯是不可置信。

侯璟只好聳聳肩，她出現在這裏，很奇怪嗎？真是奇怪，雪羽救自己，不就是因為要利用自己麽？既然這樣的話，林希妤應該會知道自己留在這裏的意義吧？

于是侯璟就和她解釋了，自己被李文顯弄得半死最後被雪羽救了的事實，聽完侯璟的話，林希妤忽然怪異的看着她。

Advertisement

“你是說，雪羽姐救了你兩次？”

侯璟點了點頭，有那麽奇怪麽？

“侯璟，既然是雪羽姐救了你的命，你就好好珍惜，別惹出任何的麻煩，來恩将仇報。好自為之吧，如果不是雪羽，你早就死了。”林希妤說着就要走，侯璟趕緊拉住了她，問她，話裏面究竟什麽意思？

見侯璟不解，林希妤拉着侯璟去了雪羽的房間，讓下人等在房間外面。

“喂，你拉我來人家房裏幹什麽？”

林希妤不理她，而是擺動了下枕頭，馬上，牆就開了一道暗門出來，原來還有地下室。侯璟跟着林希妤後邊，往黝黑的地下室走，最後走到底，點燃了牆壁上的燈。接着，林希妤扭開了牆上的一笑道暗門，裏面是一個小洞口。

“這是……”

林希妤馬上堵住了她的嘴，做出一個噓的手勢。侯璟往小洞口裏瞧了瞧，沒想到透過小洞口，她竟然看見了雪羽還有一個長着胡子的中年男人，雪羽跪在地上，那個男人高高再上的坐在椅子上。男人閉着眼，手指在椅子上敲着。

“聽說……你救了那個姓侯的？”

雪羽身形一滞，乖乖的回答，是。

男人忽然睜開睜開了眼，露出一種狠戾，讓人不禁毛骨悚然。

“為什麽？”

“我……”

雪羽垂下了頭，咬着唇。男人二話不說，起身，拿起旁邊的鞭子一下子，冷不然的就往雪羽身上抽了一鞭，雪羽咬着唇，皺着眉頭，沒有喊一聲疼。

“回答我！”說着，又是一鞭，那本是完美無瑕的肌膚，頓時出現了一道血痕，衣服破爛，皮開肉綻。

“救了就是救了，沒有為什麽，如果爹爹認為我做錯了，那我就接受這個懲罰。”

“好好好，好得很。”男人說着開始瘋狂的抽打着雪羽，侯璟捂着嘴，強忍着沖出去的沖動。她扭頭看了看林希妤，發現她竟然連自己唇都咬破了，卻只任由指甲戳破自己的肌膚。

侯璟張口，卻無言，最後還是選擇沉默。

雪羽救了自己，不是因為她有利用價值，而是她擅自救下自己。為什麽？為什麽要救了她這樣一個毫不相關的人？

“雪羽……”

男人停止了抽打，忽然開口了，侯璟貼着牆，仔細聽着。

“你一直以來，都是我最疼愛的女兒，你們三個，我最放心最信任的，就是你。為了我的計劃，我已經整整籌劃了二十多年了，眼看，我的計劃就要成功了，我不希望在這麽關鍵的時刻出現任何的錯誤，你明白嗎？”

雪羽點了點頭，

“我明白，爹地。”

“明白？你才不會明白，我不管你為什麽要救下那小子，但是，既然你救下了，那你自己負責。如果她惹下任何麻煩，別怪我不顧及這二十幾年的父女之情。”

“是，雪羽記住了。”

男人這才收回了自己皮鞭，蹲下來，給了雪羽一瓶擦傷口的藥。

“這個雪脂膏對你的傷口有好處，拿去用吧。”

雪羽面無表情的收了回去，接下來，侯璟也沒看了，因為她被林希妤拉出了密室。從雪羽的房間出來，兩個人就一直沉默着，侯璟看着林希妤的背影，說了聲抱歉。

“你不用說對不起，這是雪羽姐自己的選擇，與你無關。”

林希妤搖了搖頭，心裏卻一陣惘然。

“他……一直以來……都那樣？”

