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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那清俊冷冽的眉眼裏,也浮現笑意。
簡瑤遲疑:“你還要嗎?”
“謝謝。”
很快他就吃了兩大碗,優雅的用紙巾擦了擦嘴,繼續西裝筆挺的坐着,喝簡瑤給的礦泉水。
簡萱偷偷用手機編輯短信,遞給簡瑤看:“姐,這條裙子漂亮不?”
簡瑤一看,寫着:大神原來是吃貨!
簡瑤神色自若将手機還給她,說:“你的眼光一向好。”
簡萱笑眯眯收起手機,擡頭問薄靳言:“大神啊,可不可以問個問題?”
“嗯。”
“我差不多一年多前,有一次經過你家,好像還看到個很瘦很瘦的男人,長得有點吓人。那是誰啊?”
簡瑤聞言也看着薄靳言。
他的神色沒什麽變化:“是我。”
姐們倆都是一怔。
——
吃完早點,薄靳言徑自回別墅了。姐妹倆回到家裏,簡瑤一身疲憊去洗澡。
等從浴室出來,就見簡萱正大刺刺躺在她床上,盯着天花板出神。簡瑤在她旁邊躺下,閉上眼,舒服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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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萱立刻轉身看着她:“姐……”
“嗯?”
“你說……”簡萱的聲音難得的透着小心,“薄靳言是不是吸毒啊?”
簡瑤睜開眼,與她對視:“你怎麽會這麽想?他以前也許是生病了。”
簡萱說:“那得多重的病啊!你是沒看到他以前的樣子,雖然我只匆忙看到一眼,但是真的瘦骨嶙峋——肯定是吸毒。雖然我對大神還是很崇敬,但現在想想,他這種天才,太高端太另類,整天跟殺人犯接觸,孤獨又寂寞,還長着張花花公子的臉,說不定內在腐朽偏激得很……”
簡瑤聽得眉頭微蹙,簡萱又說:“姐,你還是跟他保持距離,小心為上。”
簡瑤看着妹妹警惕而擔憂的眼神,愣住了。腦海中電光火石閃過薄靳言那張英俊又傲慢的臉,還有桀骜含笑的眼睛。
簡萱說得對,他的确是另類的、孤獨的。包括剛剛三人在警局門口,其他警察路過看到薄靳言,眼神中有敬畏、有好奇,但從無人靠近,而薄靳言也是目不斜視、神色淡漠。
大神來到小城,也許所有人都覺得,他跟自己,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不過這顯然是因為旁人不了解他,包括簡萱也是。如果他們跟她一樣,看到他一臉卒郁,穿個睡袍光着腳,身邊還趴着只烏龜……的樣子,約莫就不會覺得他有多神秘遙遠了。
簡瑤沒有去否定簡萱的猜測,而是看着窗外碧藍清透的天,說:“我覺得和人相處,不要想得太複雜,要信自己的直覺。
一輩子會遇到很多人,他這樣的萬中無一。雖然古怪了點,但你真的就能感覺到,他就是那種很光輝的人——不是因為外貌,而是思想。我現在還能跟他一起挽救別人的生命,這種經歷一輩子也不會有第二次。我覺得很好。雖然一共只有幾天時間,但對我的人生很有意義。這就夠了。”
簡萱看着她溫和平靜的臉色,想了想,點點頭。
——
簡瑤在家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又去了別墅。
警方還沒傳來消息,自然也就無事可做。別墅裏一如既往靜悄悄的,也不知道薄靳言起來沒有。
她打開電腦,把之前的翻譯工作收尾。
剛工作了一小會兒,面前忽然伸過來一只白皙修長的大手,摁下筆記本屏幕。
蹙眉擡頭,就見薄靳言高高大大杵在跟前,襯衣西褲筆挺修長,漂亮的眉目微微揚起:“你有別的工作。”
簡瑤心一緊:“你說。”
薄靳言:“魚沒有了。”
簡瑤:“……這樣。”
打開冰箱一看,果然沒有了庫存。
簡瑤逐層翻看的時候,薄靳言就站在旁邊的流理臺前悠閑的喝牛奶。
簡瑤想了想說:“要不今天我教你釣魚吧。從做魚餌到選魚鈎到拉竿技巧,這樣你以後自己……”
“不可能。”薄靳言打斷了她,“我不喜歡釣魚,怎麽可能在這上面浪費時間?”
