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1)

半個月後,飛往美國馬裏蘭州的航班上。

薄靳言靠在頭等艙舒适的沙發椅裏,看着身旁的簡瑤,幫自己攪拌金槍魚沙拉、往吐司片上塗果醬。一旁的傅子遇看不下去了,扶額:“你自己沒手嗎?”

薄靳言瞥他一眼,根本不與他争辯,繼續姿态悠然的欣賞簡瑤的一舉一動、一颦一笑。

簡瑤卻只微微一笑。

而對于他這種……不說是幼稚吧,只說是源自本能的需求,她偶爾也是會滿足他的——只要小小一點付出,就能對他産生很大的激勵效果,何樂而不為?況且與有情人做快樂事,怎麽都不嫌多。

而傅子遇相鄰位置,坐的是尹姿淇。見狀只笑笑,繼續望着窗外幽暗的夜空。想起至今生死不明的未婚夫,心頭一陣落寞。

至于坐在最角落的安岩,則壓根不會去管同行的人,兀自打開筆記本在玩單機游戲,消磨漫長的空中旅途。

……

謝晗案的進展并不順利,因為“排查富人階層”,在世界任何國家地區,都是阻撓重重的任務。且不說諸如私生子、財産轉移之類的複雜情況,光是隐形富豪的數量,就永遠統計不到。

薄靳言和簡瑤這趟之所以去美國,是因為收到了薄靳言的博士生導師的訊息。因為謝晗案令他十分關注,他也回憶起,幾年前曾經有人匿名給他寫過信,就犯罪心理學的一些觀點,提出非常尖銳偏激的觀點。他認為從信件的語氣和措辭看,非常符合謝晗的畫像。而這些信件他還保存着,所以想請薄靳言到美國一趟商讨。

因為可能涉及指紋鑒定和肖像對比追蹤,安岩也随行。他的身份其實跟薄靳言一樣,也是大學客座教授、公安部特聘專家,但不在警隊編制,所以可以作為交流學者身份出國。

至于傅子遇和尹姿淇,都是回美國過聖誕節。尹姿淇的私人保镖們,則保護了一行人的安全。

——

已是初冬,大學校園裏落葉紛紛,校舍肅立,仿佛也沾惹了蕭瑟冰冷的氣息。

簡瑤與薄靳言并肩而行,望着他清俊挺拔的容顏,心情頗有些柔軟。

當你愛一個人,與他相關的任何事、任何地方,都是有意義的。連帶周遭那些陌生的異國面容,都顯得親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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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什麽?”察覺到她的注視,薄靳言微斂長眸,心情愉悅的望着她。

“這裏很不錯。”她說。

“有嗎?”他答,“校舍太醜,人太多太吵。唯一的可取之處是犯罪心理系在全美的領先地位。”

簡瑤:“……”

果然,原本難得忙裏偷閑,有幾分浪漫的校園懷舊之旅的氣氛,被他破壞的一幹二淨。

身後跟着的傅子遇卻是興致勃勃,向她和安岩介紹校園中一些知名景觀。薄靳言三人只在美國逗留兩天,就返回香港繼續查案,所以今晚大家一起吃飯。

而他們身後跟着的,是五名保镖。中國警方不可能随意派警員出國保護他們,薄靳言直接讓尹姿淇安排了家裏的保镖。

很快到了學院辦公樓前。薄靳言停步、轉身,先是低頭,在簡瑤臉上落下輕輕一吻,而後看向傅子遇:“保護好她。”

傅子遇無語:“你就離開幾分鐘?”

