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入睡前,賽琳娜有些煩躁。她用鼻子聞了聞幹燥的空氣,帶着絲絲涼風,于是她撩開了營帳的望了望夜空。似乎……暴風雨就要來臨了,難怪空氣讓人這麽難以忍受。
剛想放下簾子,她有些不可思議的揉了揉眼,是她錯覺了嗎?明明好像看到一個士兵,怎麽轉眼就消失在自己眼前了?難道是錯覺?
賽琳娜的神經繃着,她的自覺告訴她,有些不對勁,可又說不上哪裏。放下簾子,還來不及怪自己多心,剛走到床邊,一把冰冷的匕首已經在她脖子間了。她的呼吸在那一刻,停止了。
可作為漠北國王的女兒,就算再怎麽慌亂,她也要表現自如,這是她漠北王室的尊嚴。
慢慢平複呼吸,她這才注意到用匕首對着自己的人,身上有着一股不屬于常人的清香。她可以肯定,這絕對是世間任何男子都不可能有的香氣。而他們漠北軍營之中,如有這樣的人,她不可能沒有印象,所以,此人一定是西京國軍營裏的人。
如果是西京國軍營裏的人,那她的目的……于是她深呼吸一口氣,“姑娘,有話好好說,何必動刀子?”
她脖子上的匕首沒有移動絲毫,那人就好像沒有呼吸一樣。她從教她武功的師父口中的得知過,如果有人功力深厚,你是無法覺察出她任何呼吸的。就算她倆還沒動手,她已經知道,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
“漠北公主?”
似是疑問,又好像是陳述。
于是她點了點頭,毫不猶豫承認。
“那就好,我們開門見山,我來的目的很簡單,我只要一個人。”
賽琳娜的眼皮跳了下,
“她叫侯璟。”
“呵呵。”
賽琳娜笑了兩下,
“聽這個人的名字,似乎是西京國人吧?那就好笑了,你們西京國人不去你們西京國找,到我漠北軍營裏面幹什麽?如果你硬是要從我們漠北軍營裏找西京國人,那只能抱歉了,倒是有一些腐爛的屍體,你要是不嫌棄,可以去翻翻,指不定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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尖銳的匕首刺進了她脖子間的肉裏,不過力道掌握得很好,沒有深入,只是停留在表面。但若一刀斃命,也不過是頃刻之間的事。而她也感覺到了,那人氣息不穩定。
“我沒空陪你玩這種游戲,如果我說得不夠清楚,那我再說明白一點。這個人,就是幫你們下藥的人,也就是害你們損失二十萬大軍的人。別跟我賣關子,我知道,你絕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如果你不知道,那你那位哥哥,一定知道。你不會是想要我讓你們年邁的漠北國王在今天失去他的愛子吧?”
你……
好狠的女人……塞麗娜咬咬牙。
“沒錯,我是認識那個人,怎麽?你要來興師問罪?”
“她在哪?”
那人似乎根本不聽自己的問話,只是一個勁的問那人在哪裏。賽琳娜皺了皺眉頭,她想起了侯璟的囑咐。于是嘆了口氣,“好,我告訴你,但是你得保證,如果我告訴你她的下落,你不會動這裏一兵一卒。”
那人将她脖子間的匕首松開,賽琳娜這才有機會轉身看向那人。那人穿着黑色夜行衣,除了一雙眼,可就是那雙眼,卻讓她産生了生病垂危之感。這個女人不僅僅只是不簡單那麽簡單了,她到底是誰?
那人似乎有些反感她的注視,淩冽的看了她一眼。
“你就是……讓她變成那樣的罪魁禍首?”
反問一句,讓一直等着答案的人蕭筱姸皺緊了眉頭。于是“讓她變成那樣?”的疑問便脫口而出。
賽琳娜點了點頭,
“她去下藥的那天晚上,本來進去之前還好好的,可是出來之後,就好像心被誰挖走了一樣,很傷心。之後整個人都瘦了了,不吃不喝,我怎麽也勸不了。”
蕭筱姸握緊了拳頭,咬了咬唇,
“那她……現在還好嗎?”聲音有些嘶啞和顫音,連她自己都沒覺察到。
賽琳娜搖了搖頭,
“對不起,我已經盡力了……”
“你這話什麽意思?”
蕭筱姸忽然捏住她的肩膀,整個人身上的戾氣開始散發出來,有種成魔的征兆。賽琳娜開始懷疑她們的計劃了,這樣做……真的不會有事?
“說啊!”
“就……就在前幾天,她忽然不辭而別,我當然馬上派人去尋找她,可是當我們的人找到她的時候才知道,她遇上的漠北沙漠最厲害的魔鬼風暴,然後……沒能……”
她的話還沒說完,脖子一緊,已經被人深深的掐住喉嚨,無法呼吸。她看到一雙充滿殺戮的眼,那一刻,她才發現自己是如此的渺小,她真的……要這樣死在她手中?
“你胡說!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她……到底……在哪!!!!”
