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郗修遠又被皇上賞賜了一個大宅子。
外人看來很正常,郗修遠有軍功,和長樂郡主已經定下了婚事,皇上賞賜一處宅院讓他完婚再正常不過了。
誠王并不想讓郗修遠搬出去,誠王府挺大的,郗修遠出去了誰聽他整天喝酒吹牛。
但兒大不中留,皇上特意賞賜的宅子不好不住。新賜的宅子距離誠王府也挺近的,走半刻鐘就到,郗修遠早上還能走路過來給誠王請安。
郗修遠在短時間內搬過去了。
其實是鄭如一直提醒郗修遠“皇上給你的恩典不能不接,快點去新府上吧,快去快去不能不去”。
郗修遠一走,郗池和誠王都有些不适應,誠王難受了一陣子之後趕緊請了戲班子來家裏唱戲——平常郗修遠讨厭家裏咿咿呀呀的,更看不慣誠王和戲子們勾勾搭搭。
郗池昨晚上被誠王拉着喝了半壇酒,聽誠王唠唠叨叨講了半晚上陳年舊事,今天一覺睡到中午,本來中午郗池還沒有蘇醒,結果那邊戲臺子一搭,郗池被戲腔吵得腦袋疼痛,趕緊從床上起來了。
醒來之後就讓小景收拾收拾東西,郗池打算搬去和他哥一起住,這幾天不想和誠王住在一塊了。
小景有些擔心:“大公子不會不收留您吧?皇上新賞賜人家的新宅院,曦公子,您去湊什麽熱鬧呢?”
郗池道:“大哥不收留也得收留,我就住下不走了。”
誠王沒看到小景提着包袱出去了,他把郗池叫去吃飯,吃飯時又說了一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逼婚的話,而且他還很納悶兒:“皇上明明答應了給你賜婚,怎麽婚事還沒有下來?”
郗池和郗修遠一直都在蒙騙誠王:“可能皇上忘了。”
“本王回頭提醒一下皇上他老人家。”誠王道,“今天晚上我把珍藏的逍遙釀拿出來,咱們爺倆兒不醉不休,對了,燕春樓有個叫卿卿的姑娘長得很美,要不要爹請來助助興?”
郗池揉了揉眉心:“父王,您開心就好。”
反正晚上他跑去郗修遠府上了,誠王壓根找不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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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逍遙釀,誠王和什麽卿卿姑娘一起喝去吧。
郗修遠已經猜到了郗池投靠自己的原因——王府管家已經來郗修遠這裏告狀了,說誠王想花錢在家造個大戲樓。
誠王沒有夫人約束,可以說是整個京城裏最逍遙自在的王爺了。
郗修遠讓下人打掃了兩間幹淨客房給郗池和小景。
他故意逗郗池:“晚上要不要一起喝杯小酒兒?”
郗池當然拒絕:“我這輩子都不想喝酒了,昨天晚上和咱父王喝了不少,前天被進京的禹王拉了出去。大哥,你不要告訴任何人我在這裏,任何人找我都說我不在。”
郗池本來就不是嗜酒的人,和同齡人一起還好,彼此開開心心的都有共通的話,被長輩拉過去聽他們吹牛,簡直折磨死人。
郗修遠忍俊不禁:“好。”
這段時間郗修遠公務纏身,晚上要在書房處理公務,他沒空管這個弟弟。
郗池在他看來已經很乖了,不打架不逛青樓不和人搶東西,一點都不纨绔,簡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弟弟了。
鐘烨剛剛看了一封密折,一名暗衛悄悄從外面進來,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
他将密折放在了火上,蠟燭的火苗瞬間吞沒了紙張,灰燼瞬間落了下來。
“什麽原因?”
“誠王的喜好您也清楚,”暗衛道,“二公子比較單純,像是看不慣他在府中做派。大公子出去之後,誠王更肆無忌憚了。”
鐘烨冷笑一聲:“這只老狐貍。”
誠王真的是逍遙自在慣了,他一直沒有再娶正房夫人,讓心腹管家管理府中內務,一個未娶妻的人風流點兒,外人不好指摘什麽。
永遠站對位置,沒有太大的野心,有兩個不錯的兒子延續家業,全京城最快活的就是他了。
和誠王年齡差不多地位差不多的都沒有收手,一個個貪心的想要謀求更多,心太貪了,人就比不上誠王開心。
鐘烨想起剛剛密折中寫的事情,眉宇間閃過一絲戾氣。
揉一揉眉心,鐘烨道:“鄭如,給朕更衣,朕要出宮。”
郗修遠在燈下看公文,一名小厮突然進來道:“世子,外面有貴人找您,鄭公公陪着他一起來的。”
鄭如陪着的貴人?