薄靳言神色自若的答:“我跟她有承諾,查案時24小時不離開她身邊。”

傅子遇:“你還可以再肉麻一點嗎?”簡瑤臉頰一燙,推薄靳言一把:“快去。”

薄靳言又看她一眼,眸中升起淡淡的笑意。

因為中美方涉及案件相對敏感,所以學院教授只願意見薄靳言一個人,避免麻煩。看着薄靳言的身影消失在辦公樓入口,餘下三人在長椅坐下等,旁邊站着黑衣保镖,引來不少學生側目,但也平靜無擾。

閑聊了一會兒,就見一輛香槟色的跑車,跟着一輛悍馬,緩緩從校園的林蔭道駛了過來。傅子遇微笑吹了聲口哨,便見兩輛車停在相距五十米左右的停車場邊,尹姿淇身着白色皮草,在幾名保镖環繞下,娉婷下車——她來接他們吃晚飯。

其實自從尹姿淇去了香港,簡瑤薄靳言很少跟她相聚過。此刻簡瑤看着她安靜的笑靥,神色卻難掩憔悴,不由得心下恻然。

卻沒想到尹姿淇走過來,第一句話是跟簡瑤說的:“有人想跟你通電話。”

簡瑤微怔,她卻微微一笑,看一眼其他兩個男人:“我們過去說。”示意她跟自己走到一旁去。

傅子遇笑了:“喂喂,你弟弟特別強調,要讓她半步不離開我的視線。你打算把她帶哪兒去?”

尹姿淇嗔他一眼:“你要不要跟過來?”

傅子遇站起來,還真的跟兩個女人走了過去。

簡瑤跟尹姿淇回到車上,傅子遇站在車外無所事事的四處張望。尹姿淇把一支手機遞給她。電話接通了,簡瑤吃了一驚——是薄靳言的父親。

“伯父您好。”簡瑤客客氣氣的說。

電話那頭的老人只淡淡答道:“你好。聽說,你是靳言的助手?”

“是的。”稍稍一點緊張後,簡瑤的聲音恢複柔和平靜。

“他做事永遠這麽沒交代——如果不是聽姿琪說,還不知道你們回來了。”老人說,“今晚都回家吃飯。”

簡瑤不由得笑了:“好的,我轉告他。”

父子間……還真是很像啊。

……

她專心致志的講着電話,尹姿淇則拿着包推門下車,走向旁邊的一幢白色小建築,那裏一層有公用洗手間。兩名保镖跟在她身後。傅子遇瞥一眼她的背影,沒太在意。薄靳言把保護他女人的職責臨時指派到他頭上,他可沒精力顧及第二個女人。而且她出入都有專人保護,也不需要旁人操心。

而安岩還坐在原來座椅上,打開電腦,浏覽一些資料。

正值午後,校園裏陽光金黃,樹影斑斓。許多年輕學生來來往往,寧靜而富有朝氣。簡瑤還是第一次與薄靳言的父親通話,有些突然,但也感到愉悅。聽着老人冷淡但是又絮叨的詢問她和薄靳言的情況,她忍不住笑了。

偶爾擡眸望去,只見相距不遠的校舍建築上,玻璃映着蕩漾的光,也不知道薄靳言跟教授談得怎麽樣了。

——

傅子遇原本閑閑散散的立在車旁,忽然就看到相隔幾十米外那幢低矮建築前,人潮似乎有些異樣的湧動。

“天!有人受傷了!”有人高聲喊道,然後很多年輕人都跑動起來。傅子遇心頭一凜,擡眸一看,卻只見建築門口地上躺着個人,旁邊隐隐可見一片疑似鮮血的痕跡。而那人衣着打扮,不正是尹姿淇?

他頓時驚呆了,立刻往前跑去。而原本立在車旁的兩名保镖,已經同時搶上前,急沖過去:“董事長!”不遠處的安岩也察覺到動靜,立刻站起來跑過去,同時掏出手機打電話。

傅子遇跑了兩步,忽的一怔,腳步頓住,剛要回頭望向簡瑤,忽然就聽到微不可聞的“嗤嗤”兩聲。同時感覺到左胸、右腹位置,像是被重物狠狠撞擊了兩下。

這是……槍擊!

