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她會繼續向前,而他留在……

姜寧和許鳴翊所住的那一片胡同距離恒初并不遠, 平日裏少年們騎自行車,幾分鐘便能風風火火地沖到學校。

姜寧習慣步行,頂多二三十分鐘也就到了。

但是燕一謝來上學後, 姜寧開始上學放學都厚臉皮地纏着他,蹭他的車。燕一謝對此一臉嫌棄,甚至懷疑她是為了蹭車才來接近自己的……可依然每天讓管家準時将車開到胡同外的一條小路停下等人。

胡同這一片熟悉的鄰居太多了,姜寧怕被鄭若楠看到, 不敢讓管家送得太近, 在距離家還有十萬八千裏遠、沒什麽人經過的小路上就嚷嚷着該停車了。

這樣一來二去反而還繞了遠路。

燕一謝計算過時間, 原本姜寧放學回家, 走路只需要二十三分鐘左右。現在先上管家的車, 經過車流較堵的路段,繞一大圈到胡同後面停車, 她再回家, 幾乎需要半小時左右。

姜寧對此的回答是:“我就是想和你多待一會兒嘛, 幾分鐘也好啊。”

果然不出姜寧所料,少年立馬惱羞成怒:“天天亂說這種話你知不知羞!”

姜寧愉悅地笑起來, 管家也從後視鏡看着兩個孩子,露出了微笑。

燕一謝卻緊繃着臉,一路上不肯理她了。

燕一謝有時候真不知道姜寧嘴裏哪句話是認真的, 哪句話是不經過腦子随口一說。她對別人也是經常這麽胡說八道嗎?

但燕一謝用餘光注意了一下近些天來姜寧和班上其他人的相處,卻沒見到她對別人這樣。雖然有時候也會沒個正經,但似乎不會纏別人纏得那麽緊,更不會動不動把下巴擱別人手肘上。

雖然臉上一如既往的冷淡, 但少年的心底卻像是攤了一塊溏心蛋,慢慢地溢出晴朗的天。

車子停穩後,姜寧背着書包跳下車:“明天見。”

燕一謝面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 略點了一下頭,升上車窗。

“等等。”姜寧迅速撲上去,扒拉住車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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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一謝皺眉看向她:“這樣很危險,萬一車子已經重新啓動了呢。”

姜寧說:“你是不是忘了什麽?”

燕一謝不可思議地擡高音量:“你又餓了?你——”

“不是這個!”剛才在車上吃了兩塊燕一謝的小鹿餅,姜寧有點臉紅,趕緊抹掉嘴邊的沫子,打斷他:“我和你說明天見,你就不能也回我一句明天見?別人對你說話,你要有所回應才行。”

姜寧已經發現了,燕一謝根本沒有回應別人的習慣,他的回應不是冷冷地看對方一眼,就是“走開”、“離我遠點”、“別礙事”、“擋路了”之類的短語,來學校幾天,他除了對自己說話,就只有對嚴大航說過的那句“滾”。

姜寧決定起碼先讓他習慣去說一些“早上好”、“明天見”、“吃了嗎”這樣的打招呼的話。

燕一謝緊緊抿着唇,蹙眉看着姜寧:“我已經對你點頭了。”

意思就是,你還想要怎樣。

姜寧誘惑他道:“如果你這一周都對我說了‘明天見’的話,下周我就送你一瓶千紙鶴,就是別的女生會給男生折的那種。”

管家在駕駛座上降下車窗,不知道是否該提醒姜寧,前些年在醫院的時候,少爺足足有一年沒開口說過話。自從認識她以來,少爺的話已經明顯比以前多多了。她還試圖讓他開口說一些無意義的廢話,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而且千紙鶴這種東西,過于幼稚了。

少爺不會稀罕的吧。

然後管家就聽燕一謝語氣不帶感情色彩地道:“明天見。”

管家:“……………………”

姜寧認識燕一謝以來,第一次得到了他的“明天見”,頓時心滿意足,說:“記住是連續一個月都對我說。”

少年擰起眉:“你剛才說的是一周。”

“你錄音了嗎?”姜寧耍賴皮:“我明明說的是一個月。”

燕一謝:“……”

姜寧旗開得勝,歡快地拎着書包回家了。

管家忍不住從後視鏡中看了燕一謝一眼。

燕一謝冷着臉:“我才不稀罕她送的什麽玩意。”

管家:“……”

燕一謝:“但她已經那麽請求我了,我要是不答應,她會哭。”

管家:“……”

