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臉色漲得通紅的很快變成……
姜寧沖到學校的時候,校門口有學生會的人在檢查銘牌。
恒初不太注重儀式,平日裏即便沒戴銘牌,只要偷偷繞過去即可,學生會那群人不會管得很嚴。
但今早姜寧貓着腰俯沖進去時,卻被結結實實彈了回來。一道又沉又怒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一大清早去哪兒了?”
周圍的人紛紛看過來。
不遠處的司向明和譚朋興也興致盎然地朝這邊看了眼,每次輪到許鳴翊值日,許鳴翊都沒興趣來,今天卻不知道是怎麽了,跟堵人似的,一直在校門口徘徊。他倆打賭許鳴翊究竟是等鐘從霜還是等胡珊珊。
得,現在知道他堵的是誰了。
真是稀奇。
“關你什麽事?”姜寧惱火地去蹲下去撿從書包裏掉出來的筆袋。
許鳴翊要伸手幫她,可在手還沒觸碰到她的筆之前,她便已經快速搶先将筆撿了起來,匆匆裝回書包。
許鳴翊手指一僵。
他站直身子,肩線上纏着學生會的袖章,臉色更難看了。
前幾次堵姜寧堵丢了,今早他六點便洗了把冷水臉,去了姜家,但居然仍撲了個空。
鄭若楠說姜寧這幾天挺勤快,去學校都去很早,剛不巧已經離開家了。
于是許鳴翊迅速折返學校。
可是一看表,姜寧七點半才踩着點抵達學校。
這說明,她至少在別的地方逗留了快一個小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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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阿姨說你最近都起得很早,問我你幾點到的學校。”許鳴翊面不改色地搬出鄭若楠。
姜寧拉上書包拉鏈,皺眉道:“去同學家補習,這你也要打小報告?”
“你去同學家補習我怎麽不知道?”
許鳴翊不知怎麽有點憤怒,不知道什麽時候起,姜寧悄無聲息地從他的生活中撤離,以前什麽事都要和他說的人,現在找到她蹤影都難。
他道:“你去哪個同學家裏?補習的事情我可以幫你。”
“不需要。”姜寧打斷了他。
“姜寧你最近是吃錯藥了吧?!”許鳴翊終于怒道。
不是吃錯藥了根本無法解釋她最近疏遠他的行為。
一開始許鳴翊還以為姜寧是單純生氣,過幾天就能好,冷處理就行,可誰知這都多久了,她一次都沒來主動找過他。
這在他從小到大的記憶中,從未有過。
甚至就連看到鐘從霜拉他袖子,她都……頭也不回地走掉。
“你不要沒事找事。”姜寧也怒道:“到時候雙雙遲到只有我被罵。”
許鳴翊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冷靜一點:“我們談談。”
姜寧神情複雜地看着他:“那就談談。”
姜寧就近挑了個學校旁邊的奶茶店,徑直走過去,許鳴翊跟在她身後,只覺十分不習慣……他才陡然發現,以前都是姜寧跟在他身後,看着他背影的。
原來看着對方的背影頭也不回地往前走,竟然是如此讓人沒有安全感的一件事。
坐下來後,許鳴翊冷着臉,不知道該怎麽開口,總不能放下自尊,問姜寧為什麽忽然疏遠他吧。
姜寧卻開門見山:“你把我當妹妹是不是?”
許鳴翊沒想到姜寧竟然這麽直接,噎了一下,半晌才梗着脖子道:“是。”
“那正好,我也只是把你當從小認識的哥哥,以前不懂事,總是纏着你,還請多多包涵。”姜寧淡淡道。
許鳴翊:“……”
姜寧又道:“大人開玩笑說要結娃娃親,都是他們的事,我們不要當真就行了。”
重生回來後,姜寧一直不知道怎麽面對許鳴翊,人的感情只有一次,被澆滅了,就徹底沒了。這輩子她不可能再冒一次險。何況,上輩子最後發生的那件事也叫她膈應。
可另一方面,眼前的許鳴翊還是十五歲的他,還不知道未來會在車禍中選擇救鐘從霜,姜寧将上輩子的仇恨報複于一個少年,似乎也太過分。
所以姜寧選擇和他兩不相欠,以後各走各的路,各自過各自的人生。
姜寧撥弄着面前的奶茶果凍杯,看向他的眼睛,說道:“大家都長大了,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我有了我自己的事,有我自己要過的生活,我不可能再像過去那樣,整天跟在你屁股後跑。”
“你開什麽玩笑?”許鳴翊氣笑了。
不知為什麽,他心中一陣刺痛。
她總是纏着他,要和他一起玩的時候,他覺得她煩。
可當她猛然成熟了許多,再也不對他耍無賴的時候,他又像是空蕩蕩的陡然失去了什麽。
許鳴翊莫名煩躁:“姜寧,不要鬧了,我說的談談不是這種談談,如果前段時間我哪裏惹惱了你的話,你大可以直接告訴我。我買的一堆游戲卡還沒拆封,你上個月還逼着我買超級瑪麗,你這就不想過來玩了?”