他緩緩低下頭,看到鮮血正從自己的西裝表面,慢慢滲出來。

簡瑤正打着電話,眼角餘光忽然發覺車外似乎有些異樣,人影不斷閃動。她擡眸望去,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所有人混亂的奔跑着,而就在離車很近的位置,傅子遇整個人像是被定住了,慢慢倒下來。

她心頭悚然一驚,放下電話剛要推門出去,主駕的門卻被拉開,一個男人快速坐了進來,背影高大而修長。

……

一切發生的極快,整個過程不超過1分鐘。

——

薄靳言站在教授的辦公室裏,看完那幾封可疑的信件。

直覺幾乎可以判定,這就是謝晗曾經的手筆。而信紙上是否有指紋,是否可以通過郵戳等追查到他,只能稍後讓安岩去确認。

他将信件收好放進大衣口袋,淡淡向教授告別,并囑咐他也注意安全。只是不急不緩的走在樓道裏,他從來冷寂如水的心跳,莫名有些不穩。這令他稍覺意外,順應直覺,他加快了步伐朝樓門口走出。

還未至門口,就聽到外頭隐隐嘈雜的人聲。他瞬間臉色微變,邁開長腿就跑出去。

燦爛的日光下,撲朔的光影中。校舍外的整片廣場,已經變得混亂而盲目。廣場邊的一幢建築旁,數人的驚詫痛惜中,尹姿淇斜卧在地上,腹部插着一把匕首。隐隐有人聲傳來:“是自殺……我看到她将匕首插~進身體!”

而相距不遠的停車場旁,傅子遇仰面躺在地上,身體微微的顫抖着,西裝上全是鮮血。安岩正蹲在他身旁,用力按壓着他的傷口,一臉冰冷的擡頭朝薄靳言看過來。

薄靳言的臉色已是冰寒一片。目光在尹姿淇和傅子遇身上前後一停,原地迅速轉身,一周、又一周,企圖搜尋她的身影。平時第一次,他感覺到心髒仿佛急速下墜,他清晰聽到自己急促空洞的呼吸聲。一股無法言喻的駭浪般的驚痛,超過思維和意識的速度,已朝他的心頭狠狠襲來。

——

簡瑤再次醒來時,首先看到的,是一排金屬牢門。而頭頂光線熾亮,她身處一間小小的牢房中,她躺在唯一的鐵床上。而四肢重若千鈞,稍微一動,便叮鈴作響——四條長長的鎖鏈,鎖住了她。

巨大的恐懼如同潮水,瞬間将她吞沒。她感覺到全身肌肉,每一寸皮膚,仿佛都開始微微的刺痛。那是因為恐懼,因為即将到來的、幾乎可以預見的痛楚和絕望。

她的胸中像是被填滿了巨石,滞脹、發酸,呼吸也變得微不可聞。

一切發生得太快,她再想到白天薄靳言那淺淡而笑的英俊容顏,只覺得恍如隔世。

媽媽、簡萱、熏然。

還有靳言。

我……

我可能要失去你了。

不知過了多久,黑暗裏傳來輕盈利落的腳步聲,還有男人輕輕哼歌的聲音,越來越近。

他……來了。

簡瑤閉了閉眼又睜開,一下子坐了起來,臉色執拗如鐵,轉身望去。

明亮的燈光下,他從黑暗中走來。簡單的襯衫西褲,筆直勻稱的身軀,烏黑的短發下,是白皙的、光滑的,明顯沒有半點僞裝的清俊臉頰。而那雙隽黑澄亮的眼眸,正望着她,彎彎的含着笑意。