這名小厮沒有見過鐘烨,就算猜出了鐘烨的身份,他也不敢亂說,萬一說錯了就是掉腦袋的大事兒。
郗修遠趕緊站了起來,忙出去迎接。
果然是皇上。
他跪了下來:“微臣叩見皇上。”
鐘烨微微掃了他一眼:“郗卿不必多禮,起來吧。朕今天晚上無事,突然想起新賜給你一處宅院,所以出來看看你。”
鐘烨想四處走走,郗修遠趕緊跟在了人的身後,他給小厮使了個眼色,讓人在府中各處都點上燈籠。
明亮一些才好讓皇上走路。
今天天上有月亮,月亮還挺圓,清輝瀉了一地,鐘烨與郗修遠的身上都披了月光。
鐘烨道:“郗卿現在一個人住?”
雖然郗池不讓郗修遠告訴別人自己的下落,但皇上不是別人,郗修遠在皇帝面前如實回答:“舍弟也在這邊住,他和臣行軍打仗時就形影不離,已經習慣了。”
鐘烨皮笑肉不笑:“哦?你們兄弟感情很好。”
不知道為什麽,郗修遠總覺得鐘烨這句話裏帶着殺意,似乎對自己很不滿。
不過——他說錯什麽了?
不客套幾句,難道讓他實話實話:我爹花天酒地太煩人了,我弟受不了他所以來投奔我?
鐘烨手中有個差事,差事本來沒有打算交給郗修遠去辦。
他本想用這個差事試試新提拔上來的兩名官員,看看他們能力如何,辦事能力好再繼續往上提拔。
郗修遠的能力毋庸置疑,鐘烨早就一清二楚了,交給郗修遠肯定能順利完成。鐘烨喜歡做一箭雙雕一石二鳥的事情,不喜歡單一完成個別事件。
現在他改變了主意。
因為這是件出京的差事。
鐘烨現在壓根不想看見郗修遠在京城裏,尤其是看到他和郗池兄弟情深卿卿我我。
“最近有人上密折參楊光和钺江總督徐文元,”鐘烨道,“參他們的官員說迎州叛亂的時候,楊光和徐文元一共收了叛軍将領杜廷龍兩百萬兩銀子,給杜廷龍的叛軍提供了□□大炮等兵器。”
郗修遠臉色微微一變:“什麽?楊大人他居然——”
楊光的背後是郴王,郴王是鐘烨的皇叔。銳王的權力在一兩年前被鐘烨利用顧良之事削過一次,從那之後,郴王居然比銳王還要小心謹慎許多。
鐘烨這兩個皇叔都不是省油的燈。
鐘烨道:“這件事情真假難辨,朕現在憂心此事。郗修遠,朕想派你去钺江調查徐文元,你願不願意?”
郗修遠趕緊跪了下來:“為皇上效勞是臣等職責,臣當然願意。”
鐘烨點了點頭:“明日你就秘密出發,這件事情不能對外人張揚,陳光這邊朕給你隐瞞。”
郗修遠猶豫了一下:“徐大人官職遠高于臣,到時候他如果——”
鐘烨道:“朕給你一道密旨,如果你們起了沖突,一切由你做主。就算他沒有罪,你冒犯了他朕也不會懲罰你。”
郗修遠這才放心了。
這個差事雖然不簡單,來回加上辦事的時間可能要半年左右,但這樣的事情很鍛煉人,中間很多環節比行軍打仗還難。
畢竟這次要對付的不是叛軍,而是不清楚有沒有參與叛亂的封疆大吏,中途可能會受到與之勾結在一起的朝廷權臣的阻攔和傷害。
郗修遠想試試自己的能力,他想知道如果沒有郗池幫助自己,自己能不能短時間內順利完成任務。
皇上這麽信任他,相信他能夠處理此事,短短兩年交給他這麽多重任,郗修遠心中感動,他一定要不負君恩辦好差事。
交代好這些之後,鐘烨道:“你說你弟弟住在這裏?他在何處?朕想看看他。”
郗修遠有些納悶,大晚上的郗池有什麽好看的……
不對,郗池是挺好看的。
而且和郗池在一起确實很好玩,對方性格好長得好,溫柔細心又聰明,唯一不好的可能就是不敬兄長沒有孔融讓梨的美德不把好吃的全部讓給哥哥。
郗修遠道:“他可能睡了,您在這裏等一等,臣把他叫起來。”
“不用了,你告訴朕方向,朕自己過去就好。”鐘烨道,“天色不早了,你不用跟着朕,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早點睡覺,明天一早還要出京去钺江。”
郗修遠不知道說什麽好,皇帝都下命令了,他只能聽皇帝的。