姜寧看着許鳴翊,卻忽然想問一件事。
她始終想不通,為什麽在同學聚會前的那場車禍中,許鳴翊會做出那樣的選擇。
當時她和後座的鐘從霜同樣全身是血,難道就因為鐘從霜看起來傷勢更重一些,雙腿被壓住了,所以許鳴翊就選擇先救她嗎?
燕一謝的車子跟在他們後面,同樣也被那場車禍波及,可是姜寧透過被血模糊的玻璃看去的時候,卻見到他毫不猶豫朝自己奔來。
姜寧無法質問上輩子的許鳴翊是怎麽想的,她只能沉默了半晌,問眼前十五歲的許鳴翊:“你年少時期對鐘從霜是什麽感覺?”
“年少時期”這個詞用得奇怪,但許鳴翊并沒反應過來。
他愣了一下:“鐘從霜?”
許鳴翊道:“她和你不一樣,她家境可憐,但堅韌不拔,上進努力,之前班上有人欺負她,我看不過眼,就幫了兩次。”
聽到“可憐”這個詞,姜寧就不想往下聽下去了。
所有人都比她姜寧要可憐,她是最堅強的一個。
姜寧冷笑了一下:“行。”
許鳴翊還要說什麽,姜寧卻徑直離開。
許鳴翊回過頭來,看着桌上姜寧一口都沒動過的奶茶果凍,心中一陣煩躁。
他只是想讓一切都回到從前。
現在這樣的姜寧讓他太不适應,就像是生活中的某個重要的東西陡然被挖掉一塊似的。
姜寧的話讓他聽不懂,什麽長大了,不再有關系了的……胡言亂語。
許鳴翊回想了一遍兩人的對話。
難道是因為……
鐘從霜?
他一方面忍不住吐槽姜寧打小就小心眼得要命,連他随手幫助同學也要計較,另一方面心中卻稍稍踏實一點……
如果是因為鐘從霜的話,那麽姜寧是不是還是在吃醋?
……
因為許鳴翊,姜寧果然遲到了。
被班主任拉在走廊上痛心疾首地批評了一頓“就你這樣你還想轉到一班”後,她才灰溜溜地回到了座位上。
而此時此刻許鳴翊肯定是被一班老師笑眯眯地迎進去的。
氣死,人和人的差距怎麽這麽大。
“等我下次考試一飛沖天,老王肯定會後悔答應我轉到一班去。”姜寧坐下來後翻開書,小聲嘀咕。
蘭珍珍“噗嗤”一聲笑出聲來,伸手摸了摸姜寧的額頭:“這才早上,姜寧你怎麽就進入夢鄉了?”
姜寧:“…………”
姜寧知道大家是怎麽看她的。
許鳴翊身邊那群從小玩到大的哥們兒、鐘從霜、胡珊珊、自己班的同學,還有家裏的老太太和姜柔柔,恐怕都覺得她爛泥扶不上牆,常年倒數,和姜帆沒什麽區別。
所以她說要為姜帆補課時,老太太才在背後嘀咕“五十步說要幫百步。”
不争口氣也要蒸個饅頭。
姜寧決心接下來的月考一定要好好考,至少要讓老太太啪啪打臉。
于是接下來一整天,姜寧都沒離開座位過,接着上次的繼續複習,看資料書看得頭暈眼花。
不過所有的知識都已經在她腦子裏有了輪廓,現在只是重溫一遍就好。
因此倒也速度很快。
放學之前,照例是夕會。
夕會是恒初的傳統,每周五會有一些自由時間,由一班成績好的學生到各個班去交流提高成績的方法,并對各班進行打分。
老實說姜寧一貫覺得這個傳統除了能提高一班那些尖子生的自負之外,根本沒什麽卵用。
因為在短短半小時內,其他班的學生根本不可能從一班尖子生那裏得到什麽有效信息。
可怎奈學校認為這樣的交流有助于刺激學生們的上進風氣,于是一直延續到了高中去。
姜寧懷疑燕一謝可能就是因為這種煩人的校內規定,才不怎麽來學校的。
讓他去別的班上講題,比讓他把學校掀翻還難。
而今天,來到三班交流英語的,一共有三個一班的學生。
其中兩個,剛好是鐘從霜和姜柔柔。
這三個人的英語都很流利,幾乎是将三班學生秒殺。
姜柔柔還知道收斂光芒。
鐘從霜則無比較真,充分行使學校賦予自己的權利,頻頻點起三班的學生,讓他們讀一些拗口詞彙,問一些較為生僻的語法問題,并低下頭在小本本上打分。
三班都是一群廢柴,哪能跟得上她們的節奏,坐在後面的男生們連她們用英文問的問題都聽不懂。
被鐘從霜點起來的一個男生回答不出來。
鐘從霜擡着下巴,又繼續用英文問:“這是課本上學過的,為什麽你答不上來,你們老師沒有教嗎?”