簡瑤心頭猛的一震。記憶中某些畫面,閃過腦海裏。模糊、恍惚、淩亂……然後定格。然後更多的絕望,湧上心頭。

原來她見過他。

她見到了他的真容。

他不會讓她活命了。

☆、74章

“嗵——嗵——嗵——”伴随着數聲沉悶的聲響,成百上千盞燈同時打開。鋪天蓋地的刺眼光線,令簡瑤一下子閉眼,無法适應身處的這個明晃晃的世界。

謝晗卻在不遠的地方輕笑起來,聲音明快而愉悅,仿佛惡作劇得逞的大男孩。

片刻後,簡瑤才徐徐睜眼。

強光輝映下,她的臉呈現出一種瑩潤幹淨的白。但雙眸瞳仁宛如點墨,非常的靜。盡管站在牢籠裏,整個人卻顯得越發秀美清冽。

謝晗盯着她,緩緩斂了笑意。他邁開筆直的長腿,走到距離牢籠幾公分的地方,似乎頗有興致的望着她。

“如此令人激動的時刻……Jenny,我多希望看到你臉上甜美的笑容。”他輕聲說。

簡瑤依舊保持安靜。像是沒聽到他的話,她側轉目光,繞開他環顧一周。

這大概是一個極其龐大的倉庫,四周整整齊齊堆滿了集裝箱,中間的空地,就有一個籃球場大。平整的天花板上,安裝了一排排的射燈,将這片空地照射得好像一個舞臺。而她的牢籠就在舞臺正中。

前方相距數十米遠的空地上,還放着一組沙發、酒櫃、書架、電視機,以及一張床。只有黑白兩色,線條簡潔而素淨。茶幾上放着半杯未喝完的紅酒、一件西裝外套搭在沙發靠背上——

這裏俨然是他的生活起居之處,與囚禁她的牢籠比鄰。

……

周遭一片空寂,只有他和她,在這無人知曉的地方,安靜相對。

簡瑤的目光,終于無可避免的與他對上。可這雙眼,與她見過的任何連環變态殺手,都是不同的。

“殺人機器”孫勇,那目光是空洞而嘲諷的,即使被抓獲,也沒有絲毫緊張愧疚;滅門殺手章誠,目光茫然而執拗。甚至連Tommy,他的目光都是深寂而陰冷的……他們都從骨子裏,散發出一種徹底的麻木和偏執。

可眼前這個男人,堪稱本世紀最兇殘的連環殺手,鮮花食人魔Tommy的教父,看起來就是一名清秀挺拔的青年。那雙眼溫和隽黑,仿佛湛湛清泉。

所以當初,他就這麽跑到她和薄靳言面前,扮演最不起眼的角色,親自開啓他和薄靳言的游戲,卻沒有被任何人發覺。

“想起來了?”他用近乎柔和的語調問。

簡瑤盯着他的雙眼,沒出聲。

那是站在孫勇那間血跡斑斑的行刑室裏,最早發現和抵達現場的一名“片區民警”,走到他們面前。當他擡起頭,寬檐警帽下,就是同一張年輕而白淨的臉。當時他的神色嚴謹而專注,向他們彙報——

“真像‘簡報’說的,我們在一間卧室找到了‘殺人機器’。”

面前的謝晗突然開口,用同樣的語氣,重複了當天的話。像是能追随她的回憶蹤跡,他的眼中升起波光般的笑意,口中的臺詞還在繼續:

“薄教授,我在床下還發現了一些血字。”

“要對整個屋子做全面檢查。”

……

後來呢?後來還有嗎?

簡瑤擡眸,看到他笑意更深的雙眼。

還有。

擦肩而過的路人、把守他們小區的保安、送快遞的小夥子,甚至多次大規模搜捕行動中,從各區抽調的數量龐大的民警……他都可以輕易僞裝其中。

他真的一直就在他們身邊。只是人海茫茫,即使是薄靳言,想找出他也難如登天。

如果她現在能把他的真實相貌,告訴其他人該多好?安岩可以調集整個大陸、香港、美國的監控錄像,必然能發現他的出入軌跡。他再擅長潛伏僞裝,也不可能一直用假面目示人,不可能逃出升天。

可是現在……

“OK,餓了嗎?”他嗓音和煦的打斷她的思緒,“讓女士餓着肚子交談可不是好習慣。我們邊吃邊聊,好嗎?”

簡瑤沒出聲。

她想起數天前,薄靳言問李熏然,謝晗為什麽一直沒殺他。李熏然是怎麽回答的?