簡瑤:“……那這樣吧,我回B市前,到附近江邊找個漁民,讓他經常給你送魚來。”
簡瑤以為他肯定會同意,誰知他淡然自若的答:“不需要。快去釣。”
——
冬日陽光溫潤,簡瑤還是一個人坐到了水邊,替薄靳言補充短期庫存。
她想,薄靳言拒絕了漁民的提議,也許是不喜歡讓陌生人踏進別墅。不過她也不會替他多操心,萬事還有傅子遇呢。
她是很喜歡釣魚的,不知不覺就釣到了下午。看着滿滿兩個魚簍,她收拾好漁具,給薄靳言打電話:“自己過來搬。”
他倒是來得快,看到魚,他薄唇微彎,看她的目光似乎也多了幾分親近。
夕陽斜沉,兩人沿着林間狹窄的小路往回走。他一手提着簍魚,走得平穩有力。從背後望去,越發顯得肩寬腰窄腿長。
當然,也略有些削瘦。
簡瑤開口:“以前你為什麽會那麽瘦?好奇就問你了,不講沒關系。”
“病了。”他的聲音依舊低沉醇厚,似乎沒什麽起伏。
“哦。那現在好了嗎?”
薄靳言答得很快:“廢話。如果沒好,你現在看到的就是一具屍體。”
簡瑤微微一愣——看來是很嚴重的病。
她下意識松了口氣——所幸康複了。
走了一段,簡瑤又問:“沉默為什麽叫沉默?”
這次薄靳言沒有馬上回答。走了幾步,才答:“不知道,不是我取的名。”
簡瑤一怔:“哦。”不再問了,卻聽他又淡淡的說:“是我母親。”
簡瑤明白了。不過這不是什麽輕松的話題,她聽說過,她母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死了。難怪他這麽孤僻的人,還會養烏龜。
簡瑤也是自幼喪父,靜默片刻,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問:“你預計他們多久能抓到兇手?”
這回薄靳言聲音裏有了笑意,但是傲慢的笑意:“不知道。不過如果明天還抓不到,我只能說,他們的速度令人驚嘆。”
☆、潮起潮落
南方的冬天,濕寒浸骨,卻又短暫得像過客匆匆。
還有幾天才過年,氣溫已經逐漸回升。冰雪化盡後,小城潔淨而溫暖。陽光明媚的街頭,到處是熱鬧的人潮。
簡瑤徐徐走在路上,心情卻不似其他人那麽輕松。
薄靳言說最晚今天也該抓到罪犯了。她從清晨睜眼到現在,一直有點緊繃。
當然城中也是有傳言和不安的。她幾次看到人們站在一起,神色異樣的談論着:
“聽說專殺男孩!”
“真不是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抓到。”
“以後不能讓孩子單獨出去。”
……
今天簡瑤是要到繼父家吃午飯,剛到院門口,手機卻響了。
是李熏然。
簡瑤的心陡然提了起來。
“簡瑤!我們找到孩子了!”電話那頭還有隐隐的風聲,李熏然說的每一個字仿佛都沉若千鈞,“他沒死,正送往醫院!兇手跑了!我們正在全城搜捕!”