“就算你再怎麽問我,她死了就是死了,不可能活過來。”
“啪……”
一個巴掌印留在了她的臉上,她是可以呼吸了,也顧不上臉上火辣辣的疼。心裏卻在詛咒侯璟,這什麽破計劃。那家夥居然沒有告訴她,這人是如此危險的人。要是被她發現自己在說謊,那豈不是……
可有時候好的不靈壞的靈,她還來不及多喘口氣,脖子又被掐住了,這次,她真的感覺自己再也逃不掉了。
哪知道這時候修卻出現了,她拉住了蕭筱姸的手,搖了搖頭。
“主子,你不要沖動。”對方是公主,如果死在了軍營裏,只能給漠北大軍全面攻陷提供了一個正義的借口,那樣會陷西京國不義的。
經過修勸,蕭筱姸這才恢複了些許理智,她松開了手,眼睛卻不離開賽琳娜一絲一毫。
“證據,拿出證據我才會相信她已經……”她努力想将這個死字說出口,卻怎麽也說不出。
賽琳娜大口大口的喘着氣,等氣喘順了,這才直起腰杆。
“你們等我下。”
她說着從自己床下拿出一個首飾盒般大小的盒子,打開盒子,盒子裏面疊着一面衣衫,她将衣衫拿出來扔給了蕭筱姸,蕭筱姸展開那件衣衫,上面除了血跡,還有就是砂礫。
“我努力找她的遺物了,這是她留下來的,還有這個。”說着将一個小小的東西扔給了蕭筱姸,蕭筱姸接住,一打開,卻發現是一枚戒指。而這枚戒指……蕭筱姸再也熟悉不過。
“這就是你要的證據,你要是還嫌證據不夠,我也沒辦法。她的屍首我已經找不回了,可能已經被那些沙漠裏的野獸給……”
意識到自己此刻似乎不該說這種話,于是她自動隐沒了。卻又忍不住想要知道對方的反應,于是她擡頭,小心翼翼的看着她。
“哦,你要是還不信,可以問問你身邊的那位,想必……她應該知道了。”
話落,蕭筱姸看向修,修愣了下,面對蕭筱姸的不可置信,她咬破了自己的唇。雖然疼痛對她來說,不過是麻木,可是此刻她竟然覺得揪心。腦中忽然閃過侯璟離開她時,說過的話,于是她點了點頭,跪在了地上。
“對不起,主子,我不該瞞着你……”
蕭筱姸沒有看她,而是背對着,很平靜的問,就好像再問,今天天氣好麽一樣的……平靜。
“她……真的死了?”
修點了點頭,卻在點頭的那一刻,迷茫了。這是她要的結果,可是……
她以為,蕭筱姸會震怒,會用她強大的內力粉碎自己的五髒六腑。她覺得自己已經做好犧牲的準備了,她能為她主子做的,也只有到這了。可是等她閉上眼好久,也沒動靜,于是她睜眼開。
“主……”
蕭筱姸忽然跪在了地上,用手強撐着,修馬上意識到不對勁,跑過去一扶着蕭筱姸,蕭筱姸摘下了被鮮血染紅的蒙面,那嘴邊的血漬怎麽也掩飾不去。
修失神了,她馬上診斷蕭筱姸的脈搏,卻發現脈搏紊亂,全身上下筋脈逆流,疑是走火入魔的征兆。
“主子,主子,我們馬上走,我們……”
蕭筱姸忽然抓住她的手,兩眼失神的看着她,“修,我現在是不是很難看?她要是回來,嫌棄我不好看了,怎麽辦?”蕭筱姸是一副快哭出來,絕望的表情。那是從前的蕭筱姸永遠也不可能出現的表情。
“主子,她……”
“我知道,你想說她敢嫌棄我,對吧?我知道的,她說過,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以外,其他女人再好看,都和她沒關系的。我知道她是為了哄我開心,可是我怕我們分開這麽久,她萬一變心了怎麽辦?”
修強忍住自己內心的難受,主子已經為了那個人神志不清到如此地步了麽?
“不,主子,她已經死了,不會……再有機會……”她紅了眼。
“你又在開玩笑了,她怎麽可能死,她啊,就喜歡開玩笑。平時就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你知道她目标是什麽嗎?她說啊,她想安安靜靜的做一個纨绔子弟呢。呵呵,纨绔子弟,真的好調皮。”
蕭筱姸自說自話,全然不再看修,卻讓修更加難受了。為什麽,主子為了她,竟然逃避到如此地步?
“主子,你清醒一點,好不好,她真的已經……”
“不,你錯了,她還活着,除非我要看到她的休書,否者,我不會承認她放棄我了。”
她抓住修的手臂,沒有落淚,卻比落淚還要凄慘。
沒有質問,沒有嘶吼,沒有殺戮,有的,只有那自我安慰的殘忍。看上去不痛,卻痛得肝腸寸斷;明明在笑,卻笑得凄涼。
于是她再一次吐了血,而這一次,她再也沒法支撐自己的身體,那麽孱弱的倒了下來,可是她的手卻還拉着修,死死的拉着,像拉着最後的希望。
經過她們這麽一鬧,驚動了大營的士兵,被士兵重重包,賽琳娜卻下令放她們離去。在離開之前,修看了她一眼,賽琳娜卻看向了修懷裏的蕭筱姸,“我之所以還留着她的遺物,是因為她曾經告訴我,如果有一天她死在了漠北,就把她的遺物交給來尋找她的人。我欠過她一條命,所以,今天晚上,當是我報恩,你們離開吧。”
然後眼睜睜看着修抱着蕭筱姸離開在他們的視線之中,然後叫人都散了去,等人散了,她這才轉過來嘆了口氣,“出來吧,我知道你在那裏。”
過了一會,侯璟這才從旁邊的帳篷外邊走了出來。賽琳娜觀察了下,發現她臉色也不好,估計也是難受得要緊。
“你不後悔嗎?”她看得出,那個女人似乎是真的在乎他。
“呵……這樣最好,這樣……就夠了……”
黯然神傷,轉身,
“等一下,你跟她……”
“你想問我和她什麽關系,是吧?”
賽琳娜沉默了下,
“你不想說我也不勉強……”
“她是我妻子,不過……現在不是了……”
是啊,現在不是了,這樣……就好……看着她們離去的方向,她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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