“事事跟他對着幹,不讓他從我身上得到一點快樂。”

“不吃飯、不說話,任他折磨,任他怒罵嬉笑,只當他不存在。”

還有薄靳言當時的評價:“辦法是蠢了點,不過也算有用。”

……

靜默片刻,她擡起頭望着他,終于第一次對他有了回應:“好,我也餓了。”

謝晗倏的露出笑容,盯着她的雙眼,也顯得越發幽沉愉悅。

“真是一位……”他緩緩的說,“有勇氣的小姐。”

——

燈光熾亮,旁邊的組合音響,正播放着柔和的小夜曲。而整個倉庫沒有一扇窗,看不到外頭的光線,聽不到一點別的聲音,完全是個封閉的、屬于他的光影世界。

簡瑤坐在沙發裏,手腳戴着鐐铐。脖子上被系了一條長長的鎖鏈,宛如動物般被對待。鏈子那一頭,被謝晗随手挂在身後的衣帽架上。而他正挽起襯衣袖子,将一個擺滿食物的小推櫃,移到餐桌旁。

紅酒、燭光、牛排、沙拉、芝士甜點……他把盤子一樣樣擺上來,又替簡瑤鋪好餐巾、擺好刀叉。簡瑤有些僵硬的坐在原地,望着他專注悠閑的側臉,靜默不語。

就這樣下去。安靜,但是順從,不觸怒他,不表露出任何情緒。

因為薄靳言分析過,他對男人的情感,是征服和掠奪。所以李熏然的倔強反抗,雖然遭致更殘忍的虐待,但因為沒有被“征服”,所以保住了性命。

女人則不同,複制李熏然的做法只會适得其反。雖然此刻他看起來溫柔平靜,內心卻藏着深深的憎恨,他恨每一個女人。任何反抗,都會激起他心中那強烈的殺戮欲望。那樣他甚至都不會有耐心享受折磨她的過程,不會等到與薄靳言下一輪對決時,再丢出她的新鮮屍體給予最沉重的打擊——只要觸怒了他,他随時可能把她毀掉。

所以,她一定要忍。

只是,他此刻越優雅紳士,越令簡瑤預感到,等待她的,即将是比以往受害者更殘酷的虐待折磨。因為她是薄靳言的女人,在他心裏,大概就像一道大餐,要徐徐品味。

可她只能承受,并且要承受盡可能的久。

薄靳言找到她之前,她一定要活着。哪怕被折磨得人如枯槁九死一生,她也要活着回到他身邊,回到所有人身邊。

如果她真的死了……

薄靳言就只剩一個人。

他那樣的人,就只剩下一個,會怎麽度過餘生?他不會忘記她,他不會對任何人再提及她。他還會像曾經那樣孤獨,沒有人占據他的人生,也沒有人陪伴他一生。

她怎麽可以讓這樣的事發生?

她最愛的男人,她唯一的愛人,他們怎麽可以失去彼此啊!