——
簡瑤立刻上了出租,給薄靳言打電話。
許是又睡晚了,他的聲音還帶着悶悶的鼻音,但聽完她的話,很快帶上了愉悅的笑意:“嗯……我馬上到。告訴他們,不可以亂動我的犯罪現場。”
——
簡瑤很快就到了農貿市場門口。按照李熏然給的地址,兇手就住在市場後面的一條偏僻小巷裏。
市場中午就會關門,但因為臨近年關,此刻人依然不少。簡瑤走到賣魚的區域,新鮮魚一早就賣光,這裏人少一些。她站在一長排水櫃旁的過道裏,等薄靳言到了,一起去現場。
日頭明晃晃照在頭頂,處處是肉食水産的腥味。簡瑤等了一會兒,忽然看到前方人群一陣混亂的騷動。
——
給簡瑤打電話時,李熏然正把一輛警車開得風馳電掣,往農貿市場趕。
發現線索的是幾個民警。他們根據群衆的描述,認為農貿市場旁一個小五金店的老板,叫孫勇,符合薄靳言對于罪犯的畫像。按照慣例,他們上門盤問,無人應答,但他們卻聽到屋內傳來些響動。
救人十萬火急,民警們當機立斷破門而入,看到了被綁在角落裏,正拼命用身體撞擊地板的少年。
……
李熏然接到消息後,立刻請示了刑警隊長,讓民警們原地蹲守、防止兇手随時回家,附近的警力也迅速趕過去。但李熏然有直覺,為了救人,很可能已經打草驚蛇。
他比簡瑤要早到一會兒,很快就橫穿過市場,到了後門。這裏進出的人很多,擁擠又嘈雜。他正要從人潮中穿過去,忽的一怔。眼角餘光瞥見右側人群裏,一個中等個頭的削瘦青年,正低着頭快步往後走。他一只手插在褲兜裏,兜裏鼓囊囊的,另一只手卻空空如也。而他時不時擡頭,警惕的張望,神色異常緊張。
李熏然幹了幾年刑警,眼光早已淬練得極毒。不動聲色的也轉身,隔着十多步遠,跟了上去。同時打電話,通知其他人立刻守住市場其他大門。
誰知剛走了一小段,那青年突然回頭看過來。李熏然神色如常的在一個菜攤前停步翻看,過了一會兒轉頭,卻只見人頭攢動,那青年已不知所蹤。
跟丢了!
李熏然心思轉得飛快,當即大吼一聲:“孫勇!站住!”
果然見人群中一個身影陡然停步,然後拔腿就跑!李熏然看準了,快步追上去,同時大吼:“警察!閃開!”
可這裏人不少,兩人一前一後橫沖直撞。孫勇更是從褲兜裏掏出匕首拿在手裏,吓得行人紛紛避讓,空出一條路來。李熏然見狀怒吼:“找死!”追得更急。
很快就跑到了水産區,這裏人很少,離另一頭的大門也很近了。孫勇熟悉市場環境,一路暢通無阻,兩人的距離又拉遠了些。
就在這時,李熏然忽的目光一閃,瞥見前方水産櫃臺後,似乎還站着個人。旁人早都躲得遠遠的,亦沒人冒險上前攔住孫勇。可那人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
簡瑤遠遠就看到有個男人沖出人群持刀跑過來。而在他身後幾十米外,緊緊追趕的,不正是李熏然?
幾個水産櫃臺的老板,全都退到後頭,小心翼翼看着。還有人招呼她:“姑娘,快站遠點,警察抓犯人呢!”
簡瑤看着孫勇的臉,真的有種感覺,他就是薄靳言描述的那種人。
簡瑤腦子裏驟然浮現那晚跟他做實驗時的情形,雖然只是假人,卻被闊刀生生斬成了三截。而這個人的刀下,躺着的是稚嫩的少年。
……
“瑤瑤,別聽你媽的。當警察是累,但是能抓壞人,這是爸爸最喜歡做的事。”
……
簡瑤微一失神,立刻擡頭,前方不遠處就是市場大門、外頭是繁華的大街。她今天穿的是一件薄羽絨服,将帽子戴上,再把拉鏈和衣領都豎起來,幾乎擋住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眼睛在外頭。
然後她從水櫃旁的一個柱子下面,拿起一條粗粗的木棍——那是攤主平時用來砸魚的。
她握緊木棍,側身站在玻璃水櫃旁,看着他們倆越跑越近。
“姑娘!你要幹什麽?”後面的攤主急了。
“她要抓犯人!膽子好大!”