那個他，指的，自然是那位宰相大人。

“呵呵。”林希妤冷笑了下，

“是，說好聽點我們是他的養女，說難聽點，我們不過是他養的狗罷了。誰讓我們從小無父無母，如果沒有他的施舍，我們早就死了呢？為了報答這所謂的養育之恩，我們自然要好好的聽他的話。如果可以選擇的話，我寧願當年我們都死了也好。”

林希妤仰頭，天色看上去很好，藍色的蒼穹沒有一絲雜質，可是人生并非如此。小時候的事情她記不得，她也是從雪羽口中得知她們其實是那位養父撿來的小孩。她那位所謂的養父，對她們卻從來沒像一個父親一樣，在他眼裏，她們不過是他達到目的的工具罷了。雪羽從小到大都一直在很努力的保護着她，像一個溫柔的大姐姐。每次出任務，只要是血腥殘忍有危險的，她都盡可能的替自己完成，她說，她不想讓作為妹妹的自己也雙手沾滿了血腥。

可是她也想好好保護她啊，可惜，自己每次都只有拖累她。她永遠記得那一天，她去刺殺一個人，卻犯了一個小小的錯，養父要把自己丢進毒蛇堆裏，雪羽卻挺身而出，甚至不惜犧牲自己，提出替代自己當做藥人來做交換。藥人啊，那麽好的雪羽姐，因為自己，卻心甘情願的當做試藥的試驗品，差點連命都沒了。她實在欠她太多，可她們卻連血緣關系都沒有，為什麽要對她那麽好啊……

雪羽每次卻只有溫柔的摸着她的頭說，是啊，為什麽呢……誰讓你是我妹妹呢？

是啊，她們是一輩子的好姐妹，要同甘共苦，永遠不分離！

“侯璟，你也看見了，雪羽姐因為救你受了什麽苦，如果你稍微有點良心，就請你好好養傷，別為了你的一己私欲，害了雪羽姐。如果你傷害了她，我第一個要殺的，一定是你！”

林希妤走之前，頭一次如此狠決的對侯璟說，侯璟看着她離開的背影，忽然覺得，林希妤已經不是她認識的那個林希妤了，她，已經變了，或者……成熟了……

別為了一己之私嗎？

侯璟發了下楞，苦笑了個。她先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過了好久，這才起身再次去雪羽的房間。幸好，雪羽的房間，不是她的禁地，雪羽至少沒要求她不準進她的房間裏。相反，為了照顧侯璟，雪羽的房間和她的房間其實相隔很近。

“你來幹什麽？”見侯璟推開門，雪羽馬上将衣服穿了上去。

侯璟握了握拳頭，卻忽然咧開嘴，将陰影都隐了去，露出一個不怎麽好看的笑容出來。

“這還用說，自然是想美女你咯。”

雪羽白了她一眼，動作卻有些不自然。侯璟知道，她背後有傷。

“對不起啊。”

雪羽擡頭看着她，眼裏有疑惑，随即她明白了。因為之前下人向她報告過希妤拉她進入自己的房間裏，自己房間裏能有什麽讓希妤帶她進來的，怕也只有密道了。既然她說對不起，那麽，很有可能她知道自己被鞭打的事實了。

“如果你來，是跟我說這些廢話，那就不必了。我還不需要你來同情，侯璟，我告訴你，我救你，與你無關。你不用自作多情以為我是為了你才救你。”

侯璟沉默了一會，

“那至少，讓我給你擦一擦傷口吧？”

雪羽擡頭看着她，直到侯璟說了有些地方你不方便擦，別人幫你擦也好，她這才同意。于是當着侯璟的面寬衣解帶，侯璟馬上背過身子不望着她。

“躲什麽躲，大家都是女人。”雪羽一邊脫着衣服，一邊說。

“如果你不知道我是女人，你還願意讓我看麽？”

“那有什麽，反正你不舉……”

侯璟差點沒将手裏的藥膏扔出去，怎麽又是不舉……見侯璟臉都憋紅了，雪羽笑了笑。

“開你玩笑罷了，別當真。其實，我第一次見你，就發現你是個女人了。你可別忘了，我什麽人沒見過，就算你有一個假喉結，你的動作和不經意的神色已經出賣你了。”

好吧，侯璟默默的擦着藥。擦完藥，和雪羽道了別，她關上門，看了看那緊閉的大門，她嘆了口氣，林希妤，對不起了，我只有……對不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