這些念頭閃過腦海,簡瑤的心忽然就堅定下來。某種牢固的力量,仿佛拴住了她原本徐徐下落、埋入絕望和驚懼裏的心。

她靜靜的望着謝晗,而他已經準備好食物,在她對面坐下,動作優雅的舉起了紅酒杯。

簡瑤靜了一瞬,伸手端起酒杯,與他輕輕一碰,送到唇邊,輕抿一口。透過晶瑩的酒杯,她看到對面的謝晗,神色若有所思。

——

這頓飯吃的安靜和緩慢。謝晗的話語并不多,只偶爾向她介紹某道菜色,是某某酒店行政總廚的手筆。而簡瑤只微微點頭,簡短回應。

這份沉靜,令謝晗看她的目光越發意味不明,甚至中途會放下刀叉,直接面無表情的盯着她幾分鐘不說話。

簡瑤被他凝視得有些心驚,但只低頭繼續吃,當他不存在。

終于,這頓難熬的大餐吃完了。

謝晗站起來,繞過餐桌,走到她面前。颀長的身形、輕盈的步伐,卻只令簡瑤手心開始冒汗。她眼觀鼻鼻觀心,靜坐不動。

他卻走到她跟前,蹲了下來,兩道清亮的目光,停在她臉上。

簡瑤避不過了,側轉頭,與他對視着。

隔近了看,這張臉在燈下顯得越發清秀白皙。

兩人沉默對視了不知多久,簡瑤的心跳已經開始不穩。

他卻忽的笑了,伸手拉開餐桌下方的抽屜,拿出一支灌有液體的注射器,再轉頭看着她。簡瑤的心倏的徹底冰涼,一只手腕已經被他拿了起來。

男人的手指冰涼無比,他低頭望着她纖細的青色血管,将針頭紮了進去,緩緩推入。

“我們,開始狂歡吧。”

作者有話要說:這是今天的更新A章,也快3000字了有木有。老墨繼續去寫B章了,只能保證12點前,大家不要刷,明天來看吧。更新了我一般會在微博和qq群都吼一聲。我去寫了,其他的回頭再說。

☆、75章

簡瑤想,她明白了謝晗的秘密。

為什麽他可以用心理術控制那麽多人?其實根本就是利用藥物,令人産生幻覺、令人精神恍惚、反應遲緩。

此刻,她就躺在牢房裏那張冷硬的小床上,頭頂是一盞熾亮的燈光。除此之外,整個倉庫的燈都被他關閉了。她躺在這裏,就像躺在一個孤島上。而他站在黑暗中不知何處,嘴裏輕輕的哼着歌,仿佛這個世界的主宰。

她的心跳很快,神經也一跳一跳。這是一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然後她的視線就開始變得模糊,耳朵裏也嗡嗡的響。她想撐着床坐起來,手卻一滑,竟摸了個空。周圍的一切越來越模糊,浮現很多白色的虛影。原本清晰的記憶和意識,一時仿佛也找不到了,她到底在哪裏?

“Jenny,Jenny.”有人在什麽地方輕喚她的名字,簡瑤掙紮擡頭,卻只見人影一閃而過。是謝晗?是誰?

後來她就徹底陷入了迷失。

全身依然很難受,但視野和聽覺卻重新變得清晰。她松了口氣,發現自己站在一個遙遠而熟悉的房間——樣式老舊的組合櫃、二十幾寸的彩電、紅絨沙發。

這是……祖父祖母的家。

他們不是跟父親一起死了嗎?

就在這時,她看到一個男人,背對着她,坐在沙發上。他光~裸着背,背上全是一道道整齊的傷痕。

“靳言!”她走過去,摟住了他的腰,“你怎麽在這裏?”

薄靳言緩緩倒在她懷裏,俊容冰冷,雙目緊閉,毫無氣息。

他死了,薄靳言死了。

這個念頭湧進腦海,簡瑤感覺到眼眶一陣刺痛,臉頰已是一片鹹濕。她聽到一個沙啞而痛苦的聲音:“靳言!”

她猛的睜開眼——

眼前依舊是熾亮的燈光,模糊的視線,耳朵裏嗡嗡作響。

不,剛才是幻覺——她告訴自己,一定要守住意識的底線。可那悲痛欲絕的感覺,卻如此清晰的印在心頭。她茫茫然躺着,還能感覺到眼淚一直在掉下來……

“呵……從來沒接觸過這類藥物嗎?反應竟然這麽快這麽強烈,真是太清純了。”有個聲音忽然在耳邊說道。

簡瑤轉頭想看他,卻只看到黑黢黢一片。下意識的,她點了點頭。

那人顯然收到了她的回應,語氣非常溫和的問:“那你想不想變得清醒?”