簡瑤沒理他們,眼看孫勇率先跑到外頭狹長的通道上,越跑越近,就要跑到水櫃下方……簡瑤的心跳仿佛也随着他惶急的腳步加速,揮起木棍,重重朝玻璃水櫃砸去……
“哐當”一聲巨響,半人多高的水櫃,轟然崩塌。水浪如瀑,玻璃片、氧氣泵,還有幾條活魚,全都朝奔跑中的孫勇砸去!
孫勇反應也是奇快,擡手就護住頭,但半箱子水都撞在他身上,兼之地上打滑,他一個踉跄,迎面栽倒在地上。
不遠處的李熏然也是一驚,與簡瑤遙遙對視一眼,跑得更快。而地上的孫勇只原地趴了幾秒鐘,又掙紮着想要爬起來,同時一臉陰鸷的朝她看過來。
簡瑤立刻往後退了幾步。
孫勇看她一眼,又扭頭,看樣子是打算爬起來繼續逃跑。只是滿地都是碎玻璃,他雙手雙腳都被劃傷了,一時竟站都站不穩。
簡瑤看着他不動——他跑不掉了。
突然間,簡瑤手中一輕,有人從身後把她的木棍奪走了!
她一擡頭,就見一個熟悉而高挑的身影,不知從哪裏冒出來。他邁着長腿走到孫勇跟前,手裏正提着她的木棍。
之後發生的一幕完全出乎她的預料——薄靳言一身西裝革履、風衣挺拔,一臉平靜的舉起木棍,朝孫勇後頸砸落……
“咚”一聲,孫勇再次摔到在地上。只是這一次,眼睛緊閉,暈死過去。
簡瑤有些愣愣的看着薄靳言将木棍扔在地上,然後拍了拍手,又從口袋裏拿出餐巾紙擦了擦,很平靜淡然的樣子。
這時李熏然也跑過來,在孫勇身旁蹲下,仔細查探一番,擡頭看着薄靳言:“你怎麽把他打暈了?”
薄靳言答:“難道還要我像個刑警一樣,飛身把他撲倒在地?”
李熏然又轉頭看着簡瑤:“幹得漂亮!”
薄靳言也轉頭,白皙俊秀的側臉上,眉頭微揚:“為什麽不直接打暈他?他以那樣的速度沖過來,你只要輕輕一揮,就能把他打懵。”
簡瑤放下帽子,拉下衣領,先朝李熏然點頭,然後瞥一眼薄靳言沒說話——她從沒打過人,連罵人都幾乎沒有過,哪裏會想到硬碰硬?
——
蜂擁而至的警察們,立刻将孫勇押走了。而他家附近的小巷,更是被警車圍的水洩不通。薄靳言和簡瑤穿過封鎖線,走到他家門外。
這時簡瑤停下腳步:“等一下。”
她認得李熏然的車,單手打開後備箱,拿出急救箱,這才攤開手掌。
右手的手背上,濺進去兩小片玻璃渣。傷勢不重,但是挺疼。她站在車旁,先用鑷子把玻璃渣夾出來,再塗上碘酒,最後拿出創可貼。
她做這些事的時候,薄靳言就手插口袋裏,站在她對面。
陽光清透,她手上的膚色是非常白的,細白均勻纖長。因而兩點塗抹了碘酒的傷口,顯得越發醒目。
她把手伸到他面前,再遞上創可貼:“幫忙。”
薄靳言掃她一眼,這才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雖然他總是毒舌有餘,耐心不足。但此刻低頭蹙眉給她貼創可貼,動作倒是十分細致柔和。他是手心朝上握着她的手腕,簡瑤的五指就輕輕搭在他的手腕上,似有似無感覺到他略顯冰涼的皮膚……
“別撓我。”他忽然低喃了一句。
簡瑤一愣,擡頭看着他:“我沒撓你啊。”
薄靳言擡起烏黑的眉目看她一眼,松開她的手,轉身就走:“去現場,耽擱這麽久,已經很不新鮮了。”
簡瑤看了看手背上妥帖平整的創可貼,快步跟上去。
——
孫勇的家就在一樓,獨門獨戶,光線陰暗,擺設陳舊。他們進去的時候,鑒定人員已經完成現場工作。
最早抵達現場的一名年輕的片區民警向薄靳言彙報:“真像‘簡報’說的,我們在一間卧室找到了‘殺人機器’。另外還有很多暴力血腥的影碟。地面發現很多沖刷過的血液痕跡。”
薄靳言帶着簡瑤,來到那臺“殺人機器”前。果然如薄靳言所言,看起來比他做的簡陋多了,只是刀鋒泛着暗暗的青光,看起來非常鋒利。
簡瑤拿起薄靳言帶來的相機,剛要拍照,忽然見他脫掉外衣,竟然往那機器下方躺了上去。
“你幹什麽?”