老實說他覺得姜寧不會為這點小事哭。

許鳴翊和司向明打完籃球回來,剛好見到姜寧從燕一謝的那輛車上下來。

司向明趕緊拽住許鳴翊,發出了一聲“卧槽,看那邊”,羨慕地盯着那輛車。

許鳴翊卻盯着姜寧看了半晌,直到姜寧的身影消失在胡同路口。

待到看不見姜寧,黑色車子的引擎才重新發動,掉頭開走。

秋季的冷風中,許鳴翊盯着那輛車,臉色很難看。

等司向明回過神來看向他時,他已經扔了籃球,一言不發扭頭就走了。

許母下班回到家時,院子裏聽不到打籃球的聲音,電視機也關着,許鳴翊沒有在看圍棋頻道。屋子裏靜悄悄的,她差點還以為許鳴翊學校有事,這會兒還沒回來。

想着給許鳴翊收拾下房間,她一推開許鳴翊房間的門,卻吓了一跳:“兒子,你在家啊?”

許鳴翊躺在床上,用手背遮住眼睛,嘴角垂着,平日裏的意氣風發都沒了,顯得失落又困惑。

“怎麽了?我給你倒杯牛奶?”許母走過去坐下。

她拿開許鳴翊的手。

許鳴翊睜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許鳴翊坐起來,心煩意亂地抓了抓短發,想說些什麽,但卻又說不出口。

最近發生了太多的事,都是和姜寧有關。

姜寧家中發生了變故,姜寧成績變好了,姜寧轉班到了他們班,和他距離很近,卻又很遠。

她開始和另一個人成為了好朋友,一步一步地離開他的世界。

即便現在他離鐘從霜十丈八千裏遠,姜寧和他的關系也沒回到從前。她好像不是很在乎他關心誰、喜歡誰了。

許鳴翊終于确定,不是他所想象的那樣,她不是在吃醋,只是單純地疏遠了他。

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

許母多少猜到了點什麽,問:“是因為姜寧?”

許鳴翊立刻否認:“才不是。”

許母含笑道:“那因為什麽?你情緒這麽低落?”

許鳴翊含糊地說道:“小測沒考好罷了。”

“你太好強了,也太要面子了,有的時候就會因此做出錯誤的抉擇,失去一些東西。”許母緩緩輕撫了一下兒子的肩膀,也不知道心不在焉的許鳴翊聽懂了沒有。

她道:“但是人和人的緣分就是這麽淺的。你從出生到老會認識很多人,會有很多段緣分來了又去,短暫地當過朋友,又分開。”

許鳴翊擡起頭看向許母。

許母前段時間也試圖幫助許鳴翊修複關系,但她想,或許姜寧和許鳴翊之間确實出現了什麽不可調和的矛盾,這也很正常,青春期,大家都在長大,不可能和小時候一樣了。或許該勸許鳴翊想開一點。

她說:“就像你現在和司向明他們是好朋友,整天一塊兒打籃球,再過一年,你們可能就會上不同的高中,沒辦法經常聚在一起,再過三四年,你們又會去不同的城市上大學,可能幾年都見不着面,但沒必要遺憾,因為那個時候,你又會有新的感情和朋友。”

“留不住的,或許本來就不屬于你,不要強求。”

許鳴翊聽懂了,但心底依然針紮一樣。

他喜歡姜寧嗎?

他發誓是不喜歡的。

那麽就只是失去一個朋友而已。

可從小到大,他轉學過幾次,逐漸不再聯系的朋友沒有五個也有三四個,卻從來都沒有哪一個讓他這麽難受。

這是為什麽?

“我知道了,媽。”許鳴翊站起身,把許母往房間外推:“你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

或許他媽媽說的是對的,他什麽時候這麽沒尊嚴地一而再再而三求和?

假如姜寧想離開他的世界,他就同時離開她的世界。

不過是徹底失去一個朋友罷了,沒什麽大不了的。

他未來還會擁有幾十個像姜寧這樣的朋友,他根本不在乎。

姜帆這段時間放學之後都早早地回家。

他沒告訴姜寧,前幾天有一次他回來,發現院門外貼着一些“不得好死”之類的髒言污語罵得很難聽的話,他怒從心起,飛速将牆壁上的白紙撕了,環顧一圈,卻什麽人也沒見到,根本不知道是誰貼的。