想……這個字差點脫口而出,簡瑤緊咬下唇,一種腥甜的劇痛傳來,眨眼就遍布整個口腔。她的意識仿佛也有瞬間的清醒,但瞬間又被那沉重的、濃霧般的海洋吞沒。

那人似乎低笑了一聲。

“血都咬出來了,真是可愛……但我知道,你是想的。”

然後簡瑤聽到哐當輕響,有人打開了牢門。

“我承認上次太興奮了,下手有點重。”那人的聲音透着惋惜,“結果鞭打之後,她的那塊皮膚保存得一點也不好。這次我的會控制得很好。隔着衣服,不會留下一點傷疤。”

——

馬裏蘭州,約翰霍普金斯醫院。

重症監護病房。

薄靳言站在病房門外,身後是匆匆從國內趕來的中方官員、美國FBI探員,以及傅子遇的家人、尹姿淇的母親朋友……等等等等。

主治醫生拿着診斷記錄走出來,幾乎所有人都擁過去。薄靳言站在原地不動,轉過清冷的臉龐,盯着醫生。

“傅子遇先生左胸的子彈,距離心髒只有3厘米。我們已經成功的将彈片取了出來。”他解釋說,“非常幸運的是,他現在已經沒有生命危險期,大概24-48小時會蘇醒。”

所有人都松了口氣。薄靳言慢慢側轉目光,盯着玻璃牆後病床上,戴着呼吸面罩的蒼白的傅子遇。

醫生接着說:“尹姿淇女士雖然刀傷到內髒,但是沒有生命危險。明天早上就會蘇醒。”

所有人都露出欣慰的表情,對醫生感激聲不斷。安岩也站在人群中,聞言神色一松,下意識轉頭望向薄靳言。卻只見他原本站的位置,已經沒了人。而前方走道的安全門,傳來“嘭”一聲響,安岩擡眸望去,卻只見薄靳言黑色的衣袂,消失在門的背後。

——

薄靳言一個人開車回了酒店。

已是深夜,初冬的街頭,某種寒冷的氣息,仿佛已經開始入侵。城市霓虹、流浪行人,如同浮光掠影般從車窗掠過。

薄靳言的臉,一直沒有半點表情。烏黑修長的眉像是這濃重夜色的痕跡,刻在他白皙清透的臉頰上。

終于抵達酒店,從褲兜裏摸出門卡,打開門。房間裏昏暗一片,只有對面樓宇的燈光投影進來。他打開牆上的燈,将門卡扔在床上,看着屋內的一切,站着沒動。

他們是昨天剛入住這家酒店的。簡瑤的箱子還放在床邊的矮桌上,拉鏈開着,露出他熟悉的一些衣物的顏色。

地上擺着兩雙拖鞋,一大一小。沙發扶手上,還搭着一件她的風衣,米白幹淨的顏色,仿佛還染着她皮膚的色澤和溫度。

薄靳言原地站了一會兒,脫掉外套、扯下領帶,直接就扔在地上,赤足走進了浴室。

有的時候,熱水并不能溫暖人的血管的溫度。薄靳言靜靜站在花灑下,沖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擰關了水。就這麽走了出去。

窗外的夜色依舊是幽深而安靜的,整個城市仿佛都陷入了光影交錯的迷夢。薄靳言站了一會兒,轉身走到床邊,掀開被子躺下。

閉眼躺了一會兒,他倏的睜開那幽黑清冷的雙眸,轉頭望着一側空蕩蕩的床鋪。

只幾秒鐘後,他掀開被子,披上外套,走進了旁邊的書房。

這是簡瑤專程讓酒店布置的套件,除了書桌椅子,還有張白板,方便他随時有了靈感,随時進來工作思考。

此刻,他就站在這白板前,打開自己的箱子,把一疊疊的資料和照片,全拿出來。

很快,照片貼滿了白板。

他凝神看着,而曾經那些受害者可能的慘狀,自動在他腦海裏勾勒。

她被當成動物一樣,用鎖鏈綁住。而謝晗揮起長鞭,驅趕着她在狹小的房間裏,做着卑微、絕望卻徒勞的逃亡……她會被灌下神經類藥物,她會辨不清現實和虛幻……她唯一能感覺到的,就是極致的痛苦……而在幾天後,謝晗就會不滿足于鞭打和戲弄。女人光滑白皙的皮膚是他酷愛的戰利品,他會一寸寸将她剝落,而這個過程中,她還不會死……甚至,僅僅只是個開始。