他閉上眼,低沉的嗓音溫和如弦樂:“感受。”
簡瑤放下相機,無語的看着他。最後幹脆拿起相機,給他拍了幾張合影。
這時他卻忽然起身,微笑看着她,修長的眼眸璀璨如星。
簡瑤一怔,手腕再次被他握住。他的手冰涼而溫潤,也很柔軟,簡瑤心頭忽的一跳,已經被他拉到面前。
“你幹什麽?”簡瑤盯着他。
他理所當然的答:“顯然我太高了,你的身高跟受害者差不多,躺上去,我觀察一下。”
簡瑤甩開他的手,往後退了幾步,堅決拉開與他的距離。
這時,之前那年輕民警拿着相機走過來,蹙眉對薄靳言說:“薄教授,我在床下還發現了一些血字。”
薄靳言接過看着,沉吟不語。簡瑤探頭一看,是一排沒什麽規律的數字。
薄靳言問:“其他地方還有沒有?”
民警答:“還要對整個屋子做全面檢查。”
薄靳言把相機還給他:“檢驗之後告訴我結果。”
簡瑤想,這孫勇既然有殺人幻想,這些數字說不定是他幻想的密碼什麽的。薄靳言說過,抓到罪犯後,要做深入訪談,了解他的內心。也許這些數字也是其中之一。
——
然而簡瑤沒想到,兩天後,從看守所傳來消息,孫勇竟然在獄中發病,高燒不退,搶救無效死亡。原來他早就患有惡疾。
他的罪孽,他的幻想,他的殺人機器,他的那些神秘數字,也随着他的死而變得沉默。
薄靳言帶簡瑤訪談過死裏逃生的少年,他的口供也讓人對孫勇的印象變得更加複雜。據說他一直苦苦哀求孫勇不要殺自己,而孫勇竟然就一直沒下手。有一次孫勇都把他綁上了殺人機器,他說,大哥,你別殺我。以後你老了,我給你養老送終。竟然就是這句話,讓孫勇又放了他。
——
小城終于恢複平靜。只是這個新年,終究會籠上一層前所未有的陰霾。
而簡瑤的助手工作,也正式面臨結束。
☆、謝謝再見
冬日陽光柔和,山野清幽,偌大的房屋,寂靜得像塵世間的空谷。
上午十點,薄靳言同往常一樣,準時睜眼、下床。
身上穿的是一套灰白色長袖棉睡衣,越發襯得他的容顏白皙俊秀、身材高挑而削瘦。沒有穿鞋襪,光腳踩在地上——他其實不喜歡穿鞋。那雙腳也是白皙的,很大,但是看起來修長勻稱。
剛起床的十分鐘,照例是他的“夢游”時間。站在鏡子前,臉色恹恹的含着牙刷,眼前忽然又浮現孫勇留下的血字。于是再次在腦海中排列組合那些數字。過了一會兒,依然無解,再一低頭,發覺牙似乎已經被刷了三遍,有點麻。
咖啡、吐司、果醬,每天簡單而重複,但也是他唯一有耐心制作的早餐。端坐在餐桌前,咬着軟軟黃黃的吐司片,他不由得有些懷念簡瑤那碗清香筋鬥的魚肉混沌——也許應該去學習這項新技藝,人為了吃飯,總是要浪費一些時間的。
吃飽喝足,薄靳言先生換上西裝襯衣,姿容清雅、神色淡定的進入工作室。看完美國方面傳來的一堆最新案件卷宗後,心情也變得愉悅。所以接到傅子遇的電話時,他的聲音很是醇厚動聽:“Hi,子遇。”
傅子遇這人情緒最容易被感染,尤其對方是知己好友。于是也笑了:“聽說‘殺人機器’案破了?”