離開之前郗修遠特意看了看鄭如,想知道鄭如會不會使眼色提醒自己什麽,結果鄭公公低眉斂目小心翼翼的站在鐘烨的旁邊,什麽眼色都沒給自己。
這件差事目前是個秘密,不能走漏風聲讓戶部的人知道了,郗修遠守口如瓶不會告訴郗池和誠王,等回來再說不遲。
他道:“好,那臣先去休息了。”
郗池也是會來事兒的人,今晚什麽時候皇上想離開,讓郗池去送皇上好了。
郗修遠回自己院子安排随行人員去了。
夜半寂靜,郗池院子裏的小厮丫鬟都去歇息了,鐘烨推開院門,進入之後看着一間房間燈亮着,他擡手敲了敲房門。
郗池不知道深夜有誰會過來,他心裏詫異,将手中的毛筆放在筆擱上,出去開了門。
月色從外傾瀉進來,郗池墨發未束起,身上穿着白色的單薄中衣,衣上還帶有點點墨痕,一身墨水香氣。
他詫異擡眸:“義兄?你怎麽來了?快快進來。”
鐘烨走了進去。
郗池将放在一旁的外衣披上,初夏已經熱起來了,他在房中寫字就沒有穿得太整齊。
鐘烨道:“在作畫?”
郗池道:“晚上睡不着覺就寫會兒字。”
“為兄早就聽過你的草書是一絕,因為流傳出去的數量稀少,所以千金難求,”鐘烨過走進看了看,“果然如龍躍凰舞,妙不可言。”
郗池笑笑:“小時候練字練得手臂都要斷了,物以稀為貴,實在沒錢了才會賣字賣畫。”
鐘烨道:“姚家在本朝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族,郗家也風光,放着富貴鄉不待,你何苦在外面奔波受累?”
“人各有志。”郗池道,“我要一口氣寫完,義兄,你在旁邊給我磨墨吧。”
墨錠是郗池自制的,用一斤松煙和珍珠、麝香、龍腦、玉屑、梅片等和在一起,杵十萬下後制成的,這一整套共十個,分別是西湖十景。
閑下來的時候郗池總愛做這些。
鐘烨看出了墨錠非同一般:“墨香清雅,光澤如漆,哪個地方産的墨?”
郗池道:“我做的,我在溧南的住處存了許多,有加金箔來抄寫經書,出門帶在身上的東西不多,義兄喜歡的話,等我回溧南後讓人送到京城幾套。”
燈火在夜裏撲閃了幾下,有一只蛾子飛了進去。
郗池一口氣寫完後放下手中的筆,拿了旁邊濕布擦了擦手。
白衣上落了些墨點。
郗池突然想起來曾經看的書裏說“從此綠鬓視草,紅袖添香,眷屬疑仙,文章華國”,但鐘烨一身玄色衣袍,他是男子,大概算不得紅袖添香。
“過來。”
郗池聽到鐘烨叫自己,他走進一些:“義兄。”
鐘烨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郗池精致玉白的下巴,一手在他鼻梁上擦了擦:“臉上有墨點。”郗池仰着臉讓鐘烨擦了一會兒。
鐘烨手指慢慢按上了郗池柔軟唇瓣,這一點水紅讓人怦然心動。
“賢弟,”鐘烨聲音略有些喑啞,“你知不知道,兄弟之間可以親吻的?”
郗池心跳漏跳了。
他真不知道!
他壓根沒想親過郗修遠!只要想起就覺得很奇怪。兄弟之間搶雞腿就行了,太親呢的話奇怪極了。
郗池道:“義兄,你在開玩笑吧?”
鐘烨笑了一聲,俊美冷冽的面容閃過一絲溫柔:“是啊,在開玩笑。”
郗池在鐘烨臉上親了一口。
鐘烨總和他開玩笑,又說造金籠子銀籠子,又說兄弟之間親吻的。
郗池才不是開不起玩笑的人。
誰還不會開玩笑了。
親完郗池笑了笑:“不過,兄弟之間真的可以親吻。”
一點濕潤柔軟轉瞬即逝。
鐘烨擡手摸了摸被郗池親過的地方。
郗池看鐘烨神色不對,似乎很介意這個,他補充了幾句:“義兄,我同樣開個玩笑。”
鐘烨眯了眯眼睛。
沒事,他不把這個當成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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