高個男生漲紅了臉。
這就是吊車尾的班級厭惡學校這一項傳統的原因,每到周五的夕會,對他們而言都是一次自信心上的慘絕人寰的打擊。
另一個女生答出來了。
鐘從霜卻仍是不滿:“你的口音也太中式英語了。”
說完,鐘從霜流利地将答案念了一遍。
女生看起來像是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被老師批評和被同齡人批評是不一樣的,尤其是當着班上這麽多人的面。
這一年不是所有人都上得起課外補習班,請得起外教,買得起磁帶的。
英語口音土就意味着家境一般。
那女生眼圈已經紅了。
蘭珍珍趴在桌子上,生怕被鐘從霜點到,小聲對姜寧道:“這個一班的人也太傲了吧。”
姜寧悶頭刷題,不置可否。
鐘從霜的确尖銳氣盛、不懂得收斂,但姜寧未來打算從事舞蹈演藝行業,和她不是一個賽道,所以姜寧沒有興趣和她較真。
鐘從霜的視線卻不易察覺地掃向了她。
鐘從霜低聲對身邊的姜柔柔說:“你妹妹英語怎麽樣?”
“不怎麽樣,”姜柔柔小聲說,“但你可別點她,她脾氣很壞,答不上來是要怼你的。”
姜柔柔對昨晚家裏的那一場吵架還心有餘悸。
她先前攀附着姜父、讨好着鄭若楠,在家裏就能生存,但最近鄭若楠卻越來越向着姜寧了,說把她從私教舞蹈課調到小團體班就調了。
家裏的經濟大權由鄭若楠控制,姜柔柔沒有辦法,只能忍辱負重,等着姜父有求于姜寧的這陣子過去。
鐘從霜心中十分不以為然。姜寧脾氣壞,而她冷靜,教養立判。
只不過沒等鐘從霜叫姜寧起來,教室後面的三班班主任就坐不住了。
全班都被一班的學生的氣勢壓得安靜如雞,頭都不敢擡,簡直太丢他面子了!
然而他班上又的确一個成績好的都沒有,怎麽辦?
班主任忽然想起前不久姜寧來他辦公室,掃一眼那些英文信件都能看懂。
死馬當作活馬醫,大不了就是再丢一次人,反正姜寧這孩子臉皮也厚。
他咳了咳,道:“姜寧,你起來和一班的優秀學生交流一下。”
姜寧:“……”
怎麽躺着也中槍。
姜柔柔詫異地看了姜寧一眼,怎麽回事,三班班主任竟像是還挺器重她?
既然是她自己班主任叫她起來的,那麽自己點她也不算刻意了。
鐘從霜微微一笑,順勢道:“三班的姜寧。”
姜寧只好站了起來,面無表情地看着鐘從霜。
她是在國外讀的皇家舞蹈學院,每年舞臺劇巡演,鐘從霜到底為什麽要想不開主動挑釁她?
她即便想裝作大腦空空,但是那些新概念英語在她看起來像是1+1=2,她也沒辦法算錯成3啊。
“你來念一下這個,然後解釋一下語法。”
鐘從霜故意挑了一段足足有三行的複雜長句,其中摻雜着不少諸如“zaberni□□”、“flinaucinihilipilification”這樣的超綱長詞彙。
蘭珍珍一陣緊張,仿佛即将面臨丢臉時刻的是自己,都不忍心看了,将頭埋在了書本後面。
“欺負人了不是?讓她自己先念一遍。”後桌的男生小聲憤怒道:“姜寧,你不要讀,與其磕磕絆絆,不如酷一點不張嘴。”
誰知,接下來。
全班聽到了一段完美漂亮的英音。
“………………”
班上所有人紛紛擡起頭,張大嘴巴看着姜寧。
姜寧頓了頓,又順着鐘從霜給她的那一段念了下去,口音不比英劇裏那些性感的嗓音差,優美悅耳,流暢絲滑,讓全班懷疑自己的耳朵。
她讀完後,随手結構了一下長句,解釋了一下語法。
然後,在講臺上的鐘從霜和姜柔柔還未反應過來之前,她看了鐘從霜一眼,笑得人畜無害:“我讀完了,現在你來讀一遍?看看有沒有資格教我?”
臉色漲成豬肝色的很快變成了鐘從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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