“當然。”薄靳言雲淡風輕的答,“這案子簡單得像犯罪心理學教科書,唯獨兇手有點意思。”
傅子遇默然片刻,還是忍不住贊嘆:“你破案還真是快。”他又想起在國外時,學術界、警界,都承認薄靳言是……
“廢話,我是破案最快最準的犯罪心理師。”薄靳言已經悠然自若的自己講出答案。
傅子遇:“……好吧,我相信你做什麽都最快。還有個事——簡瑤的薪水是不是要給她結了?就按你在美國時的初級助手薪資标準?”
“嗯,你定。”
傅子遇又說:“得馬上給你找個新助手了。我打算到大學裏物色,如果有犯罪心理系的優秀研究生就更好了……”
電話這頭,薄靳言從滿桌兇殺照片前擡頭。
“等等。”他聲音涼涼的打斷傅子遇,“你為什麽要換掉簡瑤?”
傅子遇一愣,說:“……我要換掉?薄BOSS,是你的理解力有問題,還是我有問題?簡瑤不是專業出身,當時找她做助手,不就是一時之急嗎?而且她馬上大學畢業,在B市的工作也找好了。你還怎麽讓人家當助手?”
薄靳言沉默了片刻,語氣有些鄙夷:“顯然是你的理解力有問題。她現在已經有了辦連環殺手案的經驗,國內你能找到有這種經驗的研究生?并且她還會釣魚。我用着順手,不換。至于她在B市的工作……叫她毀約。一份普通乏味的工作,如何與我的助手職位相比?她當然能做出正确的判斷和選擇。”
——
日光稀薄,午後的小店裏暖意融融。
簡瑤和李熏然坐在靠窗的卡座裏,看着窗外依舊繁華熱鬧的街頭,都有些意興闌珊。
今天已經是臘月二十八,李熏然終于也不再忙碌,抽得出時間跟她吃飯。
劃動着杯中的咖啡,簡瑤問:“孫勇案徹底忙完了?”
李熏然偏頭點了根煙:“嗯,這小子死得太輕松了,十來條人命,槍斃一百次都不夠。”
兩人靜默片刻,簡瑤問:“現場那些血數字,省裏的密碼專家還沒破解?”
李熏然答:“沒有任何發現,已經不查了。他們認為孫勇既然有心理和精神方面的問題,這些數字很可能是他幻想後胡亂寫的。”
簡瑤點點頭——她也認為這個解釋比較合理。
又聊了一會兒,李熏然問:“什麽時候回學校?”
“過完十五。”簡瑤答,“就去單位實習了。”
李熏然揚眉一笑:“叫瓶酒。你做過薄靳言的助手,查過這麽個案子,也算是人生的一筆濃墨重彩。簡叔叔在天有靈,會為你驕傲。”
簡瑤默了瞬間,點頭笑:“嗯!”