因為她是他的女人,象征着他最熱烈的欲望和渴求。所以他會将她摧毀得更加淋漓盡致,直至不剩一寸皮膚、一縷毛發、一塊血肉。謝晗要令他,完完全全徹徹底底的失去她。

……

薄靳言低下頭,伸手按住了自己的雙眼。

☆、76章

周圍很靜很靜。只有鮮血沿着手臂,緩緩流到指尖,滴落在地面,發出輕微破裂的聲響。

簡瑤的臉貼在冰冷的地面上,一動不動。後背、腰身、雙腿,都傳來火灼般的劇痛,全身似乎已經沒有一寸皮膚屬于自己……

可視線,依舊是模糊的。燈光、小床、欄杆,每一樣在她眼裏,都幻化成嶙峋的怪物。而腦子裏,似乎有很多聲音在講話,就快裝不下,太陽穴疼得像要爆炸。

“瑤瑤,爸爸的座右銘,就是要頂天立地、無愧于心。”

“姐姐,你怎麽對妖男這麽好啊!真是妖怪也有春天。”

“簡瑤,我從來沒看他這麽在乎一個女孩子。”

“難道你不想親我嗎?”

“如果你每五分鐘親我一下,我可以陪你做任何無聊的事。”

“現在,我令你感覺真實了嗎?”

……

豆大的眼淚,從她的眼眶滑出來,淌過冰冷的臉頰,淌過幹裂的唇角。那麽鹹苦,仿佛她再也感覺不到世間別的滋味。

“噠—噠—噠—”輕盈的皮鞋聲響起,卻生生叫意識恍惚的簡瑤,全身一抖,立刻把自己縮成一團,像小動物般依偎在牆角。

“怎麽不跑了?”謝晗清朗的嗓音在背後響起,“真沒意思,前兩天你還跑得像只兔子。”

簡瑤低下頭,看着自己的雙手,那上面沾滿鮮血,傷痕累累,不複平日白皙柔潤的模樣。好疼,可她還是緊咬牙關,用雙手抱住了頭,等待即将到來的鞭撻。

大概是看到她徒勞而緩慢的動作,謝晗在背後輕笑了一聲。

“劈啪——”尖銳有力的聲音,仿佛撕破了周遭的空氣。然後那熟悉的火辣辣的劇痛,再次狠狠落在她的腰上。

簡瑤眼前一黑,幾欲暈厥,身體裏更是翻江倒海的疼,仿佛所有內髒都被這一鞭子抽得挪了位。

這無窮無盡的痛苦,什麽時候才是結束?怎樣才能結束?

……

“OK.”一雙手将她從地上抱起來,面朝下放到了那血跡斑斑的小床上,動作輕柔無比。

“想不想讓這一切結束?”他輕聲問,仿佛每個瞬間,都能洞悉她的內心。

簡瑤哽咽着,沒有回答。她的視線依舊是恍惚的,隐隐約約間,看到自己的手指扣在床單上,握緊、再松開;握緊、再松開……一遍一遍,這樣她的精神,還能有一點點的集中。在那片混亂的海洋裏,提醒自己,不可以被他主宰,不可以放棄生命。

“寫下來。”他的嗓音卻像是痛苦世界裏唯一的天籁,動聽而蠱惑,“想結束嗎?只要你把感覺寫下來。如果不是因為薄靳言,你本來可以做一個普通的、快樂的女孩,有正常人的生活,又怎麽會有今天的痛苦?”

陣陣酸意泛進簡瑤心頭。是的,如果不是薄靳言,她的人生不會這樣。她會活在那個陽光燦爛的正常世界裏,又怎麽會看到這些深不見底的黑暗?

淚水再次滿溢,浸潤她深陷的眼窩。謝晗的話,令她心中只反複默念一個名字:薄靳言、薄靳言……

“難道你不想告訴他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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