姜帆懷疑是老太太被趕出去後回來發洩怒火,但沒有證據。他心底還恨自己的父親,不願意給姜父打電話問這件事。

好在那一次之後,再沒出現過類似的事情了。

可姜帆想想就後怕,萬一不是自己第一個回來,而是姜寧和鄭若楠先回來,她們看到了老太太的罵街,得有多受欺負。

本來這段時間鄭若楠正在打離婚官司,精神上就有點快撐不住。

姜帆還是個小屁孩,不知道該怎麽處理,他想告訴姜寧,但又覺得姜寧已經夠為爸媽的事情煩心了。

他還想過找一群朋友去警告老太太,可思來想去,覺得這也不是辦法,萬一到時候鬧出什麽事怎麽辦。

最後姜帆只能憋在心裏。

因為這個,姜帆這段時間放學後不僅不再和一群狐朋狗友去網吧,甚至連籃球也不打了,放學鈴聲一響,就火速抄起書包趕回家來,先繞着院子檢查一圈,确定院子門外沒再多出新的東西,再開門回家。

姜寧還不知道這件事,她只感覺姜帆最近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可能是因為家中的變故,讓他成熟懂事了很多。

姜寧不知道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這段時間鄭若公司業務變多,回家較晚,給姜寧和姜帆姐弟倆的零花錢翻了一倍,姜寧放學回來後就先和姜帆去外面吃晚飯,然後再回家一塊兒寫作業。

且不論姜帆寫卷子時錯誤率怎麽樣,他至少能定下心來完整地寫完一整套卷子了。

姜帆其實挺聰明,他一旦将心思放到學習上,效果便很明顯,姜寧給他補課還不到半個月,他已經從零鴨蛋勉強提到了能及格的成績。

這樣下去,不久之後應該就可以參加轉學考試了。

即便不能進入恒初的尖子班,先轉進末尾的班級,也是一件好事。

姜寧心裏還挺欣慰的,答應姜帆如果今年除夕之前,姜帆能通過轉學考試,她就給他買一只限量版的籃球。

姜帆其實也沒多稀罕那只籃球,只是姜寧每天放學後都和他待在一塊兒,他就很開心了。

他以前經常和一群不入流的混混去網吧玩,只是因為家裏根本沒人管他,胡同裏那群小孩也排擠他。

但現在姜寧放學後就和他一塊兒寫作業、看動畫片,胡同裏那群小孩也因為姜家的變故,帶頭和他一起玩兒了,他哪裏還有心思繼續去網吧鬼混。

不過他才不肯承認他其實很希望姐姐多陪陪他。

他只裝作特別想要得到那只籃球的樣子,又多刷了兩道題,換來了姜寧的誇贊。

晚上吃飯之後,管家就聽燕一謝去了天臺上面,在給誰打電話。

管家在走廊稍微聽了會兒後,發現燕一謝是打給他父親的秘書。

管家心中有點詫異,搬進這棟廢棄的別墅這幾年來,還是頭一次見少爺主動聯絡燕家。

過了會兒燕一謝轉過輪椅從天臺出來,老管家也沒掩飾自己聽到了他的電話,徑直道:“您替我向先生和夫人問好了嗎?”

燕一謝冷冷道:“我沒聯系他們,我只是讓肖秘書幫我采購一套國外的登山設備。”

“什麽登山設備?”

燕一謝沒理會管家的問題:“過幾天肖秘書會讓人送過來,你和肖秘書對一下時間,到時候在家裏等,來了之後檢查一下。”

管家跟着燕一謝進電梯下樓,難免有些擔心,躊躇了下,說:“醫生說過,您最好不要進行刺激的運動,登山這種事——”

“不是我。”燕一謝打斷了他,倒是并不瞞着:“姜寧過段時間要去參加冬令營。”

“哦哦。”管家這才松了口氣,差點以為少爺又像前幾年那樣任意妄為。

管家問了一下日期,說:“學校的大巴車難免有些暈車,那天我可以送她過去。”

燕一謝道:“十二月二十五。”

是聖誕節,也是少爺的生日。

管家一愣。

沉默了一會兒後,管家說:“假如您告訴她那天是您的生日,我相信她會過來陪您。”

大約有五年的時間,少年沒有過過生日了。

第一年生日剛好是他事故不久之後,先生和夫人買了蛋糕去醫院為他度過,但是卻被他轟了出來,管家也不知道當時病房裏具體發生了什麽,只知道那一年之後,先生和夫人似乎放棄了為他過生日這件事。

這幾年來每年的十二月二十五日,先生和夫人也只是打一通電話過來。

燕一謝翻着管家為他新買來的鬼片,頓了頓,垂着眼,沒什麽情緒地道:“我希望她玩得開心一點。”

他霸占了她很多時間,總不可能希望她一直待在他身邊。

少年有很多瞬間想要不顧一切地緊緊抓住姜寧這根救命稻草,當他處于夢靥中,當他與世界格格不入的時候。

但大多數時候,他卻又很清醒。

她像條歡快流淌的河,沿路會遇見無數的人。而他像是停駐不前的枯井,很難,也無法走得更遠。

總有一天,她會繼續向前,而他留在這裏。

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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