——
跟李熏然吃完飯,簡瑤就去了別墅。
因為案子,翻譯工作的收尾部分一直耽擱。她踏進屋子,就見一室陽光寂靜,典雅漂亮,還是她第一次來時的模樣。
簡瑤信步上樓,推開第一間工作室的門,就見薄靳言穿着利落修身的黑西裝,坐在沙發裏,正在看一疊厚厚的卷宗。
聽到聲響,他只略略擡起眉頭,看她一眼,又垂下。
簡瑤微微一滞。
看慣了他的傲慢漠然,現在這麽安靜閱讀的樣子,其實是非常賞心悅目的。短發烏黑如墨,俊臉白皙如玉。兩道均勻的長眉,清俊如畫。高高的鼻梁下,薄唇輕抿,看起來确實還有點傲慢。
這個男人,閉嘴時比講話時好看。
簡瑤又轉頭,看着旁邊的白板,上面是密密麻麻的一版數字:
“145,297,289,121
17,324,1
250,0,484
365,729,16
421,27,841
29,1
136,729,16”
正是在孫勇家發現的:床板、地面、窗棂、天花板……都藏在挺隐蔽的地方,字跡淩亂。經檢驗,全是孫勇自己的血跡和指紋。
簡瑤看了一會兒,這才走過去在薄靳言對面坐下:“翻譯工作今天就收尾了,你看其他還有什麽事需要我做?”
薄靳言從書卷後擡眸看她一眼:“沒有。”
“魚還要不要?我最近沒事,可以去釣。”
“不急。”
這話讓簡瑤微覺訝異,想來是冰箱裏存貨還未清空吧。
見他面前桌上攤滿了文件和照片,許是正在忙碌。簡瑤又看了他幾眼,站起來:“沒什麽事的話,我先走了,今後有什麽事随時聯絡。”
薄靳言放下卷宗,直視着她。烏黑漂亮的眼睛,顯得有些冷峻。
這神色讓簡瑤心微微一緊。
這時他開口了,聲音低沉淡然:“你可以繼續為我工作。”
簡瑤一怔,站在原地不動。
兩人對視瞬間,薄靳言從桌子下方抽出份文件,長指一推,到她面前。
“這是傅子遇為你拟的助手職位合同。”然後他低頭繼續看文件。
簡瑤很意外,接過一看,聘期三年,工作內容跟之前差不多,但是增加了“照顧薄靳言先生日常飲食”這一條,估計針對的就是魚。另外,薪水數字有點驚人。
看着一行行簡潔細黑的文字,簡瑤的心情無可抑制的有些激動。她忍不住笑了,清秀的臉龐上,漆黑雙眼微微彎起,顯得格外澄湛透亮。
薄靳言掃她一眼,端起面前的咖啡,淺淺抿了一口:“簽好就傳真給傅子遇,他會處理後續的事。”
簡瑤放下文件看着他,聲音中透着感激和感動:“謝謝你薄靳言,這對我是非常大的肯定,我真的沒想到。不過我已經跟B市一家單位簽約了,約好年後就去實習。所以不能再接受助手的工作。”
薄靳言手裏的咖啡放了下來。
簡瑤朝他微笑。
薄靳言也輕挑眉頭,微微一笑:“傅子遇說,女人都喜歡為無關緊要的因素困擾,看來果然不假——你可以毀約,跟那邊,任何賠償條件我來支付。”
簡瑤一愣。
雖然為薄靳言工作的這些天,彌足珍貴。但她從未想過以刑偵為職業。那些現實太殘酷,也太動蕩。她還是傾向于平靜、穩定、積極的生活。
“我不打算毀約。他們對我也挺重視,人生的第一份工作,我不能失了誠信。而且那也是我想從事的職業。”她帶着歉意說,“很抱歉不能再做你的助手。但是真的謝謝你!”
☆、朝花夕拾
在潼市這樣的南方小城,臨近除夕那幾天,總是過得很倉促。家家戶戶都忙着置辦年貨、準備豐盛的年夜飯。在外的親人,大多也會不辭辛勞的歸來。年年都是這樣重複而忙碌。仿佛這樣,人的心中就會有些念想。而與家有關的念想,總是能令人感到慰藉和滿足。
簡瑤的母親,就是一位典型的溫婉持家的女子。在她的帶領下,簡瑤簡萱也埋頭勞動了好幾天,一家人終于迎來新年。
除夕這天,從早上起,全城各處爆竹聲響個不停。一家四口中午吃了團年飯,就一起去了簡瑤外婆家。
母親的兄弟姊妹很多,大人們聚在一起聊天喝酒,小孩子滿地跑吵吵吵嚷嚷。簡瑤簡萱哪會跟這些小屁孩玩太久?吃了晚飯,就舒舒服服躺在外婆房間床上,一人占據一頭,看短信。
祝福短信都快把簡瑤的收件箱塞爆了。她一條條看,再群發回複。看到傅子遇的短信,倒是一怔,只見寫的是:“威武的簡瑤小姐,請允許我在這個舉國歡慶的日子,向你表達我的欣喜和祝福——願你越來越美麗、天天好心情。”
他的形容詞真是另類。
簡瑤微微一笑,也沒太在意,認真給他回複了條祝福短信。想了想,又翻到薄靳言的號碼,編輯了最簡單的“新年快樂”發過去。
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窗外燈火闌珊,炮竹聲不斷。還時常有璀璨的煙火,綻放在天空中。這一幕寧靜而溫暖,簡瑤忽然就想:不知道薄靳言的除夕夜是怎麽過的。是跟平時一樣,一個人坐在餐桌前吃魚,腳邊只有烏龜陪伴?還是傅子遇會從B市回來陪他?不過傅子遇也有自己的家人要陪伴吧?
正想着,手機卻響了。居然是薄靳言打來了電話。
自上次簡瑤拒絕工作後,兩人還沒怎麽聯系過——也沒什麽事需要聯系。簡瑤接起:“喂,新年好。”
薄靳言原本清醇的男低音,此刻聽起來甕甕的有點沙啞,語調卻依舊倨傲:“你在幹什麽?”
簡瑤莫名其妙:“沒幹什麽。”
薄靳言:“那你過來。我這裏有些沒用的煙花,你把它們拿走。”
簡瑤很奇怪——他怎麽會有煙花這種東西?肯定不是自己買的。一定是別人送的。傅子遇?或者是警局的人送給他的?
簡瑤笑着說:“不用了,謝謝。你可以自己放啊。”
薄靳言涼涼的答:“噢,不好意思,我對點燃一堆難聞的固體、制造出一堆更難聞氣體和奇怪圖案的活動沒興趣。”
簡瑤:“……好,我和簡萱現在過來取。謝啦。”
——
收到簡瑤的短信前,薄靳言原本一個人坐在火光溫暖的壁爐前,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正在看書。旁邊牆上的液晶電視正放着春節聯歡晚會,但是沒人在看。
挂了電話,他扔開毯子站起來,走進二樓的儲物間,輕輕吹着口哨,将這段時間收到的亂七八糟的人送來的煙花:傅子遇、潼市警局、公安部某辦公室主任……整整兩大箱,都扔到門口,再打開大門。
然後走回沙發,重新把自己裹住,繼續看書。
——
簡瑤和簡萱借了一位叔叔的車開過來。還沒到薄靳言家,就見山腳那條開闊的河堤上,許多年輕人東一處、西一處在放煙花。整片江岸都被映照得熒光燦燦。
走到薄靳言家門口,一眼就看到地上兩大箱煙火,姐妹倆被震住了。簡瑤擡頭看着沙發裏的薄靳言,他看都沒望這邊看一眼。
簡瑤揚聲:“這麽多,我們拿不了。就拿一部分啊。”
薄靳言:“拿不走就扔掉。留下給我幹什麽?生生不息嗎?”
簡萱噗哧一笑,立刻反對:“不行!那太浪費了!也不安全啊!還不如全放了。”巴巴的望着簡瑤。
簡瑤則看着薄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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